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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垒:大决战中的十大经典战役

2019-09-10孙晶岩

今古传奇·人物版 2019年1期
关键词:兵团解放军国民党

孙晶岩

国运一九四九(一)

2019年,是新中国成立70周年。70年前的1949年,是中国命运发生大转折的一年。

1945年,抗战胜利。中国共产党与国民党先后签订了《双十协定》和《停战协定》,但国民党接着又撕毁协定,对中共政权进行军事打击,双方遂发生大规模武装冲突。

1946年6月,国民党军突袭中原地区,内战全面爆发。早有准备的蒋介石在美军飞机、军舰、枪炮的掩护下,把青天白日旗插上了解放区105座城市的城墙。毛泽东对此毫不退让。1948年9月,事关生死存亡的大决战正式开始。

本期精彩连载,带您走进大决战中的十大经典战役,重温解放战争的波澜壮阔。

济南战役:大决战的揭幕之战

1948年夏,毛泽东敏锐地察觉到历史已将跨入一个新的阶段,开始精心籌划新的方略。在军事上,他思考着要打具有决定意义的大仗,开始筹划行将到来的大决战,并根据这个目标作出全盘的部署。作为这场决战的序幕,毛泽东首先考虑的是准备发动济南战役。

2018年9月,是济南战役胜利70周年。记者采访了几位当年亲历泉城鏖战的老兵,他们讲述了这场战役中诸多鲜为人知的故事。

1948年8月,中央军委确定了“攻济打援”的作战方针,整个“攻济打援”作战由华东野战军代司令员兼代政委粟裕指挥。攻城部队由山东兵团司令员许世友、华东野战军副政委兼山东兵团政委谭震林指挥。攻城兵团由6个半纵队和特种兵纵队大部及地方部队共14万人组成。打援兵团由8个半纵队和特种兵纵队一部及地方部队约18万人组成。

国民党则以确保济南为目的,由山东省政府主席、第二绥靖区司令长官王耀武指挥。王耀武以济南内城为核心防御阵地,集中兵力约11万人,凭借内外两道又高又厚的城墙,构成坚固的防御体系。

9月16日,战役正式打响。第9纵队司令员聂凤智发出命令:“助攻不是佯攻,是真打不是假打,我们要把助攻当做主攻来完成。”第9纵队从东向西攻打茂岭山、砚池山,一举攻下了这两座山,扫清了进攻济南东大门的障碍。

原北京军区司令员王成斌,济南战役时任第13纵队第38师第112团第7连副连长。第7连是第112团的攻坚连,也是第38师的主攻部队,任务是与第37师第109团、第111团并肩作战。9月21日晚上20时,各攻击部队肃清商埠的残敌,从四面八方向外城包抄,打算开始攻城。济南的外城墙十分坚固,分别布下了敌军的4个旅,城墙的顶端、中部和底层修筑了子母堡、单堡、暗堡等3层火力发射点,城下是7至8米宽、3至4米深的护城壕,又架设了1米多高的铁丝网,埋设了地雷。商埠失守后,敌军生怕再丢了外城,不断地向城外打枪打炮,阻止解放军靠近。

第112团的攻城点在杆石桥以南,城门楼右侧200多米,华东野战军挖地三尺,将地道一直挖到第7连进攻出发地的一间空民房。第7连的突击队是3排,王成斌把3排带进空民房,在护城壕的西墙上挖窟窿,撬掉城墙砖头,仅仅留下一层墙皮。他们打算发起进攻时就推掉墙皮,将这里作为突破口。

9月22日18时,华东野战军东西两支攻城部队同时向济南外城发起总攻。第9纵队以外城东南门——永固门——为主攻方向,以5个团从永固门及其两侧突击。榴弹炮、野炮、山炮、迫击炮等发射的炮弹呼啸着向敌军飞去,王成斌清楚地看到这些炮弹都落到了城里,没有落在城头,而敌人都龟缩在城墙上的子母堡、单堡和暗堡里,此时如果用爆破登城,效果最好。如果等炮火结束再进攻,露出头来的敌军会给解放军以致命打击。王成斌马上向副营长兼连长任进贵汇报了自己的想法,3排长李天助也赞成,任进贵接受了建议,马上点燃一个5公斤的炸药包,扔进了城墙边的护城壕。

随着猛烈的爆炸声,解放军的火力压住了敌人的火力,王成斌带领突击排3排用40公斤的TNT炸药炸塌了城墙一角,城墙裂开了口子,8班长蔡萼高喊一声:“8班,跟我上!”

战友们跟着蔡萼和3排长李天助冲了上去,紧接着王成斌也身背七八颗手榴弹,腰间别着匣子枪,手脚并用冲上了城墙,李天助中弹倒在了蔡萼的怀里,血流一片,他把李天助交给通信员,自己和敌人扭打在一起。由于枪炮震天,他的耳膜被震伤,听力受到影响,一口整齐的牙齿提早脱落了,他的身上至今还残留着三块弹片。“当年打济南啊,打得太激烈了。”他说。

东西攻城部队攻下外城后,解放军攻城总指挥许世友决心已定,下令当晚立即攻取内城。守备内城的是王耀武的精锐部队。23日18时,东西两支攻城部队同时向内城发起总攻。第13纵队第37师第109团担任主攻,配合第9纵队攻占内城。

24日凌晨4时,第109团突击部队发起对坤顺门的进攻,并迅速插进城内。王耀武急忙命令第77旅向突破口全力反扑。国民党军以数十倍的兵力,从东、南、北三面向突破口阵地蜂拥扑来。登城战士们面对一波又一波敌军的连续冲击,与敌军展开激烈的肉搏战。

第109团的两个营从坤顺门突击进去,除了两个连以外,其余全部牺牲。第13纵队第37师师长高锐和政委徐海珊身先士卒,奋力杀敌,从攻击丁家山、突破商埠西南角卡子门、直到攻破外城永绥门,第一次把城墙炸了一个圆洞,没有冲进去;第二次把城墙炸开一条口子,架了云梯,由于敌人火力太猛没有冲上去。第三次突击上去的部队堆在城墙上,一部分人下了城墙向纵深进攻。

24日一早,第109团在坤顺门再次发起进攻,第3连和第9连冲进了内城。城头上争夺突破口的战斗愈演愈烈,达到白热化的程度。解放军突击队员与敌人短兵相接,刺刀捅弯了,手榴弹打光了,就用砖石、十字镐、子弹箱作武器。突破口一度被敌人堵塞,高锐命令:“第110团迅速从坤顺门突击,第111团从第109团的突破口打上去,与敌人展开面对面的厮杀,誓死坚守突破口。”先插入城里的第109团第3连和第9连在内城奋战七小时,发现后续部队没有跟进。在与上级失去联系的情况下,兵分两路,主动杀回突破口。两支突击队在城头会师,重新打开了入城通道,第13纵队和第3纵队后续部队相继涌入城内。这一天,第37师设在趵突泉西侧前沿的指挥所突遭敌机轰炸,轰然倒塌,高锐被炮弹炸晕,身负重伤。

当第13纵队在内城西南角坤顺门打得如火如荼时,内城东南角的气象台处打得也是一片血雨腥风。

第9纵队向内城东南角一线突击,并预选了四个突破点。第73团向内城东南角攻击。他们在炮火掩护下,在护城河上架起浮桥,进行连续爆破,各路突击队穿过浓密的烟雾,奋不顾身架设云梯登城。王耀武督率守军拼死抵抗,战斗异常激烈。第9纵队突击队伤亡很大,连续三次突击均受挫。紧急关头,各级指挥员立即赶赴前沿阵地,研究新的攻城措施,重新组织力量,对准敌人的弱点,集中兵力和火力,东西并举,杀开一条血路。24日凌晨1时30分,第9纵队第四次攻击内城战斗打响。号称“大炮上刺刀”的战法在内城东南角实施,解放军像拼刺刀一样将大炮推到前沿阵地,采用肉眼直瞄的方式对准目标直射。枪炮声、爆破声响成一片,火光冲天,硝烟弥漫,炮弹以排山倒海之势落在内城东南角上,担任主攻的第9纵队第25师第73团第7连突击队冲了出去。

这个连队有“常胜连”的美誉,在强大炮火的支援下,不怕牺牲,勇猛进攻。解放军用炸药在内城东南角炸开一个6米宽的豁口,第7连2班班长李永江在济南内城攻击战中第一个向内城东南角城墙攀登,他招呼全班战士:“快跟上,城下没有我们立足之地,突上去就是胜利!”

当他登上梯子顶端时,发现梯子不够高,离城墙顶部还差一个人的高度,他踩着城墙壁上被枪炮打出的坑洞,双手紧紧扒住城墙上的砖石,第一个登上了城墙。在李永江的带领下,战士们击溃突破口的敌军后,也冲向城墙制高点。

济南战役打响时,19岁的迟浩田是第9纵第73团的干事。在炮火集中支援下,第7连指战员连续冲锋,突击队炸开了突破口,经与敌人顽强搏斗,把胜利的红旗插上了制高点——气象台。指导员彭超身负重伤。第3营营长王玉芝和教导员郭奎武决定让迟浩田到第7连代理指导员,和连长萧锡谦一起指挥连队的内城穿插作战。迟浩田在攻打南麻时头部负伤,这次是带伤上阵,他带领第7连部分官兵迅速从突破口向西攻擊前进,转而插向西北角。就在攻击新省府时,一颗炮弹飞来,几块弹片钻进了他的右臂,鲜血直流,这是他第五次负伤。身边的战士迅速给他包扎,要送他到安全地带,他坚决不肯:“你看看咱们7连的战友们,哪个不是带伤挂彩的?大家都在坚持战斗,我更不能下火线!”

第7连战士们奋勇登城,击退数倍守军的数次拼死反扑,牢牢守住了突破口。第73团特务连及时在突破口西侧炸开一条6米多宽的口子,使后续部队得以源源不断投入纵深。9月24日凌晨4时,上级命令部队下城进入巷战。本来下城是拽着背包绳和布从城墙上滑下来,但是背绳子和布的战士牺牲了,绳子和布都找不到了,危难之际,战后被第9纵队授予“济南英雄”荣誉称号的王其鹏高喊一声:“争取下城第一名,活捉王耀武当英雄!”纵身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在他的带领下,第7连勇士纷纷从城墙上跳下来,攻城大部队涌进内城。迟浩田带领战士们冲进大明湖的北极阁,果断下令:“王耀武就在这里,快搜!”

战士们把指挥部细搜了一遍,也没有找到王耀武的身影,后来才得知他已经化装往青岛潜逃,民兵在寿光将其抓获。

鉴于两支劲旅攻城有功,中央军委授予第73团“济南第一团”称号,授予第109团“济南第二团”称号。

原济南军区政委宋清渭,参加济南战役时只有19岁,任第10纵队第13团第9连指导员。他回忆:仅他们一家,就有两个人参加济南战役,他和三哥在一个团,三哥在2营5连当战士。

他们背着门板进了济南,当了攻打济南的预备队员。济南战役打到第四天时,非常惨烈,解放军伤亡很大,有人建议把部队先撤下来,进行休整补充。许世友坚决不同意,他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困难,敌人更困难,不能给敌人喘息机会,坚决打下去!”

解放军所有兵力,包括连队的炊事员、通信员、马夫等全都冲了上去,气势夺人。9月21日,第9连随第10纵队从西面攻入商埠,展开了激烈的巷战。第9连一路向东攻打省立医院,那里是国民党的小指挥部。宋清渭刚到省立医院,突然枪声大作,敌人的子弹把他的帽檐打穿了一个洞,离头只有几厘米远。他摘掉冒烟的帽子,继续追击敌人。

9月23日晚,东西两支攻城部队向内城发起总攻。宋清渭接到团参谋长的命令,让他们向大明湖方向前进肃清残敌,增援围攻敌军城防司令部的部队。他们击溃了敌人的守城指挥部和预备队,本想活捉王耀武,却发现王耀武已逃跑。敌人逃跑前把大量的武器扔进了大明湖。他带领全连官兵跳进湖里捞枪炮,捞了一天。

现年93岁的陈永福,当年是第8纵队侦察营第1连侦察班班长,是在外线出击时临时组建的武装侦察连。徐州北援之敌有庞大兵团,虽经蒋介石再三督促,但因察知解放军打援部队兵力强大,严阵以待,顾虑重重,迟迟不进。陈永福所在的部队负责打援,打援的很多部队驻守在金乡、城武、巨野、嘉祥一带。1948年9月上旬,他们接到命令从安徽的亳州、蒙城出发,绕过陇海铁路到了鲁西南作战地区,陈永福跟随侦察营来到山东曹县、单县一带。9月23日,他们身穿便衣化装向北巡逻,突然在曹县的公路上发现国民党第2兵团的侦察营也在巡逻,解放军侦察营的人意识到这是一场遭遇战。敌人还没有醒过神来,解放军立刻先发制人向敌人发起攻击,吓得敌人灰溜溜地跑掉了。敌第7、第13兵团正在集结中,济南已被解放军攻克,敌之增援计划遂告破灭。这是济南战役唯一的一次打援遭遇战,从此敌人再也不敢露头。

现年88岁的马光宏,时任第9纵队第75团警卫员。他跟着政治处主任温茂卿一起上前线,看到房子的围墙外面立着9具烧焦的战友的遗体,这是敌人的火焰喷射器所致,足见战斗之惨烈。

经过8昼夜的激烈攻坚作战,华东野战军终于在9月24日17时全歼内城守军,济南城回到了人民的手中。在济南战役中,解放军有3764人壮烈牺牲,有23610人负伤。国民党军方面,包括王耀武在内的23名高级将领被俘。

解放军10个炮兵团共500余门火炮参加济南战役,开创了解放军“利用强大炮火辅以爆破、夺取敌坚固设防和重兵据守的大城市”的先例,受到中共中央致电褒奖。中共中央在贺电中指出,济南的攻克,“证明人民解放军强大的攻击能力,已经是国民党军队无法抵御的了,任何一个国民党城市都无法抵御人民解放军的攻击了”。毛泽东高兴地说:“这是一个大胜利,是两年解放战争对敌人最严重的打击之一。”就连美国人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他们说:“自今而后,共产党要到何处,就到何處,要攻何城,就攻何城,再没有什么阻挡了。”

攻克济南表明,人民解放军山东兵团从胶东保卫战中掖县战役开始的攻坚战,开始转向对坚固设防的中心城市进行决战性攻坚战,从此揭开了战略决战的序幕。

锦州战役:“关门打狗”第一仗

锦州战役发生在辽沈战役的第一阶段,它是全战役的关键一着,用毛泽东的话说就是“关门打狗”。因为只有攻克锦州,切断东北与华北的联系,才能将东北国民党军全部封锁,就地歼灭。

鲜为人知的是,东北野战军司令员林彪对毛泽东命令打锦州的电报有过多次抵触和拖延,并且在关键时刻将已经准备打锦州的决定改变,想要回师打长春,并且自作主张发电报给中央军委:“请主席头脑清醒思考之。”这种措辞在党史军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事情。甚至有史学家认为林彪最后决定打锦州是被副政委罗荣桓逼着去打的。

1948年4月18日,林彪不顾中央提出攻打锦州等地的建议,一意进攻长春,结果强攻不下,损失严重。1948年7月,东北局鉴于攻打长春一举歼敌没有把握,提出以大部兵力南下锦州作战,中央闻之大喜。但林彪苦思了一天,还是没有必胜的把握,原来攻锦州的决心再度动摇,遂于2日晚8时以“林(彪)罗(荣桓)刘(亚楼)”的名义给中央军委发出加急电报,要求回师打长春。参谋长刘亚楼找到罗荣桓,告诉他这个消息。

“真是乱弹琴!”罗荣桓忍不住大怒。这是有“党内圣人”之称的罗荣桓罕见的一次动怒。对于林彪在兵临城下、战役即将打响之际置中央军委的三令五申于不顾,随意改变作战计划和方向,罗荣桓不能不感到惊讶和恼怒,同时也觉得责任重大,政委最根本的职责就是保证军队听从党的号令,否则就是失职。而且,林彪不经商量,甚至也不通气,就擅自以“林罗刘”名义向军委发报,这是极端不尊重同事、违反组织纪律和军事纪律的行为。

罗荣桓与林彪一番争论后,林彪突然停下来,问刘亚楼的意见。刘亚楼表态:支持罗荣桓。林彪不好再说什么,便叫来参谋,让他到机要室追回那份电报。但参谋说,电报已经发出。这时罗荣桓说:“不要等军委回电。重新表个态,说明我们仍拟攻打锦州。”林彪表示同意。罗荣桓亲自起草了电报稿,请他过目。电报稿开头一句写着:“前电作废。”林彪大笔一挥,将这句删去,吩咐秘书:“照发。”

1948年10月9日至13日,拔除锦州外围的战斗打响。“真正打锦州城,只用了31个小时,难就难在拔除外围据点。”半个多世纪后,时任东北野战军3纵7师20团1营营长的赵兴元回忆说。

配水池,城北制高点,距锦州城墙1公里左右,本是锦州城市供水池。国民党守军放干了池水,在此修建了永久防御阵地。站在配水池高地,锦州城中的古塔隐约可见。夺取配水池,也成为控制锦州城北之关键。“敌人有一个加强营守卫配水池,前面布置了5道铁丝网。”赵兴元说,“敌人的地堡有1米多厚,用钢轨加水泥做成的,火炮打上去,就是一个白色的点。”

经过艰难地突破,1营终于占领了与配水池阵地相隔不到100米的6间红房子。就是这短短100米,国共双方血流成河,尸骨成山。敌人看到配水池阵地情况危急,从城里开出了4辆装甲车进行增援,企图围歼1营,夺取红房子。赵兴元在红房子里召开了紧急营党委会。“我们营从来没有打过败仗,哪怕就是剩下一人一枪,也一定要让敌人有来无回。”敌人在一天的时间内,连续组织了27次反扑。100米,国民党和共产党的战士尸体累积在一起,分不出你我。

打到最后,1营只剩下了22人。“我那是将近800人的加强营啊,一天就打没了。”赵兴元说。他率领5个还能动的战士,扑上了敌人配水池阵地,高喊:“缴枪不杀!”至此,锦州城已经尽收眼底。

配水池被攻陷,极大地打击了敌人的士气,后边阵地上的许多敌人都被吓跑了。解放军各部队又开始土工作业,以挖交通壕的形式,向锦州城墙步步逼近。

10月14日,整个东北大地阴霾密布,大风骤起。此时,在只有不到百里外进行的塔山阻援战斗已经进行到最残酷的第5天,东北野战军4纵、11纵以巨大的伤亡,让国民党增援锦州的11个师在塔山停下了脚步。

上午9时整,林彪一声令下,总指挥部的3枚绿色总攻信号弹腾空而起。东北野战军的900多门大炮同时开火。这次炮火急袭持续了90分钟,锦州城烟尘冲天,城塌堡飞。

锦州城破,蒋介石焦急万分。就在东北野战军攻打锦州的各纵队,在锦州城内与国民党守军展开巷战时,蒋介石亲临沈阳督战。他这次带来了时年44岁的嫡系将领、徐州“剿总”副司令杜聿明。当晚,杜聿明告诉卫立煌,蒋介石曾派空军给长春的东北保安副总司令郑洞国(不久在辽沈战役的重要时刻,脱离国民党阵营)投下一封亲笔信,命他率部突围,同时又给守锦州的东北“剿总”副司令范汉杰投一信,命他自审情况突围到锦西。卫立煌问这两封信投下后果怎样,杜聿明说,这样一来,两处全完了。卫立煌又问是何原因,杜聿明解释说:“郑洞国一定会执行命令,但要激起军变;范汉杰会乘机西逃,结果将是群龙无首。”

不久,东北剿总电务科向卫立煌报告,锦州指挥所电讯中断,卫立煌命令将此消息立即转告蒋介石。此时,总统府战地视察组组长罗奇向蒋介石汇报了锦州失守,范汉杰和第6兵团司令卢浚泉被俘,而塔山仍未攻下来的情况。蒋介石暴跳如雷:“塔山这么近,敌人怎么可能那么快就修了那么坚固的工事呢?阚军长(第54军军长)长驻葫芦岛,早就应该发现,为什么不阻挠他们修工事?你哪里是黄埔生,你是蝗虫!”

蒋介石仍不相信锦州已经失守。不久,空军侦察报告:锦州已无炮声。蒋介石面对事实,无话可说。但他还是严令攻下塔山,夺回锦州。随后气得连第54军准备好的饭也没有吃,就飞走了。

15日上午,国民党军发疯似的涌向塔山阵地。解放军防守部队拼命阻击。不到中午,敌人已经被压了下去。夜半过后,敌人又妄图以偷袭手段攻占塔山,解放军立即组织反击。黑夜里,他们发挥夜战特长,与敌人短兵相接,一鼓作气地将敌人赶出阵地。天色大亮后,偷襲未成的敌人又轮番发起集团冲锋。可是,仍然不是解放军的对手。锦州城露出了胜利的曙光。

至15日18时,战斗结束,全歼守军12万人,俘虏9万余人。

当范汉杰被带到林彪住处时,他看到堂堂人民解放军东北最高军政统帅、指挥部队将自己打败的林彪、罗荣桓,竟住在简陋的土坯房内,非常惊讶。

锦州解放,是毛泽东为关闭东北通向关内的大门,将国民党军封锁在东北加以各个歼灭,是解放军为最后解放全东北下的一着好棋,连国民党一些高级将领也深为折服。林彪、罗荣桓热情接见了范汉杰,并询问他对锦州之战的看法。

范汉杰沮丧地说:“打锦州这一仗,非雄才大略是下不了这个决心的。锦州好比一根扁担,一头挑东北,一头挑华北。现在扁担断了。你们攻锦州,炮火猛烈,出乎意料。我们的炮火全被压住了。我们的指挥所到哪里,你们的炮火就跟到哪里,真神了。你们部队近迫挖壕作业很熟练,从地面上看不到你们部队的运动,无法组织反击。这也是我们未曾料到的。”

在接见卢浚泉时,林彪问他:“曾派人送给你一封信,见到了吗?”

卢浚泉答:“没有。”

林彪说:“你可以给60军通个电。”

守长春的第60军和卢浚泉指挥的第93军同属滇军。卢浚泉同第60军军长曾泽生有袍泽之谊。卢浚泉明白了林彪的意思,当即草拟了劝曾泽生率部起义的电报。

锦州守军全部被歼后,国民党东进兵团仍被阻于塔山以南地区,16日蒋介石令其撤回锦西。至此,塔山阻击战也宣告结束。

锦州战役大捷!在西柏坡的中共中央、毛泽东得到这一喜讯后欣喜万分。10月19日,毛泽东致电林、罗、刘,称赞说:“部队精神好,战术好,你们指挥得当,极为欣慰,望传令嘉奖。”

塔山阻击战:国民党军最不可思议的一场败仗

1948年秋季,东北野战军发动了辽沈战役。这个计划有一定的危险,如果东北野战军攻击锦州的部队屯兵坚城之下,可能受到国民党军从海上、华北、沈阳大举出动的援军夹击。所以解放军将在黑山阻击沈阳援军,在塔山阻击从海上而来的华北援军。担任塔山地区阻击战任务的是东北野战军4纵、11纵和热河独立4师、6师和炮兵旅,由第2兵团司令员程子华统一指挥。

塔山是一个较大的村庄,距离锦州只有30公里,4纵担任白台山一带的防守。4纵是东北野战军的老牌主力军,拥有4万人,给4纵打下手的11纵是地方部队,也有3万人。为了更好地完成阻击任务,东北野战军还从东北炮兵纵队和兵团直属部队里为塔山阻击部队增加了重型榴弹炮等装备。

10月9日,东北野战军拆卸铁路,用铁轨和枕木修建了2万多个掩体,开挖6千米长交通壕和1.2万米反战车壕沟。东北野战军阻击部队所有人员、火炮、弹药和骡马全部都已进入掩体。

10月6日,蒋介石调动部队,命令最强的第3舰队负责掩护各种运输船把援军运到塔山。

10日凌晨4时,第34团前沿遭到袭击,第54军、暂62师利用落潮之际抢先发动突袭。很快各种步机枪和手榴弹打成一片,信号弹和照明弹不断冲向天空。天亮以后,国民党军第54军炮兵在海边排开阵势开始炮击,开始从两个位置发动冲锋。国民党军炮兵刚在海岸开火,就被东北野战军发现了,东北野战军炮兵旅迅速打掉了这支国民党军的炮兵阵地。没有了炮兵的国民党军步兵连续发动了7次冲锋都被东北野战军东炮群配合步兵打退。

国民党军暂62师攻击的铁路线是东北野战军重点防御地区,早就把地形目标测量好了,纵队炮兵团及下属大小110门火炮全部指向这里,所以炮火异常准确密集。虽然黄昏时,国民党军的1个整团排成战斗队形,跑步发动冲击,但也被打得无处藏身。这时海水上涨,这一天战斗结束后,国民党军伤亡1100多人,解放军也伤亡319人。

10月11日,国民党军把4个步兵师全部投入战斗。4个师就靠4门榴弹炮、10来门山炮,5架飞机空中掩护,开始了第二天的狂攻。

东北野战军东西炮群的20多门加农炮和重型榴弹炮等开始发威进行超越射击,不到半个小时,就打掉国民党军的4门美式榴弹炮和7门山炮。这次炮战,国民党军遭遇惨败。

这天,国民党军采用集中兵力中央突破战术,全力进攻塔山核心阵地。占领了塔山部分前沿阵地。在紧急关头,解放军的6门野战炮也进入前沿阵地,在近距离直接炮击国民党军正在集结的第2波冲锋部队。同时东西炮群和第12师山炮营在饮马河构筑起一道1000多米宽的火海,吞没了国民党军冲锋部队和预备队。东北野战军第34团立马组织全体人员发动反击战,夺回了失去的阵地。这一天,国民党军损失1300多人,解放军损失563人。

10月12日,国民党军第3舰队动用大炮轰击,但是由于这艘舰吃水深,也害怕陆地上东北野战军的远程加农炮轰击,因为东炮群的野炮和野战加农炮刚开炮,第一发炮弹就打在了距离第3舰队的“重庆号”仅200米的地方,第2发炮弹打在了“重庆号”和“灵甫号”的中间。这下子,立刻把这两艘舰给吓跑了。这两艘舰一走,其他两艘舰看看没有炮校飞机,也没有观察所,也就撤了。

随后,国民党军的战机出动支援进攻,东北野战军的高射炮和高射机关炮集中火力一起轰击天上的飞机。以4到5门高射炮攻击一架飞机的战术,命中了2架正在低空投弹的战机。

国民党军两天攻击寸步未进,蒋介石大发雷霆,决定调号称没有丢过一挺机枪的华北“剿总”直属部队,独立95师赵子龙师上塔山。华北战区督战主任罗奇亲自到塔山督战。

10月13日凌晨4时,塔山前沿爆发出激烈的枪声和呐喊声。随后前沿部队打来电话,报告国民党军队发动了夜袭,前沿部队正在与敌人猛烈交火,要求炮兵群开炮支援。东西炮群按照事先标定的目标方位,对国民党军进攻路线进行猛烈炮击。晨曦散去,太阳初升,可以看到在塔山前方,赵子龙师的1个团分为3批在敢死队的带领下,正在发动凶猛的冲锋,督战队就站在后面随时打死后退者。

独立95师冲击的主要是4纵头号主力团第28团的阵地,28团在34团的支援下,在600米宽的阵地上部署了8挺重机枪、11挺轻机枪、9门迫击炮、4具火箭筒和2门战防炮、1门机关炮。在战斗最紧张的时候,东北野战军27门压制火炮和5门高射炮都加入了对前沿阵地国民党军的炮击。在前沿的模范党员姜秀云操作一门高射机关炮,一口气平射120多发炮弹打进国民党军冲锋的人群中。

7时,国民党军改变战术,两路并进,向第10师阵地发动冲锋,以营为单位发动一波又一波的冲锋,前边的国民党军利用死尸作为掩护,向解放军爬过来,开火封锁解放军地堡射击孔,解放军则勇敢地冲出地堡使用手榴弹近战。解放军后备部队不断发起反冲锋,独立95师也是1个连打光了,又上来1个连。

这时,解放军观测所发现在铁路以南的高粱地里有1200多名国民党军正匍匐前进,悄悄向解放军阵地摸来。随后炮群和师属炮兵,瞄准目标,瞬间几百发炮弹就落在了高粱地里,数百名国民党军被炸死,其他逃跑。

傍晚,国民党军再次集合部队发动突击,解放军4纵全部110门大炮一起开火,并且投入预备队全线展开反击,将国民党军击退。

当晚,东北野战军首长发电报嘉奖了塔山解放军,特别是表扬了正面抗击独立95师的第28团。这一天,独立95师遭到重创,但解放军第28团损失也很大,当晚就被第34团换下阵地。

10月14日,在锦州,解放军已经肃清外围,最后的总攻就要开始了。塔山国民党军也急了,再次投入4个师发起进攻,其中独立95师向铁路阵地进攻,战斗中,铁路1、4号阵地前沿工事多次易手,解放军炮兵开始轰击国民党军第2梯队,击溃其预备队。这一天,塔山阻击战激烈程度达到了一个高峰。

国民党军第151师为第一梯队,第8师为第二梯队,还组织了敢死队,向塔山发动集团冲锋,国民党军完全处于疯狂状态,连起码的战术和队形都不要了,就是拼命冲锋。在炮群支援下,前沿解放军步兵沉着应战,打退国民党军数次冲锋。

16時,占据高位的解放军观测所发现,在杨家洼子北面一条不到1000米长的河谷地带,有5000名国民党军正在秘密集合队伍,看来是要攻击7号阵地。随后,观测所将国民党军情况、方位、距离报告给炮兵指挥所。东西炮群和师属火炮41门炮对杨家洼子进行炮击,重型榴弹炮炮弹落在国民党军队伍中,炸得国民党军仓皇四散,随后炮兵每炮速射10发,发发都打进国民党军的人群中。

接着,炮兵延伸射击轰向后撤的国民党军。后来据俘虏说这支国民党军是第157师,全师还没有发起战斗,就被解放军炸死数百。这一天国民党军伤亡1245人,解放军伤亡1048人。

14日夜间,国民党军独立95师、151师、暂62师、8师和157师并肩前进,突然发动大规模夜袭。解放军反击部队大胆迂回到敌侧翼前后夹击,国民党军独立95师在浓雾和小雨的掩护下,隐蔽前进到塔山堡阵地,摸进解放军1个步兵营战壕。解放军奋勇反击,击退独立95师。独立95师偷袭不成,立刻转为强攻,发起集团冲锋。但是解放军数十门大炮一齐开火,打得这1000多名国民党军四散逃跑。当晚,解放军攻克锦州的消息传来,对塔山国民党军来说,赶快找船撤回华北成为了最大的任务。

塔山阻击战历时6天,国民党军实际出动了9个师,虽然在数量上占有优势,但是海陆空三军却未能有效地协同作战,最终未能攻下塔山,被称为国民党军最不可思议的一场败仗。

黑山阻击战:全歼廖耀湘兵团

1948年10月15日,解放军攻占锦州,辽沈战役第一阶段胜利结束。解放军下一步的打击目标自然就是驰援锦州的国民党东西两路援军,其中位于锦西葫芦岛的东进兵团由于所在地区地形狭窄,大兵团难以展开,而且又有葫芦岛港口可以在必要时从海路撤退,所以不太好打。而位于彰武新民一带的西进兵团虽然兵力雄厚,但孤军深入,正适合解放军主力回师围歼。因此东北野战军于10月20日确定了围歼廖耀湘西进兵团的决心。

10月21日,东北野战军总部命令正在黑山县城以西北镇、中安堡、沟帮子一带,先前以机动防御节节抗击廖耀湘兵团的第10纵队立即抢占黑山、大虎山,切断廖耀湘兵团的退路,顽强死守,坚持到主力到达。同时调集锦州城下的主力迅速北上,毫无疑问,围歼廖耀湘兵团的关键就在于能否牢牢守住黑山、大虎山。

黑山防御正面达25公里,几乎是塔山防御正面的三倍。阻击部队第10纵队组建还不到一年,总兵力才2万人,所辖三个师中,除了28师前身是八路军359旅的老底子,另外两个师都是由长春公安总队和东满独立师这样的地方部队升级而来,在东北野战军中只能算是二流部队。炮兵仅有大小60多门火炮,其中大口径重炮更少,炮弹也不多。即使加上配属的2个师,也就3万多人,对手则是包括国民党军五大主力新1军、新6军在内的5个军12个师,还配属有坦克、重炮,总兵力达12万人的精锐兵团,困难明显要大大超过塔山。

华北野战军第10纵队司令员梁兴初、政委周赤萍接到命令后立即召集各师进行动员和部署,各部队经一夜急行军于22日清晨到达指定位置。

解放军到达黑山地区后,立即在当地政府协助下动员了2000多民工和大量门板、木料,支援解放军一起抢修工事,经过大半天全线工事已经初具规模,每个火力点上都铺有一层铁轨、三层木板和一米厚的积土,阵地前还挖了反坦克壕,严阵以待。

同一天,廖耀湘也下达了攻占黑山的命令,以青年军207师配属兵团重炮团主攻高家屯,71军则从侧翼迂回。廖耀湘以为在这一地区的解放军兵力不多,又大都是地方部队,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动用自己的嫡系、战斗力最强的新6军。受他的这种轻敌思想影响,西进兵团上下都有点满不在乎,战前准备也磨磨蹭蹭,耽搁了整整一天,直到23日一早才开始攻击解放军尖子山、胡家窝棚警戒阵地。守备这里的是82团3营7连,由于是警戒阵地,他们只构筑了简易工事,但尽管如此,7连仍巧妙运用机枪、手榴弹组成机动火力,采取近战战法,接连击退国民党军两个营的多次猛攻,直到黄昏才撤出阵地。这样7连就为10纵赢得了一天时间,廖耀湘本来想一天拿下黑山,结果一天只拿下了仅有1个连防守的警戒阵地。

当晚,东北野战军总部给10纵发来了电报:“盼你们加强决心,深入动员,务须使敌人在我阵地前尸横遍野而毫无进展。只要你们守住黑山三天,西逃之敌必遭全歼!”也就是说,10纵还必须坚守三天!而真正的鏖战还未开始,接下来的三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将是非常艰难的。

24日晨6时,国民党军投入4个师在5个炮兵团和4架P-51“野马”式战斗机掩护下向黑山全线发起攻击,攻击重点却不是防线正中间地形比较平坦的黑山县城,而是东面地势更险峻的高家屯。这完全出乎居中守备黑山正面28师的意料,因为28师并没有将高家屯作为防御重点,在90、92和101三处高地总共才部署了一个营,而且由于这些高地都是石头山,工事很难修筑,所以兵力、工事都是整个防线的薄弱之处。国民军的炮火相当猛烈,第一轮炮火准备就几乎将三个高地上的工事全部摧毁,守军84团2营也遭到了很大伤亡。梁兴初随即赶到28师指挥所,从望远镜里看到整个高家屯都笼罩在硝烟之中,梁兴初提醒28师师长贺庆积,要把101高地作为防御重点,即便失守也要立即组织反击夺回。

炮火准备刚停,国民党军就投入了三个营,分别攻击石头山、92高地和101高地,同时以一个营进攻西侧的大白台子阵地,以配合在东侧高家屯的主攻。但28师不为所动,还是将主要炮火和预备队用于东侧。国民党军207师三次冲锋都被击退,中午过后,207师集中炮火兵力猛攻石头山,激战至14时半,守军伤亡殆尽阵地才失守。由于石头山失守,92高地侧翼暴露,随即遭到了西、北两个方向的攻击,很快也告失守。这样到15时许,101高地的屏障已经全部丢失,国民党军开始猛攻101高地。

与此同时,国民党军在整个防线开始了全线进攻,但战斗的焦点仍然是在高家屯一线,重中之重当然是101高地。从战斗开始,101高地就一直受到猛烈炮火轰击,此时所有的火力點都已被炮火打塌,守军也只剩下20余人,但即便如此仍利用弹坑作为工事,以手榴弹火力连续击退四次冲锋。到敌人第五次冲锋时,守军只剩下5人,手榴弹也已全部打光,因此101高地也失守了。

28师立即集中12门山炮,投入82团1、3营展开反击。国民党军经过10小时的攻势已经伤亡惨重,现在虽然占领了高家屯一线,但立足未稳,因此很快就被82团的凌厉反击逐退,石头山、92高地和101高地都被解放军重新夺回。入夜后,解放军不顾白天激战的疲惫,连夜抢修工事准备再战。28师也以生力军82团2营换下了伤亡殆尽的84团2营,另以82团1营和84团作为预备队。

25日一早,国民党军再次向高家屯发动猛攻,进攻部队则用新6军169师换下了207师。169师没像207师那样一味正面强攻,而是从东南迂回101高地,随后再开始正面进攻。守备石头山的6连接连击退两次冲锋,第三次冲锋又紧接而来,火力也来不及展开,于是双方在山头上展开了白刃战,就在这时,169师却对山头进行了炮火覆盖,双方人员全都伤亡,这样石头山失守。92高地由于守军贸然出击,遭到炮火杀伤损失大半,剩余兵力力量太弱,因此失守。不久黑山县城以东的94高地也被国民党军迂回部队攻占。这样101高地再次陷入三面被围的困境,情况危急。82团立即投入教导队反击94高地,教导队是对战斗骨干进行班排干部培训的单位,所以战斗力非常强捍,仅用半小时就夺回了94高地。但101高地还是遭到了国民党军的猛攻,169师甚至组织了军官敢死队,以一波接一波的集团冲锋,终于在16时占领了101高地。

贺庆积考虑到部队伤亡很大也很疲惫,准备稍加整顿天黑后再组织反击,但梁兴初却严令必须立即反击,因为天黑后敌人就站稳了脚跟并且工事也会得到加固,再反击势必增加困难。梁兴初也清楚28师已经没有多少力量了,于是就调89团2营增援28师,并将全纵队所有火炮都集中到高家屯,全力支援28师的反击。18时,在全纵队山炮、迫击炮的猛烈炮火支援下,28师以82团和84团3营兵分四路同时开始反击,82团1营主攻101高地,84团3营迂回配合,82团2营和3营则分别反击石头山和92高地,经过50分钟激战,夺回92高地和101高地,再度合上了黑山这道闸门。

25日是黑山阻击战中战况最惨烈的一天,廖耀湘投入了5个师以及全部炮兵力量,发射的大口径炮弹就将近一万发,营团规模的集团冲锋就有数十次,连身经百战的梁兴初都说这是他一生中所经历的最残酷的战斗。

此时10纵也已经伤亡惨重筋疲力竭,梁兴初正在为天亮后如何继续坚守而苦苦考虑,26日凌晨3时,接到东北野战军总部电报:“北上主力已到达。敌已总溃退。望即协同一、二、三纵,从黑山正面投入追击。”——他这才明白黄昏时分反击高家屯阵地之所以如此顺利,不是国民党军的战斗力太弱,而是已经知道解放军主力正在逼近,预感到失败已不可避免,原先的斗志已经彻底瓦解了。

25日下午,廖耀湘就得到情报,从锦州赶来的解放军主力已经到达了黑山以西不到40公里的北镇。听到这个消息,廖耀湘非常震惊,不敢再在黑山恋战,决心迅速向营口撤退,并于黄昏下令停止向黑山进攻,兵团队尾变前锋,向台安、大洼方向撤退。自然对解放军的反击也就没斗志迎战了。

黑山阻击战就这样结束了,与塔山阻击战不同,黑山阻击战是真正的以劣势兵力、火力抗击优势兵力、火力的惨烈之战。10纵坚决顶住了兵力4倍于己火力十数倍于己的优势之敌三天的猛烈进攻,以伤亡4144人(其中阵亡751人)的代价歼敌14300余人(含后面的追歼战战果)。

对于整个辽沈战役来说,黑山阻击战的意义就是挡住廖耀湘兵团,为主力赶来赢得至为宝贵的时间,如果10纵没能守住黑山,那么接下来的围歼廖耀湘兵团也就无从谈起了。从26日到28日,解放军就在黑山以东干净利落地全歼了廖耀湘兵团,廖耀湘本人被俘。东北野战军总部这样评价黑山阻击战:“(黑山阻击战的胜利)争取了时间,打乱了东北敌‘剿总’总司令卫立煌的作战计划,迫使敌人不得不放弃其‘西进企图’,为我军造成了辽沈平原上集中主力聚歼敌人的先决条件。”

淮海战役:敌我双方在部署上的四大巧合

淮海战役是解放战争中具有决定意义的三大战役的第二个战役,也是三大战役中解放军歼敌数量最多、政治影响最大、战争样式最复杂的战役。战役于1948年11月6日开始,1949年1月10日结束,徐州“剿匪”总司令部刘峙指挥国民党军5个兵团部、22个军部、56个师及一个绥靖区共55.5万人被消灭及改编,解放军总共伤亡13.4万人。

国民党兵败淮海,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师胜利渡江直捣蒋家王朝的首都南京,宣告了延续22年的国民党统治的土崩瓦解。

值得一提的是,在淮海战役中,敌我双方在大战的部署上竟然有着很多巧合。战后几十年,随着很多档案解密,研究者们发现,这些巧合纯属双方的独立行为,没有任何人为的因素存在。

第一個巧合是,双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开始谋划这场大战。

1948年9月24日,华野代司令兼代政委粟裕首次向中央军委提出了进行“淮海战役”的建议。同一天,国民党国防部长何应钦,以蒋介石的名义向徐州“剿总”和华中“剿总”下达了《对当前作战之指导指示》。根据这一指示,部署了以徐州为中心的防御工作。在以徐州为中心的津浦、陇海两条铁路线上摆出“十”字阵,即“一点两线”的防御部署。后来又制定了一个“守江必守淮”的计划,将主要兵力集中于蚌埠附近守备淮河。

在战役谋划、执行的过程中,中共方面始终能按照《淮海战役作战方针》的精神,不断充实、修订、完善作战计划。而国民党却多次改变作战方针,对徐州战事,时而要坚工固守,时而又要放弃;对兵力部署,一会要求深沟高垒坚守铁路沿线重要站点,一会又要向南转进,守备淮河。因此,当时国民党内有人发牢骚说:“举棋不定,亡国之征。”

第二个巧合是,双方同时确定最高指挥权。

1948年10月31日,粟裕电报中央军委:“此战规模巨大,请由陈(毅)军长邓(小平)政委统一指挥。”当即得到了中央军委的同意。淮海战役最高指挥得到了确定。而国民党方面,在10月30日召开的国民党国防部讨论中原作战问题的会议上确定由白崇禧统一指挥徐州和华中两个“剿总”部队作战。而在10月31日白崇禧却突然变了卦,不愿担此重任,蒋介石无奈,只好临时改由刘峙担任徐州方面的指挥。

第三个巧合是,双方同时下达作战命令。

1948年11月4日,一切准备就绪后,华东野战军下达了《淮海战役攻击命令》。同一天,国民党参谋总长顾祝同和作战厅长郭汝瑰来到徐州召开军事会议,部署徐州外围各部向徐州集结,然后沿津浦铁路南下转进淮河的作战命令。

11月5日,解放军各部进入了攻击出发位置。同一天,国民党徐州“剿总”军事会议完毕,各兵团司令、军长分别回到各部队下达作战命令。

11月6日,解放军以雷霆万钧之势,从四面八方挺进淮海战场。而国民党军各部也在同一天开始行动,命令士兵每人仅带7日食粮,部队离开原驻防地,向徐州方向转进。

从大战前几天双方的行动变化就可以看出,大战未开,国民党军已犯了临阵换将、放弃坚固城池、撤退仓促等兵家大忌,胜利的天平已明显向解放军方面倾斜。

第四个巧合是,三个歼灭战模式大致相同。

淮海战役历时66天,围绕着碾庄、双堆集和陈官庄三个地区展开歼灭战。这三个歼灭战,跨地三省、纵横数百里,面对的国民党指挥将领也不同,但其作战的具体模式却有着惊人的相似。

在第一阶段中,国民党黄百韬第七兵团原驻在新安镇地区,这里是黄百韬兵团经营多年的军事要地,位于陇海铁路沿线,城市工事坚固,防御阵地战壕交错,攻守兼备,联络便捷,驻扎的几个军之间呈多角配置,便于相互支援,储备了大量的各类武器弹药。然而,该兵团却在大战开始时离开经营已久的驻扎地,孤军转进向徐州方向靠拢,又没有事先在运河上架设浮桥。除了军队还有大量地方官员、家属、医院、学校等随军转进,千军万马从唯一的一条铁路桥上通过,严重影响了行军速度。而直扑新安镇的华野大军发现黄百韬军队离开遂开始全线追击。黄百韬兵团到达碾庄地区后,本应马不停蹄继续向徐州靠拢,但却犹豫不定在碾庄滞留一天,失掉了宝贵的西撤时间,在行进中被追击的华野部队包围起来,被迫固守待援,战斗进行10余天,解放军以优势兵力不断地压缩包围圈,逐渐消耗其兵力,致使黄百韬部队不得已分头突围,最后被歼。

第二阶段,黄维第十二兵团是一个全美式装备的机械化部队,从河南确山驻马店地区长途跋涉千里驰援淮海战场,一路上被尾随而来的中野部队不断地袭扰,好不容易过了涡河后,本应与蚌埠的李延年、刘汝明两兵团联手后再增援黄百韬兵团,可是在蒋介石严令下,又不得不强攻浍河向宿县进攻。结果在不知不觉中钻进中野预设的囊形阵地,紧接着又在行进中被包围,陷入了孤兵求援的境地,在“固守待援”的过程,兵力逐日削减,包围圈逐步缩小,最后只能各自突围,在这支部队里,有国民党五大主力之一的“王牌”第18军,然而这只装备精良的部队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施展能力,便被包围歼灭了。

第三阶段更是如此,杜聿明集团的邱清泉兵团、孙元良兵团和李弥兵团及徐州“剿总”直属部队,本来可凭借徐州城高墙厚、工事完备及经营多年的防御设施、特别是外围的有利地形与解放军对峙周旋。可是,他们却不顾解放军已经重兵压境的情况而离开徐州,向永城方向撤退。这是一支庞大的军民混杂的逃亡大军,人员拥挤,行动迟缓,4天只走了几十公里。但如果认定方向毫不迟疑,坚决一心互相掩护向前滚进撤退,或许不至于全军覆没,可蒋介石却命令他们临时改变方向去解救被围困在双堆集的黄维兵团。杜聿明、邱清泉、李弥、孙元良等指挥人员又不敢违背上司命令,就这样又在行进中被追击而来的解放军华野部队包围起来。同样经过了围困、压缩的过程,各兵团被解放军各个击破,最后在突围中被全部歼灭。

纵观三个歼灭战,总体模式大致相同。即国民党军都是在行进中被包围,都是经历了一个“固守待援”而“无援”或“不能援”的过程;都是在解放军逐步压缩包围圈的过程中兵力被逐步消耗,最后被迫突围而全部被歼灭。这三个阶段的战场都是平原作战,都是以运动战开始,以阵地战结束。解放军循着“追击-包围-压缩-总攻-全歼”的模式。国民党军则循着“行进-被围-固守—突围-被歼”的模式。三个战场,无一例外。

这样空前的、大规模的战役,作战模式竟如此相似,在古今中外战争史上也是极为罕见的。

血色碾庄圩:黄百韬临死前总结三大败因

1948年9月24日,华东野战军攻克了济南。自此,华东野战军结束了区分为外线兵团和内线兵团的历程,全部主力集中在一起,有了打更大歼灭战的能力。华野的注意力开始转向南面以徐州为中心的国民黨军重兵集团。

在济南解放的同一天,粟裕就向中央军委提出了发动淮海战役的设想。按照他的设想,淮海战役是围绕着淮阴、淮安和海州进行的(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此次战役才被命名为淮海战役)。

战役第一阶段以华野苏北兵团并加强另1个纵队攻占淮阴、淮安,并乘胜收复宝应、高邮,而华野主力位于宿迁至运河车站沿线,以歼灭来援之敌。如敌军不来增援或被阻,而改经浦口长江至扬州北援,则解放军于两淮作战结束前后,即以3个纵队攻占海州、连云港,结束战役并转入休整。这一方案得到了中原野战军司令员刘伯承等人的赞同。

就在此时,本来为了北援济南而集结起来的徐州方面的国民党军主力也开始陆续返回原驻地。其中黄百韬的第7兵团返回到新安镇、运河车站地区,李弥的第13兵团退回到徐州以东的碾庄、曹八集地区,邱清泉的第2兵团则回到商丘、砀山地区。

这样一来,华野如果想南下攻占两淮地区,就必须攻击新安镇、运河车站地区的黄百韬兵团,同时又要阻击来援的其余2个敌军兵团。毛泽东为此发电报给粟裕等人,指出“淮海战役第一个作战并且是最主要的作战是箝制邱、李两兵团歼灭黄兵团”。就此,淮海战役中第一个倒霉的就是黄百韬。

淮海战役前,国民党军的态势非常不利,因此徐州“剿总”主力向徐州收缩。按照其作战计划,李延年的第9绥区撤销,其下属的44军被划归黄百韬7兵团指挥。黄百韬率兵团主力掩护44军撤出海州,会合后一起撤往徐州。徐州“剿总”本来希望部署在台儿庄一带的第3绥区部队能够阻挡南下的解放军主力,然而这一切却随着该绥区部队于11月8日发动起义而彻底落空。第3绥区主力部队在副司令何基沣、张克侠的率领下起义,使得华野部队长驱南下直逼黄百韬兵团。

恰在此时,被称为“福将”但又被嘲笑为一头“猪”的徐州“剿总”司令刘峙,却因为原来负责作战指挥的副司令杜聿明被调往东北未回而惊慌失措,以为解放军要直接攻击徐州,竟不顾从新安镇撤退的黄百韬兵团而下令位于碾庄、曹八集的李弥兵团撤往徐州。这无异于直接宣布了黄百韬兵团的“死刑”。

除了第3绥区部队起义和刘峙指挥失误之外,黄百韬自己也犯了不小的错误。他接到撤退命令后因等待划归自己指挥的44军而耽误了时间,而且又没有利用这一时间段在运河上架设浮桥,结果被华野部队抢得了先机。

黄百韬兵团在仓皇撤退途中,就有部分部队被解放军歼灭。其中最惨的就是63军了。该军的任务是掩护兵团部先行撤退,然后从运河边上的窑湾撤往徐州。但兵团部撤走后,军长陈章对于情况的严重性估计不足,大大延误了从新安镇向窑湾镇撤退的时间。

当该军到达窑湾镇时,窑湾镇西岸已被解放军占领。陈章得知这一情况后,拒绝了部下向南另寻渡口过河的建议,全力准备在窑湾强渡运河。解放军1纵很快追到这里,并采取分割围歼的战术,仅2天时间就将该军歼灭。军长陈章也在混乱中被击毙。这时已是11月12日。

与此同时,黄百韬兵团主力于9日渡过运河后集结在碾庄一带。此时,他却认为已经进入了安全地带,错误地选择了休整一天,等于又增加了解放军追上他的机会。随着曹八集于11月11日拂晓被解放军13纵攻占,且后续部队陆续到达,黄百韬撤往徐州的道路也就被彻底封死了。黄百韬兵团余部共计4个军被解放军包围在以碾庄圩为中心南北长约3公里、东西约6公里的区域内,如果徐州方面不能派兵增援解围就只能坐以待毙。

华野在组织部分主力部队顽强阻击从徐州增援的邱、李两兵团的同时,于11月11日开始向黄百韬兵团发动攻击。然而碾庄圩地区的地形和敌军部署情况却使得解放军无法达到快速歼灭该敌的目的。

碾庄圩地区地形开阔,到处都是土台、洼地、水塘和沟壕。为了防止洪水侵袭,这一带的村子都修在土台上,四周还有高出地面两三米的土围墙。加上这一带原来是李弥兵团的防区,本来就修有防御工事,使得黄百韬兵团有了很好的阵地依托。

更重要的是,该兵团在撤退途中很快集中到一起,解放军无法将其分割,这就大大增强了该部的抵抗力度。华野突击兵团连续猛攻3天,虽然攻占了20多个村庄,歼灭了44军和100军大部,以及64军和25军各一部,但自己伤亡也很大。

华野于14日晚召开会议调整战术,将对立足未稳之敌的急攻战术改为对转入防御之敌的野战攻坚战术,并加强土工作业和炮火支援,首先歼灭战斗力较弱的敌44军和100军,然后再集中力量歼灭64军和25军。战术的调整很快就见到了效果,解放军伤亡开始减少,战斗进程加快。

在这一阶段作战中,华野6纵18师彭庄战斗就非常有代表性。

彭庄只有约100户人家,由4个成前后三排的小村庄组成,中间横隔着两个大水塘,四周地形开阔。敌第100军军部率领约5000人防守这里。彭庄西面约400米处还有一个叫后吕家的小村子,敌军1个加强连守在那里,与彭庄形成犄角之势。

18师集中52团和53团主力2个营主攻彭庄,而以54团指挥53团1营攻击后吕家。为了牵制彭庄之敌,解放军决定先攻击后吕家,并将之作为进攻彭庄的立脚点。

经过对壕作业后,54团以2营全部和3营7连于11月12日晚对后吕家发动攻击。20时零5分,5连首先突破了敌军前沿,并占领庄西头一角的几个院子。但7连却因为爆破未成,不得不转向5连突破口进入战斗。

这时,敌军突然进行炮火反击。在突破口附近的2营营长中弹牺牲,导致失去统一指挥而造成混乱,突击分队伤亡达130余人。而此时后方观察员却误认为我军已经攻占了整个村子,加上时近天亮,指挥部即下令4连留下巩固已占阵地,其余部队后撤休整。

13日晨,敌军发现解放军只占了村子一角,即发动反击。4连虽经后方2个排增援,但因为工事不强和失去火力支援而伤亡很大,激战至15时被迫撤出了阵地。经过重新准备,18师于14日晚再次发起全线攻击,各部攻击目标不变。解放军集中4个连猛攻后吕家,因准备充分经20分钟战斗将守敌1个加强连全歼。

在彭庄方面,解放军2个团发起进攻后,52团很快打开了突破口。该团3营部队向纵深发展时,遇到水塘阻拦而且失去火力支援受阻。为了守住突破口,该营9连在副营长率领下最终战至只剩3个人,但最终守住了突破口。与此同时,53团3营从西北角发动的攻击因地形限制和敌支援火力拦阻而被迫停止,双方陷入对峙。

18师发现战斗发展不顺利,随即调整部署增派部队,于15日2时再次发起攻击。这次攻击中,部队在“冲过水塘就是胜利”的口号鼓舞下猛冲猛打,终于在15日9时将彭庄攻占,共计歼敌3100余人。

在围歼黄百韬兵团的十几个昼夜里,这样的战斗在整条战线上昼夜不停地连续进行着。从16日开始,解放军改用集中炮火和兵力每个纵队每晚攻占1到2个村庄,歼敌1个团到1个师的战法,战至18日即将敌44军和100军全歼。黄兵团主力25军和64军也损失过半。

打到这时黄百韬知道外援无望,对飞临碾庄上空的老上级顾祝同表示:“我对得起总长,牺牲到底就是了。”后来,他又对25军军长陈士章说:“反正是个完,突围做什么?送狼狈样子给邱清泉看着快意吗?不如在此地一个换一个找够本地打下去,最后不过一死,也对得起党国和总统、总长,叫黄埔看看,也好鼓励他们以后不要再勾心斗角地只图私利。万一党国转危为安,也是我们的贡献。”这说明黄百韬还是准备顽抗到底的。

19日晚,解放军猛攻碾庄。9纵以2个团为主攻部队,22时开始攻击后仅用15分钟就突破第一道土墙。战至20日2时40分,又突破第二道土墙。此后,9纵部队即向黄百韬兵团部攻击,友邻8纵部队也突入庄内。

20日拂晓前,黄百韬眼看无法再守,即在64军一个加强营的接应下撤往64军大院上阵地。而碾庄就此被解放军攻占。21日晚,解放军集中兵力向25军余部尤家湖阵地和64军余部大小院上阵地发动最后猛攻。战至22日黄昏,黄百韬眼见最后时刻已经到来,即率64军残部向西北突围,最后在碾莊西北遭到我9纵和4纵合击,全部被歼灭。黄百韬本人在这一过程中中弹身亡。解放军也遭到了严重损失,仅9纵在这一阶段作战中就伤亡达7008人。

黄百韬临死前曾对25军副军长杨廷宴说:“我有三不解:一、我为什么那么傻,要在新安镇等待第44军两天;二、我在新安镇等两天之久,为什么不知道在运河上架设军桥;三、李弥兵团既然以后要向东进攻来援救我,为什么当初不在曹八集附近掩护我西撤。”黄百韬基本上把自己部队覆灭的己方因素都总结出来了,可惜已经太晚了。

当黄百韬兵团覆灭的报告传来时,连续十几天紧张指挥的粟裕突然放松了神经,差一点儿晕倒在地上。解放军挺过了全歼黄百韬兵团这一关,表明我军具备了全歼敌人整个兵团的能力,而这将是淮海战场上剩下的国民党军主力兵团无可挽回的宿命!

鏖兵双堆集:解放军王牌营重拳砸烂国民党军王牌团

1948年12月14日,淮北平原寒气逼人。不过,比北风更寒冷的是国民党军第12兵团司令长官黄维和副司令长官胡琏的心情:他们指挥的淮海战场乃至最强大的主力兵团,已经到了灭亡的边缘。

第12兵团在双堆集附近被包围已经20天了,兵团中4个军有2个已经完全崩溃了,剩下两支残军也被压缩在仅有的几平方公里的狭小地域。由于人员密度极大,几乎每一发炮弹都能造成伤亡。饥寒交迫缺医少药的士兵们早已失去斗志,蜷缩在战壕或散兵坑里瑟瑟发抖。

尽管如此,黄维、胡琏依然拒绝了解放军的劝降。他们仍决定孤注一掷,集中所有可用的装甲部队,由轰炸机和毒气弹掩护拼死突围。而是否能等到突围时机,则关键在于是否能守住核心阵地前最后一块阵地——尖古堆前的野战工事。

尖古堆是双堆集的“双堆”之一,是一块长宽都不到50米的小土坡。但在那片平原上,却是仅有的两个制高点之一。12兵团将指挥部设在此堆不远处,附近还有野战医院、炮兵阵地和唯一一个简易机场,可谓是咽喉之地。一旦此阵地丢失,12兵团就基本可以宣告灭亡了;而这个兵团一灭,淮海战役乃至整个解放战争,就基本尘埃落定了。

为了扼守这一阵地,胡琏和黄维派出来的是最后的精锐——18军118师54团。该团是他们的起家部队之一,从北伐起就打过无数恶仗,屡立战功,被称之为“威武团”。抗战后期,该团经过整训全部换装美械,装备有国内最先进的轻重武器,一直跟着胡琏作战,总兵力超过2000人,其战斗力在国民党军团级单位序列中是数一数二的,是毫无疑问的王牌团。“威武团”所扼守最后阵地被称为野堡阵地,按照黄维、胡琏的想法,如果“威武团”能再顶住解放军几天,等天气好转空军能够倾巢出动时,突围的时机就将来到了。

不过,解放军并没有打算给12兵团这样的机会。鉴于此战是双堆集最后一场硬仗,而对手也是战功赫赫的王牌部队,解放军极为罕见地打破原来的惯例,由中野、华野两大野战军各派出一支部队共同攻击,以便均能获得这份荣誉。这在解放军战史上几乎是唯一的一次。

代表中野获得这一殊荣的是中野6纵17旅49团一营,而代表华野获得这一殊荣的是华野第3纵队23团一营。和“威武团”一样,这两个营也有自己的名号“襄阳营”和“洛阳营”。

6纵是中野的刀子,而“襄阳营”则是6纵的刀尖,其成名于1948年7月的襄阳战役。战役中,该营在武器装备弱于对手的情况下,一鼓作气率先攻破襄阳城门。这是中野出击后的一次重大胜利,受到中野通令嘉奖。淮海战役开始后,虽然6纵面临了诸多恶战,但6纵一直雪藏着这把“尖刀”,只待用在最要命的时刻插到对手心脏中。

而华野的“洛阳营”则似乎更出名一些,这支组建于山东的部队大多由矿工组成,战斗作风坚强,极为擅长攻坚。在惨烈的华东战场上,该营参与战役战斗百余次,涌现战斗英雄和集体数以百计。尤其令全军震动的是1948年3月的洛阳战役中,连续攻克两道国民党军坚固设防的城门,并抵挡住了守军强力反击,为迅速攻克洛阳作出了巨大贡献。在双堆集附近华野5个纵队中,单单挑中这个营执行任务,由此可见对该营战斗力的重视。

从表面上看,进攻方是两个营兵力,而防守方是依托工事的一个团,防守方占据绝对优势。但“威武团”经过了20多天不停的战斗,所剩兵力早已不超过两个营,前几天反突击中据说已有两个团长战败自杀,武器也损失严重。而“襄阳营”“洛阳营”,都是养精蓄锐、齐装满员的精锐之师,每个营兵力加强后接近500人,且都装备着缴获来的美式武器,火力空前强大。双方官兵其实都知道,战斗的结果是什么,唯一疑问的是能让对方为结果付出多少代价。

为了给“威武团”官兵打气,18军军长杨伯涛把指挥所布置在距离阵地只有几百米的地方,并对新任团长廖汉庭训话:“丢了阵地的话,就别来见我了”。与此同时,中野、华野也开始对攻击部队进行最后动员——当然在这种形势下,动员更多地却针对的是友军。6纵司令员王近山对“襄阳营”营长教导员说的话很重:“你们是代表6纵甚至中野和华野竞赛的,要是打不好可是丢人的事呦!”该营此战的战斗口号还被定为“向华野部队学习”。而“洛阳营”也不甘落后,司令员孙继先专门叮嘱官兵:“你们是代表华东野战军参战的,全纵队都是你们的二梯队。”

4时45分,厮杀开始了。解放军集中上百门榴弹炮、山炮、迫击炮进行覆盖射击,把野堡阵地打成一片火海。而阵地上最瞩目的爆炸则是来自数十门口径巨大的“飞雷”:数十斤炸药被发射到阵地上爆炸,巨大的冲击波往往把方圆数十米隐藏在工事里的防御者震得头晕眼花甚至吐血身亡。而与解放军铺天盖地的炮击相比,一向被认为强大的国民党军炮兵阵地却很少有炮弹射出,因为被围攻近20天后,国民党军炮弹早已告匮,剩下的炮兵正在忙的事就是在解放军缴获这些火炮前,把火炮破坏掉。而一支没有强大火炮掩护的“威武团”,注定不能威武。

炮击还没有完全停止,西南角的“襄阳营”和东南角的“洛阳营”就分别从两侧发起攻击,与此同时,残存的“威武团”也开始了最后的抵抗。碉堡中的机枪与进攻的冲锋号同时响起,子弹如雨点般泼向冲鋒的士兵。“洛阳营”的司号员刚倚着战壕吹了一声,就中弹倒下了。

由于前期的战壕已经挖到了离防御阵地很近的地方,虽然残存的火力点火力猛烈,但依然难挡两个营的解放军部队同时冲上阵地。“威武团”也确实是非同一般的国民党军部队,源源不断地从地堡中钻出来,展开一次次凶狠的反击,双方士兵很快绞杀在一起,冲锋枪、刺刀迅速收割着生命。

惨烈的伤亡立即在阵地上出现,“洛阳营”教导员孙启明在冲锋中中弹倒地,“襄阳营”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排在突破缺口并打退两次反冲锋后只剩3人,阵地上搏杀进入了白热化的程度:有的士兵从后面抓住国民党军的机枪,国民党军机枪手依然死死地抠着扳机打完弹夹内的子弹,最后被一脚踹倒在地才当了俘虏;有的士兵一只手臂被机枪打断,还坚持用另一只手投掷手榴弹;甚至还不乏双方伤兵拉响手榴弹,与对手同归于尽的情况。但最终,源源不断冲入阵地的解放军占据了优势,他们用冲锋枪和手榴弹扼制了国民党军的反击,然后用炸药包把残存的工事一个个抹掉。两个小时后,当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时,野堡阵地上两发红色信号弹升空,那是“洛阳营”和“襄阳营”两位营长向后方传达胜利的信号,而“威武团”作为一支部队已经从国民党军序列中抹掉了。

攻占了野堡阵地后,18军最后的防御体系已经破裂,解放军炮兵观察员可以居高临下指挥火炮进行精准打击。当晚,西北面仅存的装甲部队坦克、弹药车、修理车以及炮兵阵地逐个被火炮打掉,整个12兵团残余部队被完全困死,再无翻盘可能。第二天,黄维、胡琏命令分散突围,华野和中野也发起了最后攻击,整个12兵团随之土崩瓦解。

在战场上硬对硬打掉对手的“王牌”,就是自己最过硬的资本。新中国成立后,两个营虽然经历过无数次整编改编,但都成建制被保留下来。他们歼灭国民党军王牌团被载入营史,成为激励一代代士兵的精神食粮。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威武团”在淮海战场上覆灭后,又被逃出去的胡琏异地重建。这个新“威武团”后随胡琏撤到金门,在金门战役中狠狠咬了华野十兵团一口,造成了解放军在解放战争中最大一次损失。不过此后国民党军也不断改编,“威武团”的番号最终被撤销,再次归于历史。

风雪陈官庄:一代战将杜聿明被俘记

1949年1月10日,淮海战役进入最后一天,数以十万计的国民党军陆陆续续地放下了武器,持续了两个月之久的枪炮声终于渐渐停息下来。也就在这一天,国民党中央军中赫赫有名的战将、蒋介石的“消防队长”、淮海战役国民党军方面实际上的最高指挥官——徐州“剿总”副总司令兼前进指挥所主任杜聿明成了解放军华东野战军的俘虏。

《淮海战役亲历记:原国民党将领的回忆》一书中,有杜聿明写的《淮海战役始末》一文,相当详细地叙述了他的被俘经历。杜聿明被俘之后,最先接待并审讯他的是一位解放军的高级首长,被称为陈主任。这位陈主任到底是谁,杜聿明不知道,当时他只是猜测“如果是陈毅的话,风度倒不错,我可以和他好好谈谈”。就是这位陈主任,最早看出了杜聿明不是13兵团的军需官高文明,又反复旁敲侧击最终确定了他的真实身份。很可能就是根据这段故事,电影《大决战——淮海战役》中才编出了一幕陈毅对着杜聿明一声断喝:“老子华野司令员陈毅,你是哪一个?!”“败军之将杜聿明”。

这位“陈主任”真的是陈毅吗?当然不可能。且不说陈毅此时的职务是华东野战军司令员,中原野战军第一副司令员、总前委常委,并没有什么主任的头衔。即使有,战役还没有完全结束,他也不会放着几十万大军不管跑到一个前线司令部。其实,在杜聿明的回忆后面几段,他明确提到了在华东野战军某个纵队司令部,他见到了姓陶的司令员,姓张的参谋长(此处杜聿明的回忆可能有误,俘获他的是华东野战军第四纵队,纵队司令员陶勇、政委郭化若、参谋长梅嘉生、政治部主任韩念龙,军一级指挥员中没有姓张的)和某一位更高级的首长,这位首长才是陈毅。奇怪的是,杜聿明冒充高文明的故事流传很广,而揭穿他的陈主任似乎鲜为人知。

那么这位神秘的“陈主任”到底是谁呢?他就是华东野战军第四纵队第11师政治部主任陈茂辉。

据陈茂辉回忆,1949年1月10日早晨,有十几个自称华野第十一纵队的人出现在政治部附近的某个村口向村民问路,然后居然拿出金戒指作为酬劳。村民又惊又疑,遂向驻在村内的四纵11师卫生处报告。卫生处派出两名通信员问话,因为他们答不出11师师长的姓名,便将他们全数扣押。这些人其实是杜聿明和卫士装扮的,他们虽然装备有冲锋枪、卡宾枪,但自知身陷重围而未敢抵抗。

这十几个人中有一个自称是记者,一个自称是徐州被征用的汽车司机,另有一个穿普通士兵军服的中年人声称自己是“军需官”,其他八九个人比较年轻,显然都是普通士兵。不久,这些形迹可疑的人被送到陈茂辉面前。

当天上午,地面上已经没有什么战斗,而国民党空军却异常活跃,几架飞机在送往后方的俘虏头上转来转去。因为害怕飞机,“军需官”和“记者”、“司机”走走停停,从卫生处到政治部不到两公里的路程走了两个多小时。甚至到了政治部所在的村子,这3个人仍然躲在屋外不肯进屋,“军需官”还不停地嘟囔“有飞机,躲一躲吧”。陈茂辉真的以为他是害怕飞机,安慰他说:“你们的飞机也没什么可怕的,炸不到人。”当然此时的陈茂辉还不知道,这个“军需官”不是害怕飞机,他是因为周围都是他昔日的部下而自觉没脸见人。

在陈茂辉看来,这个“军需官”此时穿着一身士兵的棉军装,脸上抹得黑黑的,活脫脱像个老伙夫。他进门以后,向陈茂辉敬了个礼。陈茂辉让他坐下,给了他一支解放区自产的“飞马”牌香烟,“军需官”看了一眼没有接,而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盒美国的“骆驼”牌香烟抽了起来。

陈茂辉端详了他一会儿,发现他脸上还有没刮净的胡茬,原来肯定留着很讲究的八字胡。从他的年龄和身边有这么多卫士、“记者”来看,至少是个军级干部。实际上,此人的级别还要高得多,他就是杜聿明。下面是杜聿明回忆中的一段著名的对话:

“你是哪个单位的?”

“十三兵团军需处。”

“干什么的?”

“军需处长。”

“姓什么叫什么?”

“高文明。”

“这个名字倒不错。”陈茂辉笑着说,“十三兵团有几大处?”

“六大处。”

“把处长的名字写出来。”

杜聿明从衣袋里掏钢笔,一伸手,就露出了手腕上的高级手表。掏了半天,掏出的是美国的香烟;再掏,又一包香烟;再掏,是一包牛肉干;再掏,又一包牛肉干。最后,才掏出一支派克金笔,可是只写了几个字就写不下去了。“简直是个魔术师。”多年以后陈茂辉回忆说。

“写啊,怎么你连一起的几个处长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知道,知道。”杜聿明嘴里说着知道,可是写来写去也只是在“军需处长高文明”几个字上描了几笔。那个“记者”见势不妙,上前要替他写,被陈茂辉轰到了一边。

陈茂辉看透了杜聿明的紧张心情,安慰他说:“你老老实实说出自己是谁不就行了?我们的政策是宽待俘虏,除了战争罪犯杜聿明以外,只要放下武器,不论大官小官,我们一律优待。”当然,陈茂辉还不知道,这句话对别人可能有效,但对杜聿明来说,他更不可能主动承认了。

陈茂辉又说:“你们国民党是失败了,黄百韬被打死,黄维兵团也被消灭了,兵团司令黄维和副司令吴绍周想逃没有逃掉,也被活捉了,你想混是混不过去的。”

杜聿明听了一惊,忙问:“黄维在哪里?”

“你可以见到他,两三天之内就可以。”

杜聿明陷入了沉思,陈茂辉也不再理他,埋头处理自己的工作。

这时,又有几批国民党军俘虏被送到政治部,陈茂辉故意指着俘虏们说:“你看看,这边一堆是你们的士兵,那边一堆是你们校以上级别的军官,他们都是自己主动坦白的。你想瞒过他们的眼睛也瞒不过去,还是主动坦白的好,不要等他们来检举。”

过了片刻,杜聿明突然要求换个地方。恰在此时,一架国民党空军飞机在附近投下了一枚炸弹,所以陈茂辉误以为杜聿明是怕飞机,就说:“没关系,我们和你们打了几十年的交道,你们的空军有多大本事我们早见识得多了,它吓得了你们,吓不了我们。”

杜聿明见不能换地方就不再说话,只是拼命抽烟和吃他的牛肉干。时近中午,陈茂辉命令伙房给杜聿明等人准备饭菜。饭后,杜聿明问陈茂辉:“能不能找个地方让我休息一下?”

“也好,等你休息之后我们再谈。只要坦白交代,我们一律优待,只除了战犯。”

陈茂辉命人将杜聿明带到村口的一个磨坊里休息。一进去,杜聿明就蒙头大睡。

黄昏时分,在村子广场里的俘虏群中,忽然传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总司令死了!

总司令!总司令是谁?陈茂辉马上想起了那个还没查明身份的“军需官”。一经检查,原来是他趁警卫战士小便的机会用一块小石头猛敲自己的头,打得满身是血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查清楚情况,陈茂辉一面令人用吉普车将杜聿明送往卫生处治疗,并令专人严加看管,一面命令把“记者”立即带到跟前。这一次陈茂辉不再客气了:“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个‘军需官’到底是什么人?你必须现在给我老老实实全部交代,你再敢坚持反动,我马上就枪毙你。”

“记者”吓得魂飞魄散:“我交代,他……他是杜聿明长官,我是他的随从副官。”作为证明,他从身上掏出一副精致的象牙筷子,筷子上的字样表明这是杜聿明在驻昆明第五集团军总司令任上过生日时,时任云南省主席龙云送给他的礼物。

次日,陈茂辉带着一张从师敌工部要来的杜聿明照片,来到卫生处关押杜聿明的地方。“你叫什么名字?”陈茂辉笑着问。

“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了,还来问什么?”他的身份在照片背面写得清清楚楚:国民党中央委员,徐州“剿总”副总司令,战争罪犯杜聿明。

不久以后,杜聿明被送到华东野战军第四纵队司令部,在这里见到了多年来的老对手陈毅。此后杜聿明的历史便广为人知,从淮海战场到济南,最后在1956年被送到了北京功德林战犯管理所。1959年12月4日,成为首批获得特赦的战犯之一。1981年5月7日,杜聿明因病与世长辞。

收复新保安:解放军棋高一筹

辽沈战役胜利后,中央军委随即发起了平津战役。当时,国民党军分布在西起张家口,东迄唐山的地段上,张家口被视为“神京屏翰”,成为平津战役这盘棋上的重要一着。根据毛泽东的战略部署,1948年11月29日,华北野战军第三兵团在杨成武率领下,分三路挺进张家口,并迅速攻占了柴沟堡、万全、郭磊庄等地,歼敌2000余人。即日,傅作义派出“主力的主力、王牌的王牌”——35军、104军258师增援张家口。12月5日,东北野战军在北平以北密云歼敌13军一个师。傅作义误以为东北野战军要直取北平,因而,又急令35军回师东撤,返回北平保驾。

这时,毛泽东3次电令杨(得志)罗(瑞卿)耿(飚)兵团,务必于5日用全力控制宣化、怀来一段,“务使张家口之敌人不能东退”。6日,敌35军101师、276师乘汽车400余辆突破张家口包围东退,连遭解放军袭击,7日撤至怀来县,受到华北野战军强烈阻击,当夜退守新保安城内。35军被围后,曾数次突围,但均被击退。军长郭景云便转而在城内日夜修筑工事,企图固守待援。

11月22日,东北野战军经过52天血战,未及休整,匆匆入关。作为一个战略家,顾祝同认为林彪必定会在短期内挥师南下,但大多数人不同意这一观点,大家认为:“林彪‘匪部’,恶战50余日,不经三四月休整,难以恢复元气!”

正是瞅准了这一点,东北野战军出敌不意,绕过山海关,从热河省(旧省名,省会在今河北承德)冷口和喜峰口悄然入关。国民党天上有飞机侦察,地上有探子打探,可对百万大军的行动却没有丝毫察觉,此事至今仍令人难以理解。在大军悄然行动的同时,驻沈阳部队日日与地方群众联欢,庆祝胜利,电台播报各主力部队庆功、练兵、休整等方面的消息。林彪率总部南下一星期之后,新华社仍在播发他在沈阳活动的消息,迷惑敌人。

郭景云是傅作义手下的一员猛将,因为满脸麻子,人称郭大麻子。傅作义最早起家就是依靠35军,因此此后的35军军长都是他十分信赖之人,如第二任董其武,第三任鲁英麟,都是山西老乡。由于郭景云战功卓著,1948年1月,涞水战役中鲁英麟战败自杀后,被傅作义特别提拔为35军军长。他在就职演说中说:“35军是常胜军,常胜军的军长就那么好当吗?你们这些师长、团长、营长、连长、排长都不是好干的差使,前任军长已经给我们做出了样子。如果你们给我丢了人,我也自杀。”

傅作义接到13军155师的急报:密云附近发现大股共军。他立即派人侦察。黄昏,空军报告:平张线两侧发现解放军大队人马。“解放军要切断平张线,直下北平!”傅作义命令郭景云速返北平,命令孙兰峰固守张家口。

然而,郭景云并没有立即执行命令。原来准备运输104军258师将士的汽车被郭景云用来装张家口机修所的机器和面粉,还有达官显贵和大商人的家小。直到6日下午,郭景云部才开始出发,出发时间比傅作义命令的时间晚了7个多小时。

始终关注战局的毛泽东听到这一消息后,不由喜上眉梢——抓住了35军也就抓住了傅系,打掉了35军,傅作义这员虎将就成了一只没牙的老虎。为救35军,傅作义将不惜血本。35军将成为引诱傅作义部飞蛾扑火的一团火焰。

然而前线将领并没有领会这一意思。程子华的东北先遣兵团12月3日就到了密云,程子华想顺手把密云拿下,但因为侦察有误,31师猛攻了一天,只拔掉了所有外围据点(密云守敌除1个保安团外,还有155师一个整师。31师仰攻坚城当然难以取胜)。5日,已经渡过潮白河的32师回过头来。战至黄昏,拿下密云、全歼守敌,取得了不小的胜利。然而,这一战有两个错误:一是打草惊蛇,泄漏了东北野战军入关的天机,使傅作义洞悉了解放军的战略目的;二是贻误战机,未能按军委指示赶到怀来、南口一线,切断平张線。

毛泽东得知郭景云部东逃,异常震怒:“杨李兵团(华野三兵团—杨成武部)过去多次违背军委清楚明确的命令,此次擅自放弃隔断张(家口)宣(化)联系的任务,放任35军东逃,一纵在铁路两侧坐视不打……”军委早已命令杨(得志)罗(瑞卿)耿(飚)所部(华北二兵团)于5日到达宣(化)怀(来)间,切断两敌间联系,即使5日不到,6日上午也应到达,35军如何能逃……程黄部(东北先遣兵团)应占领怀来、八达岭一线,隔断东西敌人联系……毛泽东的震怒使这些战将全都清醒过来。杨得志部、程子华部以昼夜200公里的速度直插目标,其中杨得志部涉过洋河,士兵棉裤都结了厚厚的冰,于8日拂晓赶到新保安。

当时,平张线唯一能迟滞35军行动的只有12旅和张家口地区的一些游击队。在接令后,这些部队立即赶往鸡鸣驿,担负起阻击任务。

6日黄昏,35军前头部队与游击队遭遇。郭景云听到枪声,亲自带101师师长冯梓登上高山侦察,发现不少解放军在山下运行,他一拍巴掌:“好得很!老子正愁没仗可打,奶奶的送上门啦!”于是命令部队下车,攻击解放军。副军长劝阻道:“我们的任务是返回北平!”

郭景云这才收起性子,继续赶路。车队前进了10多里,前边又传来枪声。郭景云亲自提着美式冲锋枪带前卫部队攻山头,打到天黑才把解放军击退。部队在鸡鸣驿附近宿营。

这一夜,匆匆赶到的12旅和游击队连夜挖断公路、构建阻击阵地。35军副军长和参谋长都提议连夜行军或骚扰解放军,以防解放军修筑工事,但郭景云满不在乎:“让弟兄们好好休息,明天把他们打残废。”郭景云对自己部队的战斗力深信不疑。

7日拂晓,35军一个营开始攻击解放军阵地,其战斗力确实非常强悍,解放军的阵地血肉横飞。在兵力损失殆尽的情况下,拦截部队被迫撤出战斗。下午3时,敌101师在新保安又遇到12旅的顽强阻击,打到黄昏,35军终于突破正面防线,本来离逃脱生天只有一步,但郭景云怕晚上再遇截杀,下令在新保安驻扎。至此,郭景云终于见识了解放军的顽强。

然而一夜之间,杨得志率领的二兵团狂奔100多公里,于8日拂晓赶到新保安。3个纵队、一个炮兵旅已经把新保安围得水泄不通。郭景云带领杀红了眼的士兵狂攻一天,新保安变成了一座血肉磨坊,却无法取得大的进展,最终只好“固守待援”。

最初傅作义为了解救这支“王牌军”,几乎出动了北平城内所有可用的飞机,或帮助第35军作战,或向新保安投送粮弹。然而,投送粮弹的飞机,因害怕被击落不敢作超低空飞行,只是在高空投放了事。寒冷的冬天,北风呼啸,投下来的粮食弹药,多被吹至解放军阵地上。

自从解放军下达围而不攻的命令后,围城部队在半个月内,加紧练习,进行攻击准备。郭景云为了鼓舞部下的士气,召集营以上干部在城隍庙训话:“我们35军有跟傅总司令守城的传统。直奉联阎对冯作战,我们守过天镇;北伐战争我们守过涿州;抗日战争,我们守过太原;‘剿共’战争,我们守过归绥。四次守城战可以说没有不胜的;现在守个新保安,那还有什么说的!今天我们守新保安,地名很吉利,我是长安人,我的儿子叫永安。长安、永安、保安,保证我们35军平安无事!弟兄们要有信心,我们一定能返回北平,这是天助我也!”于是,35军便日夜赶筑巷战工事,把数百辆汽车也作为工事用,堵塞在大街小巷,并加修城中心的钟鼓楼,作为防御和指挥中心,而在新保安城外,有外壕,有地堡,有鹿砦,有支撑点,特别是东关方向,可以和城上的火力点相互依托,构成城防的屏障。

12月的新保安已经进入零下30多摄氏度的严寒。在城外包围的解放军在等待着最后攻击命令的到来。

12月20日,解放军对北平、天津等地的包围部署提前五天完成,一道命令飞来:可以对新保安实行进攻了。

21日下午4时,解放军华北第2兵团的3个纵队连同东北野战军第四纵队的一个炮兵团,在统一号令下,开始对新保安发起攻击。经一夜激战,外围阵地已经占领。

22日早上,35军的阵地完全暴露在解放军的炮口之下。7时10分,解放军下达了总攻命令。霎时,156门大炮向新保安东关一齐射来,炮弹像雨点般落在35军防守阵地上,5分钟就发射了8000多发炮弹。经过一个小时的炮击,新保安城墙上的国民党军堡垒被摧毁了,火力点被粉碎了,12米高的新保安城墙被轰开了一个缺口。

9时许,解放军在东南面从炮火轰开的缺口和用炸药炸开了的东门攻入城内。后续炮兵部队随即便向城内延伸射击。落在城内的炮弹,摧毁了35军的街垒,炸毁了国民党军为巷战工事用的装满沙土的汽车。一时烟雾冲天,战火弥漫。国共两军在天寒地冻之中,展开巷战。在随后的数个小时里,双方巷战越来越激烈了。35军的指挥、防御核心,是中心区的钟鼓楼。攻城的解放军已经占领多处城区开始向核心逼近。35军全员坚持固守抵抗,并以小股兵力,不断施行反冲击。从上午9时解放军突入城内时起,一直打到下午4时,解放军各路进攻部队在付出巨大伤亡代价后始攻到郭景云的35军军部。

郭景云看到城区已经大半陷落后,意识到将会在这里做自己军事生涯的了结,他在军部里紧张地向北平总部发电报,表示要战死新保安。这个电报还没发完,一个解放军战士已经爬到郭景云军部的屋顶上,一梭子子弹打掉无线电天线。

郭景云看大势已去,赶紧命令副官:“快!快!快去推汽油桶!推到掩蔽部口点火。”他打算把自己和副军长王雷震、参谋长田士吉等全部烧死在掩蔽部里。然而早就准备投降的参谋长田士吉阻止了这一行动。郭景云遂掏出手枪,冲着北平方向喊了一声“我郭景云对不起你,总司令”,对准太阳穴抠动了扳机。

1948年12月22日,新保安战役告捷,怀来县全境解放。整个平津战役拉开了序幕。

攻克天津:解放军入关第一仗

1948年11月2日,东北野战军连续作战52天,结束了辽沈战役,解放了东北全境,此时东北人民解放军已改称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为了把傅作义集团抑留于平津地区就地歼灭,11月18日18時,中央军委紧急电令林彪、罗荣桓、刘亚楼:“望你们立即令纵队以一二天时间完成出发准备,于21日或22日全军或至少8个纵队取捷径以最快速度行进,突然包围唐山、塘沽、天津三处敌人,不使逃跑,并争取中央军不战投降。”

接电令后,四野立即做出反应。一个完整严密的、百万人马多路分兵入关的命令有条不紊地传达到各纵队。四野官兵鞍马未卸,便匆匆告别硝烟未尽的白山黑水,各纵队克服困难,以迅速的奔袭行动,大胆插入北平、天津、塘沽、唐山地区。在华北野战军配合下,提前24小时完成了中央军委合围平津的部署,将傅作义集团60万军队紧紧包围起来。

为了防止平津敌人从海陆溃逃,中央军委命令四野:“先打塘沽,后取天津,而且要快。”作为平津战役全局,这种部署无疑是正确的。四野根据军委命令火速部署第七、第二、第九纵队共10个师的兵力夺取塘沽、大沽,封锁出海口。但是,在执行命令过程中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困难。

塘沽,位于渤海湾,距天津约45公里,是华北地区的重要港口,也是平津国民党军队出海的唯一通道。为了确保塘沽、天津,傅作义将两地划为一个守备区——津塘守备,由国民党第十七兵团司令侯镜如任司令,天津警备司令陈长捷任副司令。侯镜如根据塘沽的特殊地形,在塘沽、大沽之间的纵深地区屯兵5万,将自己的司令部设在“重庆号”巡洋舰上,由国民党第一舰队十数艘舰船,组成庞大的海上集群协同防守,攻可增强机动火力,退能提供必要的掩护和运输。

塘沽地势平坦,海沟纵横,盐田冬不结冰无法徒涉,兵力很难展开。四野七纵进行试探性攻击伤亡很大。部队对大沽守敌攻击,敌人火力密集,又遭海上敌舰炮火拦阻轰击,部队在没有任何工事屏障的情况下攻击,伤亡惨重,多次突击均未成功。这种得不偿失的消耗战打下去,无疑会延误整个平津战役的进程,四野指挥层感到巨大压力。此时,身为参谋长的刘亚楼主动提出,亲自去一趟塘沽前线,勘察地形,了解情况。

冀东的岁末,寒风呼啸,黑沉沉的天空飘着大雪。刘亚楼率领特种兵司令萧华和作战人员踏着泥泞向塘沽艰难前进。展现在刘亚楼面前的是广阔无垠、无遮无拦的滩涂,灰蒙蒙的天空下,纵横交错的沟渠与未冻结的盐田,一直延伸到海边。远处的海面上,隐约能看到正在游弋的敌军舰。这仗怎么个打法?刘亚楼在冷静思考。通过和纵队领导研究,一个大胆的设想在他脑海中形成。

回到平津前线司令部,他立即向四野总部汇报。他认为:“在这样复杂的地形条件下,用3个纵队打塘沽和大沽,不仅要付出很大代价,而且难以速决。况且敌人指挥部已搬上了军舰,我们不能对敌人形成包围。如果坚持打下去,攻占塘沽有把握,全歼守敌不可能。最大可能是歼灭一部而大部逃窜,结果是得不偿失。更重要的是会使天津之敌突围,不但费力费时,还会拖延解放平津、解放整个华北的时间。”

四野总部经过谨慎思考,形成一个新的作战方案,随即向中央军委发电请示:“两沽战斗甚难达歼敌目的,且因地形开阔,河沟障碍,我兵力用不上,伤亡大而收获小,亦拖平津作战时间……目前我军一方面防敌突围,但由于我目前未攻两沽,敌多半不敢突围。在此情况下,我军拟以5个纵队的兵力包围天津,进行攻击天津的准备。在我军未攻击之前,如敌突围则先打突围之敌。如我准备成熟,敌尚未突围,则发动总攻歼灭天津之敌。盼军委电示。”

中央军委当日复电:“放弃攻击两沽计划,集中5个纵队准备夺取天津是完全正确的。”

刘亚楼主动向林彪请战:“解放战争快要结束了,我从苏联回国后还没有指挥过大的战斗。这次打天津,能否派我去执行任务。”在得到林彪同意后,平津前线司令部根据中央军委指示,立刻成立天津前线指挥部,刘亚楼任总指挥。

1948年12月30日至1949年1月2日,4天之內,刘亚楼指挥34万大军将天津围得水泄不通。

攻击天津是一场极其艰苦的攻坚战。天津外城有护城河,市内河渠纵横、地形复杂。陈长捷在日伪时期建立的永备工事的基础上,又新建筑了大量的城防工事。

根据天津整体的地形,南北长,东西窄,海河横贯市中间的特点,刘亚楼确定了东西对进,拦腰斩断,金钢桥会师,先南后北的作战方针,经四野总部上报,中央军委批准了他的作战方案。

1月14日上午10时,随着刘亚楼一声令下,500多门大炮一齐怒吼,千万发炮弹呼啸着飞向天津城垣,数十辆坦克迎着弹雨隆隆出发,跨沟越壕,冲向突破口……

天津战役是解放军战争史上一次空前的步、炮、坦、工兵等诸兵种协同作战。炮兵、坦克兵之多,工兵首次大批直接参加攻坚突破,堪称解放战争之最。34万大军熟练的节拍、默契的协同和无比英勇的气概一气呵成,向世人展示出一幅壮观的现代化战争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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