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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自然主义者的发型变迁史

2019-09-10九首诗

廉政瞭望·下半月 2019年5期
关键词:大公主义者管仲

九首诗

《孝经》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孔子他老人家对“洗剪吹”恨之入骨,他说:“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意思是,如果没有管仲,我们中国人都要变成披发与左扣衣襟的夷狄了。

当时中国汉人都束发,在他们眼里,蛮夷才披头散发,很不文明。那时齐国的智库老大管仲提出“尊王攘夷”,主张联合北方邻国,抵抗山戎族南侵。所以,孔子夸管仲厉害,保住了汉人的发型和国格。

鲁迅推测孔子晚年患有胃下垂,被折磨得不轻,一个原因是因为他气性大,若是生活在清朝,孔子可能会被活活气死。清朝末年,发型的释义更不得了,流亡在国外的先进革命党,纷纷剪断辫子,以示反清之决心。这里,发型的较量,被提到了社会思潮更替的高度。发型的变化,即国家的变化。

在美国电影《锅盖头》中,一个国家的“发型”,居然可以被嘲讽。每个美国新兵入伍后,都会迅速被理成锅盖头。留这发型的男人,面临着内心苦闷、女友出轨、无止境的黄色玩笑。锅盖头发型掩盖不了心理的迷茫与对战争的恐惧。最终,这种发型成为国家灵魂深处的一个笑话。

消费时代,发型不再有那么多隐喻。我记得儿童时期的锅盖头,出自一个老人之手,大家称他为黄大公。

当时我非常抗拒理发,一是怕成为黄大公的刀下俎,二是因为他理出来的发型实在太丑。每次看到黄大公来了,都吓得钻被子。我的爷爷强制性地将我绑架到黄大公的理发器下,惨遭蹂躏。

到了小学五年级时,黄大公突然驾鹤。他在家里吃完饭打了个喷嚏,打完后倒下去再没有站起来。这样,一月一次的理发大典不能如期举行,我的头发终于长了,有了中分发型的雏形。我时不时站在镜子前捋自己的头发,捋成中分,但中分不了几分钟就消失了。我意识到,中分发型的建立,是项巨大的工程,要长期经过电吹风的搅动和啫喱水的浸淫。

等到我上高中时,中分发型便开始沦亡,一种新发型——偏分——开始大规模流行。中分之所以走到末路,是因为缺少变数,太中规中矩。偏分则不同,三七分,四六分,发线可弯可直,可实可虚,全由自己决定。这一次我毫不犹豫地率先留了偏分。

学校宿舍里面有一个叫大兵的胖子,一直留着寸头,潮流势不可挡的情况下,他也开始将头发兵分两路。在缺乏啫喱水的清贫时代,每次洗完头发,他就直挺挺地躺床上睡发型。最后,他把发型睡成了零十分。而且此人上课不背书包,喜欢拎一个劣质的皮革公文包,再加上走路大摇大摆,整个一土老帽的即视感。

大学军训就像绞肉机,无情地毁掉了我们的偏分发型,锅盖头的乌托邦重现了。军训结束后,一个尊崇自然主義的我逐渐诞生。自然主义者的发型应该是随意的,不受吹风机和化学剂的左右。在我眼中,“洗剪吹”和“杀马特”的极端审美思潮,与自然主义者温和而低调的性格格格不入。于是,在理发店,我就两字:毛寸。

毛寸代表着豁达、简洁。在我这里,毛寸没有任何寓意,注重的是自己的体会:清爽、舒适,是穿衣打扮的自然法精神的体现。几次理发师和出租车司机都问我是不是当兵的,在文人、知识与书生意气贬值的时代,当兵的可能比书生更受待见。

一名记者第一次见到法国作家加缪时说:“感谢上帝您不像知识分子,倒像个运动员,头脑清晰,一副普通人模样,稳重,爱说善意的讥讽话。”不像搞文字工作的,我把这评价看做是褒奖。

隐藏在毛寸之下的心灵对自由的热爱,比艺术家邋遢的长发更具持久性,更具隐藏在芸芸众生的隐秘性。一个自然主义者,当他选择以不张扬的形式表达自由时,也许才是真正的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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