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奈特:前进,不要停下来
2019-09-10菲尔·奈特
菲尔·奈特
我比任何人都起得早,在鸟儿鸣叫前,在太阳露脸前,我会吃片吐司,穿上自己的短裤和運动衫,系紧绿色的跑鞋,然后悄悄地从后门“溜”出去。
路上没有车辆、人烟,甚至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世界于我而言只有空荡荡的孤寂,虽然树木似乎都在关注着我的行动。当然,这里是俄勒冈州,树木似乎总是“洞悉一切”,并且总是在你背后。
我飞快地沿着道路一路下行,呼出的气体在寒冷的晨雾中形成寒霜般圆形的雾圈,慢慢旋转消失。我用力地体会身体被唤醒的初体验,享受在大脑完全清醒前的美妙时刻:四肢和关节逐渐伸展开来,身体开始变得柔软。我的动作从僵硬变得流畅。
快点,我告诉自己,再快点。
我认为自己至少表面上是个成年人了。我本科毕业于一所好大学——俄勒冈大学,在顶级的商学院——斯坦福大学商学院取得硕士学位,在美国军队服役一年,驻扎于刘易斯堡(Fort Lewis)和尤斯蒂斯堡(Fort Eustis),未遭任何损伤。我的简历表明我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已经退役的军人,是一个年满24周岁、完全成年的人……那么,我不禁好奇,为什么我仍觉得自己像个孩子呢?
原因可能是我从没经历过任何人生大事,至少没有经历过太多的诱惑和激情,我连规则都不曾打破过。20 世纪 60 年代正是美国反叛精神盛行的时代,我可能是美国唯一没有任何叛逆之举的人。我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会做出任何出人意料的举动。
如果我开始考虑那些没做过的事情,那么理由也相当简单:那些是我认为最棒的事情。我已经发觉,要想准确地说出我是什么人、我是谁,或我可能变成什么人,这是相当困难的事情。与所有朋友一样,我也想要成功,但与朋友不同的是,我不清楚成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金钱?可能吧。家庭,房子?当然,如果我足够幸运。这些都是我们自小被教育应该追求的目标,而在一定程度上我也会本能地想要追求它们。但内心更深处,我却在搜寻某些其他东西,具有更丰富寓意的东西。我痛苦地意识到我们的人生相当短暂,比我们了解得更短,就和晨跑一样短。我希望自己的一生更有意义,自己能有目标,有创造力,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最重要的是,我要与众不同。
我希望在世界上留下个人存在的印记。
我曾多次幻想自己成为伟大的小说家、记者或国家政要,但我的终级梦想却始终是成为一名杰出的运动员。不幸的是,命运只让我成为一名不错的运动员,远未达到出色的程度。24岁的我最终屈服于这个事实。我会在俄勒冈的跑道上奔驰,会通过个人的努力赢得荣誉,但也仅限于此。现在,我开始轻快地每 6 分钟跑一英里。在冉冉升起的太阳照亮大地时,我问自己:是否有在无法成为运动员的情况下仍然可以体会运动员感觉的方法?答案是时刻比赛而不工作呢,还是特别享受工作,让工作和比赛基本没有区别?
当时整个世界都笼罩在阴影之下,每日令人厌倦的工作使人筋疲力尽,还时常伴随不公的待遇。我想,可能唯一的答案就是找到某个似乎有价值、有趣又合适的梦想,即便惊人又荒谬也无所谓,然后以全身心投入、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运动员精神努力追寻。无论喜不喜欢,人生就是一场比赛。那些否认这个事实,简单地拒绝比赛的人就会被抛弃在一旁。这绝对不是我所希望的,更准确地说,这是我完全不想见到的。
到底是什么总是一如既往地让我产生疯狂想法?
可能,仅仅是可能,我需要再三思考一下我的疯狂想法。可能我的疯狂想法会……奏效?
不,不,我要跑得更快,再快一点,就像在追赶某人一样,同时也要像被追赶一样。这个方法肯定会奏效。我对天发誓一定要让它奏效,使其他任何可能性都不存在。
我突然就笑了起来,几乎是放声大笑。我像以往一样大汗淋漓,优雅轻快地跑动着。我看见自己的疯狂想法在上方闪闪发光,完全不显得疯狂,甚至看起来都不像是个想法,而像是个归属之地,像一个人,或像某种在我行动前就早已存在,独立于我但也是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生命力。它在静静地等候着我,却也在躲着我。这可能听起来有点夸张、有点疯狂,但那的确是我当时的体会。
就此而言,可能几乎没什么会和我最喜欢的跑步一样疯狂。跑步不仅痛苦、冒险,而且回报甚少,也完全没有保障。在绕着椭圆形跑道或道路跑步时,根本不存在真正的目的地,至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完全证明个人努力的合理性。跑步这个动作本身就是目的地,不仅是因为没有终点线,也是因为你可以自己定义终点。不论你从跑步中获得何种愉悦或收获,你都必须将它们发掘出来。这完全取决于你如何设计它,如何接纳它。
每个跑者都清楚这一点。你不停地跑步,一段接着一段,却不太清楚为什么而跑。你告诉自己跑步是为了某个目标,追求某种刺激,但你跑步的真正原因却是停下来会让你感觉到对死亡的恐惧。所以,就在1962年的那个早晨,我告诉自己:别管别人怎么说你的想法很疯狂……前进,不停就好。不要停下来,甚至在你达到目标前都不要想是不是要停下来,不要过多地关注“目标”到底在哪里。无论面临什么,都不要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