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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是冒险,但有险可冒总是好的

2019-09-10孟依依

睿士 2019年9期
关键词:马伯庸黑色

孟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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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伯庸的背包里放着一台电脑,以方便他随时随地的创作,只要有地儿坐下,甭管有有多吵,。“吵对我来说全是白噪音,他们做什么,他们的人生怎么样,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处于一种又热闹,但是又不可以不用关心的程度。”

这来自于他童年的经验。

因为喜欢写,他常常在上课的时候写东西。那时候什么都写,做完的梦、看到的漫画、和人的闲聊......写的时候总是忘乎所以,把周围的事全忘了,唯一能让他安心的就是周围的吵闹,因为那说明老师一直在上课,学生一直在回答。“什么时候我觉得周围突然特别安静了,那么一定是这个老师在冷冷地瞪着我,所有的同学都在望着我,等着我发现自己在做一些大逆不道的事。”

后来,他因为小说《她死在QQ上》而出名,《风雨<洛神赋>》获“茅台杯”人民文学奖散文奖,最近《长安十二时辰》又因为同名电视剧再次进入大家视线。

因为喜欢考据,有时候他发现自己容易陷入“知识的陷阱”——知道得越多,越不舍得放弃任何东西,越容易导致作品的繁复。他有阅读论文的习惯,在《长安十二时辰》中负责长安治安的人叫“不良人”,他查了很久关于不良人的渊源。但是最终,写作者会战胜考据者,意识到所有的考据都要围绕着创作,《长安十二时辰》里最后有一座大灯轮,他想象了摩天轮的样子,知道唐代不可能打造出二十多丈高的大灯轮,他觉得好看,便虚构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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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这样的灵感就像猫,“你越过去撸它,它转身就跑了。但是你不搭理它,自己玩电脑,一会儿它就蹭过来趴在键盘上。”

但是写作是种状态。写完《长安十二时辰》后马伯庸大松一口气,“我觉得‘好!完成一个大事,我得好好歇歇。’”到了第二天又习惯性地打开笔记本,建立一件文档,一旦进入状态后,便会一直持续下去。

那么什么是作家?

对于马伯庸来说,在写作时一种进入写作状态的情绪便可称之为“作家”,“我如果是个上班族,今天有感而发想把公司里的事都写出来,他就是个作家。当我们笔停了以后就不是作家了,我们是一个观察者或者是一个思考者或者是一个阅读者。”

写得越久,年纪越长,对写作的敬畏心越大。他有时候翻看自己原来的日记,会觉得羞愧,“这个你也敢写”,“但是年纪越大,对于这些华丽东西的喜好会慢慢退掉,反而会觉得它们很不耐烦,但是你会感觉到这些朴实的、最简单的文字中聚集出的力量反而越来越强烈。”

“当我们面对着一片迷雾的时候,我们可能会大胆地往前走。但是随著阅历的增加,迷雾越来越浅,你会看到很多东西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它背后有很多的深度,这种深度会让你觉得:我还没能把握。”马伯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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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剧《枕头人》要开始巡演了,史航第一次担任制作人。和以往的作品不一样,那是一部“奇怪”的作品,史航认为它包含的十个故事几乎把“世间所有故事的痛苦柔情的可能性全给涵盖了”,相依为命的兄弟、以残忍手段实现的谋杀、背信弃义的警察……

史航喜欢这样的作品,它就像法国作家纪德说的窄门,当人们发现自己无法通过,有的走开,有的努力让自己变瘦然后通过。通过之后是另一个问题,如果你在里面吃胖了便将再次陷入困境。“有的人看作品能开一隅,他就关在窄门里,没法再出来了。创作是冒险,阅读也是冒险。我觉得有险可冒总是好的。”

当然很多时候,他不会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困境里。

史航的电脑里很可能同时开着多个窗口,这边《向往的生活》,那边《乐队的夏天》,那边《这!就是街舞》第二季,他的五六本书同时摊在家里,读读这个,读读那个。他特别害怕错过任何内容,又蓄意让自己不够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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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一些,扔掉一些,这让他不安心,他看卡夫卡,也看猫腻,看王朔,也看金庸,他自认是一个杂食动物,“杂食动物回报这个世界的方式就是留下不止一种痕迹,做下不止一种事情”。

大部分时间进食是不分地点和环境的,只有一次,读的是日本作家东野圭吾的悬疑小说《白夜行》。起初是在楼里,觉得害怕于是坐电梯下楼,坐到河边土坡上看,他不会游泳,看着那河水也觉得愈发可疑,又走到了马路边看,还是觉得离人太远了,最后坐在安定门过街天桥的台阶上看,那种又冷又怕的感觉才消退掉,因为他在人群中间。

你不免好奇他的精力,他便告诉你:“至于说精力有限,越精力有限,越要扑腾,越觉得自己照顾不过来,越要穷尽自己的精力。”

他创作,但是并不认为自己是作家;他表达,但求“一人知我,不恨天下”;他活着,但对未来毫无想象的乐趣,反而对回忆充满乐趣,如果可以量化,那么过去、现在、未来在他脑子中的比例会即刻呈现在你面前:未来一,现实三,过去六。

史航的过去在长春,一个不显眼的城市。被冠以汽车城也好,大学城也好,电影城也好,在他看来不过是在掩盖城市的虚弱,但他喜欢这种破落户的感觉,“你知道你永远不会是最弄潮儿”。他曾写过一本叫做《野生动物在长春》的书,每个出场人物都是动物,那些是他的旧相识们,他们不剽悍,反而是憨实又羞涩、敏感且丰富的。

于是很多时候他也是这样——咱就在这忍着吧,窝着吧,自得其乐,就这个状态。我喜欢在一个不是弄潮儿的平台,不是弄潮儿的城市,不做弄潮儿的领域里头,就默默地在那翻潮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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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洋36岁的时候提前进入了“不惑”,他指的是在表演上。

年轻时宋洋时常考虑观众喜欢什么,加之演员绝大部分时候处于被选择的被动处境中,“容易被整个热度或者浮夸的、名利的东西所影响,变得患得患失。”在那时候,他喜欢找和自身完全不同的角色,从人物最外层抓到两三点,便觉得自己在塑造不一样的人,还会得意于自我作为演员的可塑性。

但他慢慢意识到,这样的状态实在不纯粹,演员是一个给人极大成长助力的行业,在这过程中,改变是缓慢又无声无息发生的。

作家马伯庸对宋洋在《师父》中耿良辰一角印象深刻,宋洋饰演了一个暴脾气的车夫,从拜师学咏春到成为天津街头的传奇。有那么一幕,耿良辰腹部插着两把刀,向着天津的方向跑了五十步,在一大片荒草里,宋洋头发凌乱嘴唇苍白,流着血,但是眼神狠决,“一股执拗的倔气在里面,而且一直能够往下顶,我对这种人一直是心怀敬畏和仰慕”。

再后来到了《爆裂无声》,宋洋饰演的张保民丢了儿子,独自踏上寻子之路。因为张保民年轻时与人打架咬断舌头,宋洋没有一句台词,为了演好张保民,他观察在城市里的农民工,和农民攀谈、相处,直到混入集市完全認不出他。张保民击中了宋洋“骨子里面喜欢的英雄主义”,这个角色还为他带来了澳门国际影展最佳男主角的奖。

他已经不是七八年前的白面小生,在古装偶像剧中饰演不痛不痒的翩翩佳公子,他放下自己的偶像包袱,越来越喜欢复杂的角色,有时候不是那些角色留在身上,而是角色在发掘自我。

“所谓真正成功的塑造,就是(体现)一个正常人心里都有的那一面。这些可能特别隐,可能和你的生活毫无关系,但是你把这两面结合起来,找到一个能连接的桥,然后这样你和人物就连接在一起了。而每个人心中其实都有各种各样的自己。”宋洋说。

时至今日,他开始反思表演方式,反思不同的观看方式对演员分寸的把握,比如最近拍的几个小荧幕作品中细致到什么程度是合适的,如果人们用二倍速去观剧又该保留哪些舍弃哪些,创作变得特别有意思。

宋洋变得越来越纯粹,和朋友之间的聊天也会不自觉往业务交流的方向发展,兴趣爱好也是坐下来看电影,连唱歌都很少去。

“就像我们少年时都说——当你不再意气用事了,不再一腔热血了,意气用事是贬义词,一腔热血是褒义词;当你做事情变得考虑周全,这是可褒可贬的词汇;但当你开始不再那么纯粹的时候,就到了一个你以前特别不喜欢的中年人状态。”他并不知道未来的他会变得如何,但他如此期待,好好坏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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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的影视圈是浮华的。因为我是为此而在这个圈,没有浮华,我在这干嘛呀。“浮”、“华”都是很美的词,“沉”下去总是不好的,“华”又是华彩。

我觉得这个圈子——当然我接触不深——里面什么妖怪都有,好像一个江湖一样。而且是以彰显自己的个性作为主流的江湖,那么彰显自己个性的办法就是要不断地去输出,不断地去表达。

我觉得浮华对现在人的理解是中性词,往哪个方面理解它都是可以的。就像一部好电影,到底是哪一面的,得看看的人怎么想。

史航:也不一定,比如说“沉着”,对吧?其实啊,一切词细想全是物理状态,然后被我们给强加成心理状态和伦理状态。我觉得最好的是周星驰有次接受采访,记者问他,您是那个后现代主义解构大师吗?周星驰很严肃地说:“我是,我就是那个后什么大师!”所以不管,只要你形容我全能担,你愿意形容我都是。要接受一切。

接受,现在就接受。

我就是那后什么大师,我就是那个宋某。

我最近在想一个问题:不同的表演在呈现上面是否能不套路化,你要重新出發。以前我会去了解观众的需要,我现在不会,因为我觉得不纯粹。越来越技术性或者理性地做出来的表演,我自己越来越没有安全感了。去年底我去温哥华拍了一部小成本的戏,那是全美的剧组,有时候我对表演的要求稍微多一点——在国内我们根据一些戏的题材会有“样板”——导演就会非常奇怪,然后说不要太多了。就是摈弃工业化,由心出发。史航:合适的时候做合适的选择。

比如宋洋演戏,马伯庸也在演戏,他俩演对手戏,风格、使劲力度都不一样。你说我喜欢哪个嫌弃哪个,就好像我是一个火柴盒上的磷皮,他俩轮流在划我,他俩都是火柴,谁划着我就行。我是观众,我等着你来感动我啊,所以我根本没有一个模式,划到就行。我觉得任何一个有模式的人,其实都是错过了上帝的一半礼物。

我是一个火柴盒上的磷皮,你们俩轮流在划我,你们俩都是火柴,谁划着我就行。

真正好的作品一定是先把自己感动,不可能观众喜欢什么样的我们就变成这样的。一个人擅长的事就这么多,一定是把自己最擅长的事情做得最好,然后把类似的人都筛选出来,吸引到身边来。

我不痛心,反而很高兴,这一定是有意义的。“不好的东西”只要对他人形成一个审美满足,或是审丑满足,我都不介意。

现代人的相互原则其实就两条,一条是关我屁事,一条是关你屁事。我觉得每个人的审美最重要一点不是在于他自己的审美是什么,而是在于你不要去把自己的标准强加给别人。

你知道还有第三句话吗?关屁屁事。为什么拿屁来说事,我们屁怎么惹你了?

我现在也不敢说自己一定不被动,但是我是不是让这个被动带给我痛苦,还是说这个被动带给我动力?

被动啊,你就会更珍惜,就跟失恋一样,你第一次恋爱,看着她,她就跟你走,你绝不珍惜。马伯庸:出版社会提出意见。举个最简单例子,《长安十二时辰》写完以后他们提了一个要求:把男主的眼睛变正常,因为他是个独眼。这样后期如果拍成影视剧的话,跟演员好谈。我说影视剧怎么弄,你们自由发挥没问题,但是我小说里这个人是独眼很帅,有气质。因为角色本身就身受重伤,身上要有一个重要的痕迹。提出这个意见看到之后,一半会从谏如流,另外一半就是抵死不改。

我觉得不是在于成功,而是在于让自己——觉得爽。

我想对演员朋友们说,这个行业很容易在短时间内就山崩地裂,大起大落的。希望大家不要沉浸在这里面,不要患得患失,那样很痛苦,会变成这个行业浮躁光环下的奴隶,还是保持饥饿感地多学习。

我对新入行的作家朋友只有两个建议:第一,找一份正经工作,把写作当成一个业余爱好,这样不容易腻;第二,写的时候勤存盘,这非常重要。尤其是要云盘存一个、U盘存一个、硬盘存一个,存三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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