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小年
2019-09-10叶倾城
叶倾城
我妈和小年一道看民国谍战恋爱大戏,小年问她:“小远是梦苏(音)的女儿吗?”
我妈答:“是的,是梦苏被欺侮后生的。当时她昏迷了……其实这是很危险的事儿。所以要不然怎么说女孩子不能喝酒呢!”(剧情到底是昏迷还是醉酒我不清楚,可能我妈想表达的是:女孩子要保持神志清醒。)
过一会儿,我妈跟小年说:“你长大了,在外面也不要喝酒。”
小年起劲地点头:“嗯嗯嗯。”
我小时候我妈也是如此跟我说的。到现在,我才意识到:这就是中国的性教育,含蓄隐晦,润物无声。
小年有个感悟,我觉得高过好多成年人。
她不喜欢某位女生,我问她为什么,她答:“因为她是大坏蛋。”
我换了个问法:“你们有哪方面的不愉快,学习的还是其他什么?”
“反正她是大坏蛋。”过了一会儿,她自己又补一句:“她肯定也觉得我是大坏蛋。”
我拊掌大笑,说得太好了。
这世界,好人寥寥,坏人颇有一些,但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普通人。你觉得他是大坏蛋?没关系,他也觉得你是。这才是正确的人生态度:不抱怨,也不必说抱歉,你不是受害人,也不是加害者。
我问小年她的班级“八卦”都来自何处,竟来自被她称为“大坏蛋”的那位女生。
我说:“你们俩不是不好吗?”
她说:“但是有时候她想找人讲话找不到,我有时候也想找人讲话找不到。”
我想到以前看过的小说,中年太太说:“打麻将的人最没廉耻。”——四人一组十分难觅,再不喜欢的人,到“三缺一”的紧要关口,也得放下一腔傲气,好言相求,比谈恋爱还低三下四。
所以,手機游戏给人自由。你闲的时候,总有人也在闲:你想诉说的时候,总有人会想听。手机上瘾症与手机活动及社交的易于取得一定大有关系。
小年读了一篇英文阅读之后,跟我说:“比尔·盖茨说,小孩开始拥有手机的最佳年纪是13岁。”
我说:“差不多。”
她说:“那我满13岁的时候,你给我一个手机。”
我说:“好的,我到时给你一个老人机。”
十分欣慰。伟人的话一定比家长的话更有含金量,最重要的是:伟人比家长有钱、有名。所以,让孩子看有真知灼见的书刊,绝对比你全无依据的絮叨高效且有意义。
陪小年看《乱世佳人》,真真的衣香鬃影,满屏幕的大裙子——我不怀好意地提醒:“你看裙子都拖在地上,地上有牛粪、狗屎以及人的大小便。”然而真是美呀,每个裙褶,每个笑容。
她一路说不好看——查尔斯不好看,艾希礼不好看,我安慰她:“他们都不是主角。”啊,白瑞德出场了——她说:“这个人好难看呀。”
呃,可能是画质的问题,电影中的白瑞德看上去确实有些“油腻”。不,是那种浪子的轻佻、那种万花丛中过的不经心、那种吊儿郎当……都不再符合当下的审美了。年轻一代永远都是残酷的,他们是一种时间仪器,提醒你:你的眼光、你的思维模式已经落伍了,属于你的时光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