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与爱德娜形象的对比探析
2019-09-10万雪梅叶志景
万雪梅 叶志景
内容摘要:赛珍珠(1892-1973)的获诺奖作品《大地》(1931)与美国经典女作家凯特·肖邦(1850-1904)的《觉醒》(1899)(一般被视为美国女性文学的开山之作),分别塑造了为人妻、为人母的阿兰和爱德娜形象。本文通过细读文本、对比发现,阿兰是一位符合中华传统女德的贤妻良母形象;而爱德娜则不然。家庭是社会的细胞、“母教为天下太平之源”,此研究旨在对现代女性成为贤妻良母、维护家庭稳定、促进社会和谐具有启示意义。
关键词:贤妻良母 《大地》 《觉醒》 中华女德 赛珍珠
一.前言
夫妻关系作为中国传统社会基本的五种人伦关系中的一伦,是基础,其正,往往其它四伦亦正。作为婚姻里的一分子,“妻子”对于促进家庭兴旺繁盛、维护婚姻稳定和睦中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古今中外对于如何成为一名贤妻都曾有过探讨。譬如东方就有“男耕女织”,“同心同德”,“夫唱妇随”,“贤内助”等词用以形容夫妻之间的那种亲密无间的合作,而西方也用家中“天使”[1]10一词用以赞美妻子的贤良淑德。其中,大多数的词语都是赞美了女性为巩固家庭、维护家庭和谐做出的贡献。正所谓“婚姻之礼正,然后品物遂而天命全。”(《诗经·关雎》朱熹注)从如何做好一名“妻子”入手,维护家庭稳定,进而促进社会稳定,尤其是在倡导和谐社会的当下,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本文在爬梳文本的过程中,发现美国两位女性作家赛珍珠和凯特·肖邦以其敏锐的创作视角,分别在其著作《大地》和《觉醒》中塑造了一正一反的妻子和母亲形象:阿兰和爱德娜。赛珍珠在《大地》中,以中国农村妇女为原型,塑造了一位恪守妇道、勤俭持家的妻子阿兰形象;而美国历史上经典女作家凯特·肖邦在《觉醒》中却塑造了一位背离常规、有违妇道的反面妻子爱德娜形象。本文将以《大地》和《觉醒》为文本,对比分析这两位妻子形象,以期对当今时代女性如何成为一名贤妻良母有所启发和借鉴,不足之处还望广大专家学者批评指正。
二.两位“妻子”形象的对比分析
(一)阿兰
阿兰是一位贤惠隐忍、为家族兴旺和稳固而默默付出的“妻子”形象。首先,阿兰对稳固王家的付出体现在她恪守妇道和对自己妻子责任的履行上。自从被王龙买回家做老婆,阿兰就适应了自己身份的转换,也立刻承担起了随之而来的责任。对于丈夫,她做到了坦诚相待、同心同德。她不仅和丈夫分担田地里的农活,还照看家里的一切瑣事,如缝制家中(公公和丈夫的)破旧衣服、洗衣做饭等等,严格恪守一名“妻子”的职责。在丈夫提出要花钱买土地时,她全力支持,可谓维护了丈夫的尊严;并靠自己的勤劳和朴实帮助王龙种田、最后帮助王家发家致富,做到了夫唱妇随。对于老人和孩子,阿兰也真正做到了尊老育幼:她不仅为王家生儿育女,完成了为家族延续香火这一重任,还倾心照顾公公,而对于严格的公公,她总是有求必应。正是因为阿兰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王龙的家才像是真正的家,三间房子“干干净净”,也才“才有了生气”[2]26。而阿兰对家庭的贡献,最后也得到了王龙的认可,他对病重的阿兰说“这个家没有你简直象个狗窝[2]235”。令人感动的是,病重的阿兰为了不成为家里的负担,不让王龙卖地治病,甚至在王龙买好棺材后,“非常高兴”,因为“丈夫为自己的死做好了准备”[2]231。即使在最后病重奄奄一息之际,阿兰的心中依旧还是记挂着整个家,惦念着孩子的婚事,关心家务,操心孩子婚礼酒席上的食物安置是否妥当[2]238。至此,这样为家庭无私付出的阿兰足以使我们感动落泪;而“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这句古诗用来夸赞阿兰一点也不为过。
其次,阿兰的勤俭持家、勇敢睿智也是促使王家稳固、和睦的重要因素。她捡柴烧为王家省下买柴的钱,捡来粪便来壮田,为家庭减少开支,积累财富。在干旱的季节来临,庄稼收成不好,全家几乎难以为继时,正是因为阿兰运用了自己的生存技巧,才为王龙一家六口度过灾荒争取了粮食——她能想到将玉米穗也碾碎做食物吃[2]63,从而为全家人的存活争取了时间;她在全家人生命面临饿死的威胁时决绝地宰杀耕牛,从而保护了全家人的性命;在王龙因为有人要买他土地而生气失去理智的时候,阿兰发挥了家庭主心骨的作用,她冷静机智地和那些人斡旋、协商将家具卖给他们,从而既保存了丈夫的土地,也说服了几个贪心大、力气上胜过丈夫、存心趁火打劫的人,避免了持续的争吵,以及可能由此引发的打斗。阿兰运用机智化解了危机,还借此获得了全家人前往南方的路费,是她勇敢地站出来保护了自己的家,才能使这个家庭不至于又一次陷入困境中。而在南下逃荒过程中,阿兰还发挥了主心骨的作用,她凭借着自己的微薄之力努力谋生,一家人几乎都是依靠阿兰的乞讨才得以艰难地活下去;在面临南方战乱不安的境况,王龙和父亲为眼前的场景而崩溃痛哭,为未来担心无望时,阿兰又再次充当了调节剂,她安慰全家道“过不了不久我们就会看到变化的”[2]117,她的话像是一剂镇心针,为这个家庭带来些许希望……如此种种,都是阿兰在这个家庭中的作用的体现,很难想象,如果没有阿兰,这个上有老人、下有幼儿的家庭会支撑多久。
最后,王家家族的存续有赖于阿兰的有容乃大、委曲求全。丈夫王龙在发家致富之后,开始嫌弃阿兰的样貌,以至于重新迎娶了年轻貌美的妓女荷花。正如文中所说的那样“一个屋里有两个以上的女人是不会太平的”[2]178,当得知丈夫要娶妓纳妾时,是像其他女人那样“悬在房梁上上吊自杀”,亦或是“朝男方臭骂一顿”,“想法子让那男的过不安生”[2]178,进而让整个家庭都鸡犬不宁,更有甚者,导致家庭冲突,甚至是破裂?恰恰相反,阿兰却没有因此而和丈夫有过争执,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照顾孩子,照旧侍奉公公,“把水烧开,端茶给老人”[2]181、给自己的丈夫,主持家务……仍旧尽到一位妻子的责任;不仅如此,她还在丈夫索要自己保藏和仅剩的两颗白珍珠时,将珍珠递给了丈夫,满足了丈夫的要求,纵使“大颗的泪珠从她眼里沉重的慢慢滴下”[2]165……如此种种,都说明她作为妻子的委曲求全与宽宏大度。也许正因她的这种隐忍和宽容大度,也让丈夫王龙在她生病离世后,每每都会回忆起阿兰,进而“感到悲伤”[2]197。的确,阿兰“曾经使他们所有的人感到舒适”[2]229,她也作为王家的好媳妇也将永远活在王龙的记忆之中。
总之,一位贤妻良母、恪守妇道、委曲求全、宽容大度的好妻子形象跃然纸上。
(二)爱德娜
与阿兰一样,爱德娜也是经典名著中的一位妻子和母亲形象。但与阿兰不同的是,爱德娜并不是一位值得推崇的妻子和母亲形象。一方面,作为妻子的爱德娜不能成为家庭稳定和谐的促进者,其种种行为反而成了家庭破裂的导火索。首先,她不能像阿兰帮助丈夫王龙那样帮助丈夫蓬迪里埃分担生意上的事情,而对于提供全部家庭物资生产来源、爱着自己的丈夫也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关心和体贴,而是对于丈夫的事情“毫不在意”,对于丈夫的谈话“无动于衷”[1]6。其次,嫁给富商丈夫、过着衣食无忧生活的爱德娜最后竟连每星期二下午接待宾客这一用于维持家族关系、维护家族兴旺的惯例都不管不顾,甚至搬离家庭,彻底抛弃了作为妻子的责任。最后,作为婚姻一方的妻子本应尽到抚养孩子的责任和义务,可是爱德娜却并未做到这一点。对于孩子,虽然她生了一对儿女,成为了一名母亲,可她却缺乏对孩子应有的关心。她不会想到提前为孩子们缝制冬季睡衣;孩子们摔倒后也不会“哭着跑到母亲怀里去寻求安慰,而是自己爬起来”[1]9。总之,她是这样对待孩子的:“她钟爱她的孩子,但是不太稳定,有时出于感情冲动。有时她激动地把他们紧紧抱在怀里,有时又忘掉了他们”[1]23。
另一方面,更有甚者,她成了对爱护自己的丈夫、美满婚姻的背叛者。她日益不满现有的家庭生活,反而在每日无所事事的情况下对婚外的单身青年罗伯特产生了爱情的念头;不能控制自己的爱德娜变本加厉,更是丝毫不顾及自己已婚身份,不顾家庭中的丈夫、孩子、公婆等,只身一人搬到“鸽子窝”,“从原先的为人妻、为人母的附属角色中挣脱出来”[7]94,完全无视了自己的妻子和母亲身份;独自一人在外生活的爱德娜变得更加放纵,欲望横行,甚至与第三个男人阿罗宾缠绵悱恻。爱德娜的种种行为无疑违背了19世纪美国的社会习俗,败坏了社会道德,而她最终的结局也是可想而知的。她最后因控制不了自己的种种欲望,怀揣着种种矛盾的情绪下走向了大海,留下了一双年幼的儿女,疼爱自己的丈夫,年迈的公婆和父亲……总之,爱德娜的这一系列行为如“离家出走、婚外恋及通过自杀来实现自我”是“不恰当的”[6]108。爱德娜反面的妻子和母亲形象昭然若揭。
同为美国著名女作家的赛珍珠和凯特·肖邦何以能够在其各自代表作中塑造出如此不同,甚至是截然相反的“妻子”形象呢?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3]14。文学是社会现实的反映,生活是作家创作的养料。众所周知,赛珍珠笔下的阿兰是她在中国农村环境下亲身接触过、亲身体会过,进而创作出的女性人物。这种对中国形象“或多或少地更加实际的写照”[4]214,是因为中国农村妇女勤劳朴实的品格深深触动了赛珍珠,她不遗余力地通过自己作品中的中国女性向世界推广中国优秀传统女德。而联系凯特·肖邦的创作时代就可以对爱德娜这一人物有更深的理解。爱德娜这种欲求不满而招致的自我毁灭是有其历史渊源和文化内涵的。西方社会自从进入城市化和工业化时代以来,旧有的文明受到了挑战,传统的价值观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对物质的追求远远大于精神的渴求。正如学者林语堂指出的那样:“在西方看来,不借助上帝的力量而又能维系人与人之间的道德关系,几乎是不可思议的”[8]87。而当时,尼采所谓的“上帝已死”已对社会产生了较大影响。创作于这一时期的爱德娜很可能就是这种社会现实的一种反映。她在衣食无忧的家庭条件下,不能履行自己的道德底线,反而滋生了新的欲望,并一发不可收拾,愈演愈烈,最终身败名裂,只得落得投海自杀的下场。这也是两位女性以其敏锐的创作眼光,用一正一反两个例子共同带给我们的关于为人妻、为人母的启示。
三.结语
一切价值都因比较而来[4]163-169。本文通过对比分析两部名著《大地》和《觉醒》中两位妻子形象——阿兰和爱德娜,以期当代女性更好地扮演“妻子”这一角色提供一些启发和思考。众所周知,阿兰是赛珍珠以中国农村女性为原型创作的一位女性形象,其身上所凝聚的优秀品质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体现,所具有的优秀女德更是中华优秀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社会是由一个个家庭构成的,而只有一个个家庭稳定和谐,整个社会才会稳固。和谐社会中重要的一点就是人与人的和谐,所以建设和谐稳定的家庭,对于倡导构建和谐社会的当下尤为重要。而发扬“贤妻良母”的中华优秀女德,对丈夫、孩子和家庭尽职尽责,有利于和谐社会的践行。通过本文的探讨,最终得出:作为在社会中承担重要角色的妻子形象,应该对构建和谐社会奉献自己的力量,促进家庭的和谐与发展,这对于倡导构建和谐社会具有实际意义。当今社会,在离婚率、青少年犯罪率居高不下、世界不稳定因素逐年增多等问题频发的情况下,如何为人“妻”以稳固家庭稳定,是我们应该要思考的。本文认为,阿兰是真正符合中国優秀传统文化中所认为的“贤妻良母形象”,而爱德娜则不然,此研究旨在对现代女性成为贤妻良母、维护家庭稳定、促进社会和谐具有启示意义。
参考文献
[1]凯特·肖邦.《觉醒》.文忠强、贾淑勤等译.漓江出版社,1991.
[2]赛珍珠.《大地》三部曲.王逢振等译,漓江出版社,2010.
[3]孔子.论语.辽宁民族出版社, 1996.
[4]哈罗德·伊萨克斯.美国的中国形象[M].于殿利等译.时事出版社.1999.
[5]乐黛云.“朱光潜对中国比较文学的贡献”.社会科学2(2010):163-169.
[6]万雪梅.《觉醒:凯特·肖邦作品新论》.江苏大学出版社,2018.
[7]万雪梅.《美在爱和死:凯特·肖邦作品赏析》.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
[8]林语堂.《中国人》.浙江人民出版社,1998.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凯特·肖邦的经典接受与中华文化阐释研究”(16BWW014);镇江市社科应用研究“赛珍珠研究”专项立项课题(2019SY04);江苏大学“第18批大学生科研课题拟立项资助项目”(18C613)
(作者介绍:万雪梅,江苏大学外国语学院文学院硕导,博士,教授,主要从事英美文学、比较文学和中华文化研究;叶志景,江苏大学外国语学院2018级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