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黑除恶，大案纪实

王媛媛

11月25日、26日，连续两天，舆论场上最轰动的新闻，都是关于扫黑除恶的——25日，“湖霸”夏顺安案一审公开审判，中央纪委国家监察委发布名为《洞庭“湖霸”为何能盘踞17年》的视频;26日，“操场埋尸案”彻底查清，两级公安局长涉案，19名公职人员被查处。

从2018年1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出《关于开展扫黑除恶专项斗争的通知》开始，为期三年的扫黑除恶专项斗争至今已走过半程，成果显著。

从2018年7月初至8月初，中央扫黑除恶第一督导组赴河北开展试点督导。8月底至9月底，中央扫黑除恶第二至第十督导组分赴山西、辽宁、福建、重庆等9省市进行督导。截至2018年12月底，10省市均整改完毕。整改期间，10省市打掉涉黑犯罪组织100个，摧毁恶势力犯罪集团1129个，查封、冻结、扣押涉案资产49.43亿元，查处涉黑涉恶腐败和“保护伞”问题2896件，共3021人。

2019年4月初至5月初，第二轮督导范围包括天津、吉林、浙江、安徽、江西、湖南、广西、海南、贵州、云南10省区市。各督导组将推动办理重大涉黑涉恶案件、“破网打伞”“打财断血”作为督导的重中之重。4月1日至5月17日， 85个涉黑组织、915个涉恶犯罪团伙被打掉。对已换届村“两委”开展“回头看”，共调整不合格村干部6143人。10个督导组共收到群众举报线索近20万条，有689名涉黑涉恶人员主动投案。

从今年6月开始，第三轮督导范围包括北京、陕西、西藏、黑龙江、内蒙古、上海、江苏、青海、甘肃、宁夏、新疆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各督导组直接重点督办举报线索3910件。督导组进驻期间，11个省区市和兵团打掉涉黑组织54个，涉恶犯罪团伙606个。同时，推动立案查处涉黑涉恶腐败和“保护伞”问题1892起，给予党纪政务处分1490人，移送司法机关188人。

在今年10月召开的全国扫黑除恶专项斗争第二次推进会上，有关方面透露了一组重要数据：截至9月25日，全国打掉涉黑组织2367个，打掉涉恶犯罪团伙29571个，34792名涉黑涉恶违法犯罪人员投案自首;截至9月底，全国纪检監察机关立案查处涉黑涉恶腐败和“保护伞”案件移送司法机关5500人;全国组织部门排查整顿软弱涣散村党组织7.38万个，清理黑恶势力干扰、渗透的村组织1700余个。

这些数字背后的每一件案子，都关乎无数人民群众的生活安宁、生命安危。

11月14日，中央政法委秘书长、全国扫黑办主任陈一新在长沙专题听取湖南省扫黑除恶领导小组办关于新晃“操场埋尸案”办案进展情况汇报，强调要推动全国扫黑办挂牌督办的案件加快查深查透、依法办成铁案，及时回应社会关切，彰显法律公平公正。

这不是陈一新第一次就此案表态。一个月前，在全国扫黑除恶专项斗争第二次推进会上，陈一新就表示，将公布“湖南操场埋尸杀人案”查办进展情况。这起案件之所以备受关注，不仅在于性质极为恶劣，还在于社会极为关切，更在于关系到“正义能否战胜邪恶、法律能否惩治犯罪”。

16年前，湖南新晃一中总教务处职工邓世平突然失踪，家人遍查无果。今年4月中旬，新晃县公安局在扫黑除恶专项行动中获得一个16年前的命案线索，顺藤摸瓜，在新晃一中操场跑道下挖出一具遗体，经DNA比对确认为邓世平。邓世平的女儿接受媒体采访时透露，在新晃一中校园操场工程的建设过程中，曾经出现过许多工程质量问题，其父拒绝在验收单上签字，因此与“包工头”杜少平产生过矛盾。

时过16年，许多关键证据灭失，有的证人、犯罪嫌疑人已经死亡，办案并不容易。此案的彻查深挖，与全国扫黑除恶专项斗争密切相关：2019年4月中旬，新晃县公安局在扫黑除恶专项斗争中，查获杜少平涉恶犯罪团伙，并向社会广泛征集线索;5月，怀化市公安局在核查中央扫黑除恶第16督导组交办的邓世平被杀案线索时，发现杜少平与该案关联极大;经深入侦查，公安机关根据杜少平、罗光忠的供述和现场指认，于6月20日凌晨在新晃一中操场挖出一具人体遗骸，经DNA鉴定确认为邓世平遗骸;11月26日，杜少平、罗光忠等杀害邓世平一案被侦破，并向社会公布。

2001年，新晃县下岗职工杜少平采取不正当手段，违规承建了新晃一中操场土建工程，并聘请罗光忠等人管理。在施工过程中，杜少平对代表校方监督工程质量和安全的邓世平产生不满，怀恨在心，于2003年1月22日伙同罗光忠将邓世平杀害，将尸体掩埋于新晃一中操场一土坑内。案发后，时任新晃一中校长黄炳松（杜少平舅舅）为掩盖杜少平的杀人犯罪事实，多方请托、拉拢腐蚀相关公职人员，时任新晃县公安局党委副书记、政委杨军（杜少平同学）等人接受请托，干扰、误导、阻挠案件调查，导致该案长期未能侦破。杜少平、罗光忠到案后，对杀害邓世平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目前2人均被依法逮捕，并以涉嫌故意杀人罪被提起公诉。

湖南省、怀化市、新晃县纪检监察机关会同检察机关、公安机关，深挖彻查新晃“操场埋尸案”背后的“保护伞”“关系网”，对19名失职渎职公职人员作出严肃处理。

黄炳松，时任新晃一中党总支书记、校长（已退休），在得知杜少平杀害邓世平并埋尸于操场后，伙同杨军等人帮助杜少平逃避法律追究，涉嫌徇私枉法罪（共犯）。给予其开除党籍处分，取消其退休待遇，对其涉嫌犯罪问题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

杨军，时任新晃县公安局党委副书记、政委，在得知杜少平杀害邓世平后，接受杜少平和黄炳松的钱物和请托，利用职务之便，干扰、误导、阻挠案件调查，帮助杜少平逃避法律追究，涉嫌徇私枉法罪。给予其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处分，对其涉嫌犯罪问题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

杨荣安，时任新晃一中办公室主任，在邓世平被杀案发生后，出于个人私利，按照黄炳松的指使，帮助杜少平逃避法律追究，涉嫌徇私枉法罪（共犯）。给予其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处分，对其涉嫌犯罪问题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

时任怀化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正科级侦查员、副主任法医邓水生（已退休），时任新晃县公安局党委委员、副局长刘洪波，时任新晃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曹日铨，时任新晃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陈守钿，时任新晃县公安局刑侦大队民警陈领，在参与办理邓世平被杀案过程中，接受黄炳松的请吃或钱物，不依法履行职责，涉嫌渎职犯罪。给予5人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取消其退休待遇等处分，对其涉嫌犯罪问题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

“湖南操场埋尸杀人案”犯罪嫌疑人杜少平。右图为开挖操场、寻找邓世平遗骸的现场。

时任新晃县公安局党委书记、局长蒋爱国，时任怀化市公安局党委委员、副局长杨学文（已退休），在办理邓世平被杀案过程中，不依法履行职责，涉嫌渎职犯罪。给予2人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取消其退休待遇等处分，对其涉嫌犯罪问题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

时任怀化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办案指导大队大队长徐勇，时任怀化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支队长黄均平，时任新晃县副县长龙胜兰，时任新晃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杨清林，时任新晃县委副书记张家茂，时任新晃县委书记王行水，时任怀化市人民检察院党组书记、检察长伍绍昆，时任怀化市公安局党委书记、局长汪华，时任湖南省民委党组成员、副主任田代武（曾任新晃县委书记）等9人，在办理邓世平被杀案中存在失职渎职或其他违纪违法问题，分别受到开除党籍、党内严重警告、党内警告、政务撤职等党纪政务处分。另，杨清林还涉嫌其他违法犯罪问题，已移送公安机关立案侦查。

经查，从2008年起，杜少平纠集姚才林、杨松、杨华、江少军等人，在新晃县晃州镇、扶罗镇等地非法放贷、暴力催债、非法插手民间纠纷，共同故意实施寻衅滋事、非法拘禁、聚众斗殴、强迫交易等犯罪活动13起，形成了以杜少平为首的涉恶犯罪团伙。该涉恶犯罪团伙13名成员，均被依法逮捕并提起公诉。

目前，案件已进入司法程序，有关情况将及时向社会公布。

邓世平尸骸被发现后，其子邓蓝冰曾发文称：“我母亲这么多年把我们姐弟俩拉扯大，生活十分不容易，但我们都熬过来了，也一直在想尽各种办法找到我父亲，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想知道事实真相，希望将迫害我父亲的凶手绳之以法，接受法律制裁，还父亲一个公道。”16年的等待，终于等到公道，这正体现了扫黑除恶的重大意义。

2019年10月14日，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依法组成合议庭，对孙小果强奸、强制侮辱妇女、故意伤害、寻衅滋事一案依照审判监督程序进行开庭审理。

2017年初，孙小果（右三）参加某酒吧的宣传活动。

在另一件轟动全国的案件——孙小果案中，全国扫黑除恶专项斗争领导小组听取云南省扫黑除恶督导工作情况汇报时，同样提到了要依法严惩、深挖彻查到位，把该案办成铁案。

2019年10月14日，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依法组成合议庭，对孙小果强奸、强制侮辱妇女、故意伤害、寻衅滋事一案依照审判监督程序进行开庭审理。云南省人民检察院派员出庭履行职务，孙小果委托的两名辩护律师出庭进行辩护。该案由昆明市中级人民法院1998年判处孙小果死刑，后经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二审改判死缓、再审改判有期徒刑二十年。孙小果实际服刑十二年零五个月后出狱。庭审中，检察员申请了两名证人远程视频作证，一名鉴定人出庭作证，并就孙小果原审认定的犯罪事实、证据及法律适用等发表了出庭意见，建议撤销原相关判决，另行作出正确判决。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将依法择期宣判。

11月8日，云南省玉溪市中级人民法院继续公开开庭，对孙小果等13人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等犯罪一案当庭宣告一审判决，以被告人孙小果犯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开设赌场罪、寻衅滋事罪、非法拘禁罪、故意伤害罪、妨害作证罪、行贿罪，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有期徒刑二十五年，剥夺政治权利五年，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以被告人顾宏斌、杨朝光等12人犯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等罪，数罪并罚，决定执行十五年到二年零六个月不等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玉溪市中级人民法院认为，被告人孙小果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严重破坏经济、社会管理秩序;为获取非法经济利益，开设和经营赌场，情节严重;为扩大组织非法影响和索要高利贷，纠集他人有组织地多次殴打他人、持械在公共场所非法聚集、打砸车辆、雇佣他人非法讨债，侵犯公民人身权利、财产权利，严重破坏社会秩序;为索要高利贷，雇佣人员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且具有侮辱情节;组织人员在公共场所聚众斗殴，致人重伤;为包庇其他涉案人员的罪行及减轻自己的罪责，以贿买的方法指使他人作伪证;为包庇其他涉案人员的罪行及对其从轻处理、不被羁押，向司法工作人员行贿，情节严重。

此外，因孙小果案被查的20名涉案公职人员和重要关系人中，有19人涉嫌职务犯罪被移送审查起诉，李卓宸（孙小果哥哥）未涉嫌刑事犯罪。云南省监察机关已对云南省司法厅原巡视员罗正云，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审判委员会原专职委员梁子安、田波，云南省监狱管理局原副巡视员刘思源、原副局长朱旭，云南省公安厅刑事侦查总队原副总队长杨劲松，昆明市官渡区人民政府原副区长、公安分局原局长李进，官渡区公安分局菊花派出所原所长郑云晋，昆明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二庭原副庭长陈超，以及孙小果继父李桥忠、母亲孙鹤予，四川王氏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王德彬，昆明玉相随珠宝有限公司总经理孙冯云等13人分别以涉嫌徇私枉法罪、滥用职权罪、徇私舞弊减刑罪、行贿罪、受贿罪等罪名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

云南省检察机关已对云南省监狱管理局安全环保处原处长王开贵，云南省第一监狱原督查专员贝虎跃、指挥中心原监控民警周忠平，云南省第二监狱十九监区原监区长文智深、监狱医院原管教干部沈鲲，官渡监狱原副政委杨松等6人以涉嫌徇私舞弊减刑罪审查起诉。

目前，检察机关已依法对上述19名犯罪嫌疑人决定逮捕，相关案件正在办理中。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云南省人民检察院表示，将依法公开公正办理案件，及时向社会公布进展情况，回应公众关切。

中央为什么要部署扫黑除恶专项斗争？习近平总书记近年来关于扫黑除恶的数次批示指示，体现并强调了这一部署的深意。

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微信公众号“黄城根下”发布的文章提到，2017年11月8日，习近平在中办《文摘》（第160期）《当前农村涉黑问题新动向值得关注》上作出重要批示：从此件看，当前农村涉黑问题出现一些新情况，请中央政法委牵头有關部门加强研究，摸清底数，找准病灶，拿出方案。要开展一轮新的扫黑专项斗争，重点是农村，城市也要抓，对群众反映强烈、问题比较突出的地区、行业和领域，应采取强有力的措施，依法重点整治。

2018年1月11日，习近平在十九届中央纪委二次全会上强调：要把扫黑除恶同反腐败结合起来，既抓涉黑组织，也抓后面的“保护伞”。同年8月24日，习近平在中央全面依法治国委员会第一次会议上发表重要讲话时，指出：一些黑恶势力长期进行聚众滋事、垄断经营、敲诈勒索、开设赌场等违法活动，老百姓敢怒不敢言。黑恶势力怎么就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从小到大发展起来？我看背后就存在执法者听之任之不作为的情况，一些地方执法部门甚至同黑恶势力沆瀣一气，充当保护伞。执法部门代表的是人民利益，决不能成为家族势力、黑恶势力的保护伞。

2019年1月15日至16日，习近平在中央政法工作会议上发表重要讲话，强调：黑恶势力是社会毒瘤，严重破坏经济社会秩序，侵蚀党的执政根基。要咬定三年为期目标不放松，分阶段、分领域地完善策略方法，调整主攻方向，保持强大攻势。要紧盯涉黑涉恶重大案件、黑恶势力经济基础、背后“关系网”“保护伞”不放，在打防并举、标本兼治上下真功夫、细功夫，确保取得实效、长效。

到今年，扫黑除恶专项斗争进入“船到中流浪更急”的攻坚期，人们关注的不仅仅是大案要案，有关扫黑除恶的新会议、新动态、新提法也时常成为舆论热点。比如，自从今年10月开展扫黑“回头看”以来，就有一连串会议引人关注——

10月11日至12日，全国扫黑除恶专项斗争第二次推进会在西安召开，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政法委书记、全国扫黑除恶专项斗争领导小组组长郭声琨出席。会上提出，从10月下旬起，组织中央第二、三轮督导组部分同志对被督导的21个省区市和兵团开展“回头看”。郭声琨强调了要对照的两个“清单”和要紧盯的三个“重点”——对照整改问题清单和问责建议清单，紧盯督导组交办的重点问题解决、重点领域整治和重点案件办理。

10月16日，中央政法委在湖北武汉召开政法队伍建设座谈会，会上晒出了政法队伍中存在的突出问题——近些年全国政法干警违纪违法现状已敲响警钟，务必警醒行动，要看到反腐败斗争形势依然严峻复杂，政法队伍建设存在的问题还比较突出，人民群众对此深恶痛绝、反映强烈;扫黑除恶专项斗争的现实强烈警示，务必边打“伞”边整风边强警。

11月4日，全国扫黑办在北京召开视频会议，部署开展全国扫黑除恶百日追逃行动，陈一新出席。这次会议透露了一组数据：目前全国尚有涉黑涉恶逃犯4713人，其中，涉黑案件逃犯1278人，恶势力犯罪集团逃犯1436人，恶势力犯罪团伙逃犯1999人，其中不乏身负重案、潜逃多年的重大涉黑案件主犯。

11月10日至14日，陈一新在湖北、湖南调研了5天。除了听取“操场埋尸案”办案进展情况汇报，陈一新还强调了不少内容，比如大案攻坚要再突破、“打财断血”要更彻底、“打伞破网”要再深入、网络扫黑要再加强等。特别是在提到大案攻坚再突破时，他强调：再攻克一批难啃之案、深挖一批潜藏蛰伏、外逃之徒;要严格挂牌督办，把中央督导组督办、全国扫黑办挂牌、群众反映强烈的案件查深查实，必要时采取超常规模式，确保取得实质性突破;要狠抓“百日追逃”，强化查缉抓捕，布下天罗地网，千方百计把黑恶势力在逃人员拘捕归案，确保“一网打尽、除恶务尽”。十余天后，“操场埋尸案”得以彻底查清。

网络的热点里，有民心的向背。正如习近平所言，扫黑除恶要与反腐败结合起来，与基层“拍蝇”结合起来。在扫黑除恶、“打保护伞”、“破关系网”的过程中，增强的恰是人民群众的获得感和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