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忧伤的老鼠

陈康娜

“啪”，客厅里的灯灭了。

房子里瞬间暗下来，只有外面路灯的橘黄色幽幽漫进屋子，带来一点儿亮光。还有一线光亮，从紧闭的卧室门缝里泄出。不知哪家在播放戏曲，唱词断断续续地传到屋子里：“今日天各一方难见面，是以孤舟沉寂晚景凉天……独倚蓬窗我就思悄然。耳畔听得秋声桐叶落，又只见平桥衰柳锁寒烟……”

之后好一阵子，客厅里没一点儿动静。

猛地，厨房橱柜底下探出了一只老鼠的脑袋。它是被蛋糕的香气吸引出来的。那小脑袋小心地转动着，向四周看看。四下无人，在黑夜的掩护下，它“哧溜”钻了出来，循着香气精准地向客厅溜去。

“吱———”老鼠看清客厅的情况后，吓得全身的毛根根竖起，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客厅的沙发上竟坐着一个人！老鼠此时已顾不得蛋糕了，瞥见前方有个合适的掩体，立马闪进它的阴影里。

老鼠僵直着身子，立起耳朵听了一会儿，竟然悄无声息。

它胆子大了些，借着微弱的灯光，偷偷伸出半个脑袋打量这个人。这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然而眉宇间有些凄然，竟流露出几分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愁苦。他愁眉苦脸地靠在沙发上，那双大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时而望向天花板，时而黯然垂首，似有情难诉。他面前的茶几上摆着的，正是一个奶油蛋糕！那上面还稀疏地插了几根蜡烛。不过蛋糕的拥有者显然没有胃口，那个蛋糕还是完整的。

难道今天他过生日？老鼠疑惑地想着，可人类过生日不都是眉开眼笑的吗？

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刺破了寂静。少年顿时像从梦中惊醒，惊愕地坐直了身子，一把抓过身边的手机。他的脸颊微微泛红，眼中放出兴奋的光芒。他深吸一口气，大拇指在屏幕上划了两下才接通了电话。

“喂，妈！”声音微微颤抖。

“儿子，家里都还好吧？你看这不年底了吗，爸妈这周要临时加班，真是糟糕，又不能回去看你了……”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沙哑，难掩疲惫。

少年握着手机的手一下子收紧了。老鼠看见他脸上的红晕似乎一点点消失，眼中的兴奋也变成了黯然落寞。他沉默了片刻，嘴角扯出一抹浅笑，貌似輕松地说：“嗯，没事儿，家里都好着呢，你和爸爸就安心工作吧，不用担心！”

电话那边传来轻松的笑声。“好，另外还有一件事———”她停顿了几秒，“生日快乐哟！”

少年的目光瞬时亮了：“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我生日的！我已经自己买了蛋糕庆祝啦！”

“唉，你说爸妈多不称职，你过生日都没办法陪你……”

听到这里，他有些失落：爸爸妈妈忙于工作，经常不在家，家里就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电话不久后挂断，屋子里又回归寂静。

过了一会儿，“哧”的一声，一根火柴被划亮了，照亮了少年的脸。他慢慢用火柴点亮蛋糕上的蜡烛，火光跃动着，映着蛋糕上的“16”两个数字。他微笑着闭上眼，开始轻声哼唱：“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

少年的眼中又闪着亮晶晶了。老鼠看着看着垂下了头。它咂咂嘴，觉出了同情和忧伤的滋味，心里的痛直逼上来。它此时好想化身成人，走过去拍拍少年的肩膀说：“你不是一个人，有我陪你！”

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醉汉夜归的笑声划破夜的宁静，夹杂着口齿不清的骂骂咧咧的抱怨声。老鼠一惊，回过了神。它得赶紧回去了，不然被发现就大事不妙了。那蛋糕的香气也诱惑不了它了，它再不愿与这可怜的少年抢食。老鼠发现自己最近变得容易感伤了，难道是自己老了？

在它躲闪着隐入黑暗时，尖细的唱腔清晰地传入耳朵：“去时陌上花似锦，今日楼头柳又青……”

佳作点评

本文有几个亮点：

一、构思独特：通过一只老鼠的视角展开故事；

二、环境烘托：通过昏暗的环境、凄凉的京剧唱词，映衬出少年的孤单寂寞，渲染情感；

三、细节描写：“大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在屏幕上划了两下才接通”“握着手机的手一下子收紧了”“目光瞬时亮了”等描写，将少年的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杨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