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的果壳
2019-09-10林绍懿
我的日记本丢了,我慌了神。丢在哪里了呢,我一时间也没有思绪。
我冒失又粗心,丢东忘西。东西找回来是福运,找不回来是命运。《赤壁赋》不是说“物各有所主”嘛,我却相信所有物品从不归属于谁,不与谁绑定。即使我們在商店里能够买到的也仅仅是短暂拥有它们的使用价值时间。雾霭沉沉连天阔,就连东坡先生说的“惟山间之明月与江上之清风”也一并消失,何谈拥有?物品自己就是自己的主。我把它丢了,不如说它丢下了我,大抵只是和它的缘分尽了,因此未曾像这次日记本的丢失这般难过。
它可能是丢在了至善楼201,我曾在日记本的某页记过作业要求。亦或丢在了图书馆的艺术阅览室吗,那时电台里播的故事让我想起了遥远的人,于是拿起笔写下被距离快要吞没的话.。一天中,我有多少次在不同的地方掏出它,笔尖窸窸窣窣地划过纸面,留下难过时的抱怨、突如其来的幸运、愤怒时内心的吼叫......它究竟走失在哪了呢?
突然发觉,我难过的并不是那个小小的粉色日记本不见了,而是那些与之相关的支离,那一节节生活的影子不见了。抛开能为我们提供便利的价值不谈,所有物,就连宇宙都可以是一个果壳。唯一区分这些果壳的是我们与它们建立的起来的人为联系。你未看花时,花与你同归于寂;你来赏花时,花色一时明白过来,故此花不在你的心外。像这枚小小的粉红果壳,它是一位十分交好的闺蜜赠送给我的,它还有一个同胞兄弟,蓝色果壳。我如今在长沙,而她在浙江,她对我说“一本给你,一本留给我,想我的时候啊,你就看看它。”或许和它一起从流水线上出产的还有无数个颜色各异的小小果壳们,但此时此刻,我的粉红果壳就已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了,它肩上担负了代表与我分隔两地的闺蜜这个厚重的使命,我和它有了属于我们的故事。一直以来,我与其他丢失的物品就像与公司的同事,仅仅是点头之交,工作之缘。但是日记本更像亲人,拥有了独特的情感符号。一辈子,与你擦肩而过的同事、朋友有太多,但亲人永远不变。丢了水杯,买,换。丢了手表,买,换。丢了日记,买?买不到了。换?换不了啊。
我想到了《寻梦环游记》里亡灵世界的规则:魂灵们拥有二次生命,但当现实世界将故人遗忘,魂灵会真正死亡,灰飞烟灭。这似乎不免有些道理,人的死亡并不是他存在的终点,因为他仍在可以在周围人的记忆里活着,当人们慢慢遗忘对先人的思念,他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痕迹才真正一点点消失,直至像从未出现过。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和物一样,人啊、动物啊也是小小果壳,一枚枚果壳的存在依赖于我们的情感。临近生日,和朋友聚餐时,收到了母亲发来的微信,“宝贝,生日我送你一只猫。”我心中自是欢喜,想与母亲亲热几句,朋友喊我的名字“来,开心啊,举杯!”于是,萝卜切片似地把残缺未拼成字儿的拼音删去。酒杯相碰,对话框里草草只留下句“好啊。”我并没有在意,只当是开的一句玩笑话,不曾想几天后,又收到了母亲的微信,“妈妈跟你道个歉啊,没有小猫,住寝室没法儿养啊,你当真了吗?知道你一直喜欢猫,就是想把这个当个借口,让你跟我聊聊天。生日快乐。”
......
那只猫真的没有吗?不,有的。它是被母亲的爱与思念所包裹而成的。“就是想把这个当个借口,让你跟我聊聊天”,猫的爪子在心里挠,酥酥痒痒。脸颊湿湿的,不知道是这只母亲送来的猫咪淘气地舔舐着我还是心情复杂的泪水淌过。或许多少年以后,在某个阳光正好的午后,泡壶花茶,我正抱一只英短躺在家里的沙发上晒太阳。但也没准儿是只折耳。都有可能。谁能说准呢?它们都是可爱的小生灵,是可以代替的。但这只,在我十九岁生日被母亲送来的叫作爱的猫,不可以被代替。这一点,我笃定。
情感,多奇妙的东西,如同食品中的添加剂,植物所需的空气。
前几天翻看报纸,头条写着:科技发展,我们的工作被AI人工智能机器取代了怎么办?嘿,你明白了吗,它们只是一枚枚冰冷的果壳啊。不会言语爱,不会发自内心的笑与恨,不会触电般的一见钟情,不会有老去的感慨。亲爱的,相信我,我们随时有能力抡起锤子把它们砸扁,大笑一声——
“哈哈,我们是有情感的果壳!”
作者简介:
林绍懿,出生年月:2000.11.18,性别:女,民族:汉族,籍贯:河北省河间市,当前职务:学生,当前职称:无,学历:本科,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写作与演说创新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