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循然善诱人

季琳

初识恩师顾美云，我尚在校念书。学校请顾老师来为我们这些不久将踏上工作岗位的预备教师做讲座，顾老师娓娓道来教学生涯中一段段难忘的磨课经历、峰顶谷底时的心路历程……从那天起，顾老师就走进了我的心里。尤其是作为结语的一段话，大致是“别人夸奖我，赞美我，我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好;批评我，指责我，我也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坏”，让我在职业生涯二十年中从未间断地在心里提醒自己，无论走多远，都不要忘记本我。

虽是仰慕，但在工作后很长时间，却一直未能亲耳聆听顾老师教诲。只是在一些省、市级的课堂观摩活动中，与顾老师谋面几次，但顾老师会务缠身，仅止于片言只语的交谈。难得有一回在省青年教师语文课堂展示活动中，顾老师作为特邀专家参加，当时我是无锡市代表，顾老师便拉我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听我讲上课流程，指导几处细节的处理，一招一式地教我如何在屏幕、讲台、课桌间走动，如何做到活泼又不失稳重，并且示范了提问、评价的语气，最后还看我演练，耐心纠正我说话的轻重缓急。前后不过半个小时，却教我从教师的高坛放低身段，贴近学生，受益匪浅。

2010年，无锡市崇安区教育局推出名师工作室，我有幸拜在顾老师门下，正式成为“顾门学子”。在工作室跟随顾老师学习的这几年，是我职业生涯中的“拐点”——之前一直任教低年级，调入崇宁路实验小学后，就改教中高年级。是机缘，也是挑战。我边教边学，顾老师常常告诫我：“风物长宜放眼量”，在关注课堂教时目标的同时，还要放眼学生整个小学阶段的目标，甚至是学生终身阅读的素养积淀。所以，顾老师强调研究教材，研究学生，研究体裁特点，研究因材施教，不仅仅是因个体学生施教，也是因不同文体施教。在工作室的课堂观摩中，顾老师以评课做指导，带动大家一起思考、一起切磋，几句话便让我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后来，我执教六年级的《孔子游春》，顾老师笑意盈盈地说：“华丽转身，像个高年级教师！”短短一句话，我又高兴又感激。顾老师的一路领航，使我少走了不少弯路。如今我有所长进，是顾老师不吝赐教、倾心培养换来的啊！

课堂是教师的主阵地，教师的价值应该体现在课堂里，体现在学生的成长和进步中。顾老师每个学期都安排我们工作室成员上研究课。印象最深的是我上三年级的《揠苗助长》一课。上课前几天，我将教学设计发给顾老师——必须要说的是，七十多岁的顾老师，用起电子产品来“溜”得很，别说邮件收发，纵是QQ上工作室讨论，也是“有图有真相”，你不由得不佩服她接受新事物的学习能力！——顾老师常常电话“远程指导”，从不笼统空谈，而是直奔主题，指出我的设计中太过关注内容理解的问题。她说：“这样短小的故事，在内容上没有什么值得翻来覆去讲解的，倒不如钻研一下这则寓言写法上的特点，让学生学有所得，不要上成一堂聽故事的课，而要上一堂如何讲故事的语文课。”随后，她又与我一起讨论这则寓言的文体特点和写作特点……

按照顾老师的指点，我做了修改，发到她邮箱里。大约十来分钟后，顾老师打来了电话说：“我突然想到好像是严文井说过的一句话，‘寓言是一个怪物，当它朝你走过来的时候，分明是一个故事，生动活泼;而当它转身要走开的时候，却突然变成了一个哲理，严肃认真。’我们用这句话放在课始，你看好不好？……”那一刻，我的心情是难以用文字形容的，顾老师就像是我们的哆啦A梦，她有一只魔口袋，那么多大气的设计、哲思的短语、精妙的语言、机智的点拨，总能给我们的课堂带来生命和活力。当时已过九点，电话中顾老师的声音还是那样兴致盎然，可以想象，电话那头的顾老师一定是两眼放光、神采奕奕！的确，只要聊起教育教学或者师生之谊的话题，哪怕是在病中或奔波劳累的途中，顾老师总是眉眼生动，嘴角带笑，那么美丽和年轻。我们都知道，这是顾老师对教育、对后辈的一种高度热情和期望。电话中，我不忍耽误顾老师的休息，一再说老师请早点休息吧，她常常是一边应着，一边又回到教案……

我看书少、笔懒，顾老师深知我的惰性，私下里常叮咛我以笔代想，多读多写，我当然是一一承应，然而埋头于课务作业中，便又弥生出懈怠。每回工作室活动汇报近期的收获和成果，我总是愧对顾老师的殷殷期望。顾老师并不对我心生嫌弃，仍抱着一团热情来鼓励和帮助，见面总是问读了什么书、写了什么文等等，即便是在吃盒饭的当儿，也会抓住一两个问题进行指点。可以说，每回见顾老师回来，总有新鲜的收获，或发现不足，或找到新的生长点。工作室的书面作业（论文、札记、笔记），顾老师总是一字一句看过，每一次做好摘抄，点评时有根有据、有名有姓，中肯真挚，每个人的亮点都能兼顾——提携后辈的殷殷之心，至深且厚。

春风化雨、诲人不倦之辞，说的就是顾老师这样循循然善诱人的先生吧。跟随顾老师的这些年，多少细节处见大节，这里不及详写。我的拙笔，难表我的仰止之私及感念之情，唯有努力工作回报师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