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与书生

王东

茫茫大漠，漫漫黄沙一望无际。

在一座两丈余高的沙丘上，盘腿打坐着一位头戴四角官帽的年轻捕快，怀抱一柄寒光闪闪的虎头单刀，双目微闭，从晌午一直坐到黄昏，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年轻捕快突然双目圆睁，目光如电般射向远方。“你终于来了。”年轻捕快自语道。可这茫茫大漠，死一般地沉寂，他口中的“你”是谁呢？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工夫，果然隐隐约约听到叮叮当当的驼铃之声。

那驼铃声由远及近，一位身着青衫、头挽纶巾的少年书生横坐在驼背之上缓缓而来。青年书生手握一支青翠玉笛，身背三尺青锋宝剑，目若寒星，面如满月。此人正是轰动江湖的那位神秘的少年侠客，却无人知道他的姓名和来历。

少年书生口中吟道：“击筑饮美酒，剑歌易水湄。经过燕太子，结托并州儿。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因击鲁勾践，争博勿相欺。”

那年轻捕快听了，心中微微一动。

少年书生继续吟道：“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少年书生吟完，拍了拍身下的骆驼，道：“驼儿啊驼儿，说什么落花春风、胡姬酒肆，就算我如今远走这茫茫大漠，也依然有人不放过我啊。哈哈，这样也好，该来的终究要来，早来了还免得咱东躲西藏。”说完便在离那年轻捕快十丈之地停了下来。

少年书生显然已对年轻捕快的来意心知肚明。

年轻捕快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少年书生哈哈一笑：“就算早知今日，我亦势必当初。只是没有想到竟会劳你这天下第一名捕亲自出马。”

年轻捕快道：“哼，你可知道你所劫银两乃是朝廷的赈灾之银吗？”

少年书生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玉笛，一边若无其事地道：“当然知道。”

年轻捕快怒道：“既然知道是朝廷的赈灾之银，那你为何还要劫去？”

少年书生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正因为那是赈灾之银，所以我才劫去，否则，那些银两早已被那些贪官污吏中饱私囊了，那些真正的灾民岂能得到半文？朝廷应该感谢我才对啊，怎么反而派你这天下第一捕快来捉拿我呢？真是没有天理啊！”

“胡說，朝廷赈灾的银两，哪个贪官污吏胆敢中饱私囊？”

“哼。”少年书生冷笑一声，“这些年来，那些贪官污吏私吞的赈灾银两还少吗？恐怕你比我的心中更明白吧！”

“就算有一些胆大妄为的贪官污吏，朝廷一旦掌握真凭实据，必然会查办，岂能容你胡作非为。”

“查办？哼哼，这天下有多少贪官污吏，朝廷又查办了几人？”少年书生转而又是嘻嘻一笑，“这次正好被我遇上了，举手之劳，顺便帮朝廷一个小忙，你给朝廷带个信，就说奖赏我就不要了。”

“哼，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如果都像你这样胡作非为，那岂不是天下大乱，你认为我会放过你吗？”

“唉，说了半天，你还是要擒我。”少年书生顽皮地皱了皱眉，“但是，你认为你真打得过我吗？”

“使命所在，打不过也要打。”

“唉，要是做官的都像你这么傻，那就好了。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少年书生说完，面带微笑，起身轻轻一晃，瞬间便到了年轻捕快身前的三丈之地。

年轻捕快心中一惊，原本以为凭着这几年的苦心修为，就算不能轻易取胜，也可与之打个平手，岂知几年不见，他的武功竟是如此精进。以他现在的武功来看，自己恐怕连十招也难应付。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年轻捕快大喝一声“接招”，一片刀光罩向少年书生。

刀光剑影之后，胜负瞬间即分。少年书生身中数刀，倒在血泊之中。

年轻捕快心中一怔，随即将虎头单刀射向沙丘之中，俯身抱起血泊中的少年书生，大叫一声：“小天。”

“哥。”少年书生依然面带微笑。

“你为什么不还手，你为什么不还手啊？小天，你若还手，我又岂能伤得了你。”

“我若还手，你会就此放过我吗？我若将你打败一走了之，你又怎么向朝廷交代？到时朝廷必然定你个徇私之罪。我若束手就擒，最后依然免不了一死，我可不想死在朝廷那些贪官污吏的手上。”

“你怎么这么傻啊，小天！”年轻捕快泪如雨下。

“哥，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吟诗练功吗？那时候我们都一心想做一代大侠，你说侠之大者，莫过于为国为民。我牢牢地记着你的话，只可惜，我们走了两条……不同的路。”

“小天……”

“哥，朝廷需要你这样的官，天下百姓需要你这样的官……哥，代我转告爹娘，小天以后不能在他们膝前尽孝了……”少年书生已是气若游丝。

“小天……”

大漠深处，残阳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