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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同的神话”:全球化时代下文化共同体的乌托邦

2019-09-10李新颖

画刊 2019年11期
关键词:安仁双年展策展

李新颖

继2017年首届安仁双年展之后,2019年10月12日,第二届安仁双年展在成都安仁拉开帷幕。今年双年展邀请了国内外艺术家共66位/组,规模与首届相比,减少了近半数。此届邀请艺术家的规模缩小,也正是体现了策展人思路的转变,不以数量而以契合主题为首选。从首届的“今日之往昔”探讨历史记忆与当代问题的交互,到第二届“共同的神话”探讨全球化视野和不同文化体制下是否存在共同的文化诉求,呈现出策展人在全球化语境中,从纵向和横向的视角提出问题并延续了思考。第二届安仁双年展与首届相比,在展览机制和展览脉络上有很大的不同。此届不再采用国际惯常的双年展总策展人负责的策展人小组机制,而采用了联合策展人机制,从总体上对第二届安仁双年展进行把控。双年展由中国策展人吕澎、何桂彦和荷兰策展人赛伯·泰德若(Siebe Tettero)联合策展,共同制定展览主题和框架,拟定邀请参展艺术家名单,选择参展作品,保证展览的学术性和在地性。所以也就不再像首届,由策展小组的四组策展人完成“今日之往昔”主题下的四个单元。此届双年展并没有进行单元的细分,中外艺术家的作品穿插根据策展逻辑进行安排,打破了首届独立的国际板块,避免刻意区分“国际”和“中国”,从展览呈现中便形成了对于主题“共同的神话”的呼应。

但是此届没有在展览主题下设立各个单元板块,对于观众来说,去理解“共同的神话”这一极其抽象的主题是存在一定困难的。何为“共同的神话”?这一抽象概念的具体显现又是什么?齐格蒙特·鲍曼(Zygmunt Bauman)曾说过:“对每个人来说,全球化是全世界不可逃脱的命运,是无法逆转的过程。”“共同的神话”便是在全球化的背景下提出并探讨的一个主题:基于全球化的背景,讨论来源于不同制度、不同文化背景、不同宗教、不同民族身份等条件下,是否有一种共同的诉求、一种共同的理想。这种共同理想的实现,塑造属于人类共同体的新文明,在面对各个国家社会存在的巨大差异时,就变得十分困难。建立共同的神话,这似乎是一种乌托邦式的理想,但仍然需要一步一步地探讨与分析。所以,在这样一种抽象化的主题下,根据选择和呈现的作品,展览存在几项主体脉络表现,即“地图与边界”“文化消费与经济景观”“精神信仰与科技异化”等,从这些角度对“共同的神话”这一主题进行呼应,去探讨全球化语境中不同文明、不同区域、不同政治制度和经济背景在一体化的当下所呈现出的交融、碰撞和矛盾,从而建立“共同的神话”。

一、地图与边界

地图是一种观察世界、认知世界的方式,也是此届双年展很多艺术家采用的表现形式之一。地图代表着对于边界、领地、范围的规定,是国与国、区域与区域边界的外在呈现。而艺术家力图打破我们正常逻辑中对边界的认识,重新提供了看世界的可能。此次展出的《世界秩序新图》《最新实用世界地图》《世界地貌新图》《有边之世界系列》这四幅作品便是艺术家洪浩用丝网的方式印制的“世界新图”,完全打乱了我们视野中常规的地图位置,以他自己的思考将世界重新组合。例如《世界秩序新图》中,与权威的世界地图对比,我们便会发现,洪浩将全球的各个行政区和其所在的大洲解构后全部重新组合。德国、瑞士、加拿大被安置在落后的非洲板块,莫桑比克、柬埔寨等落后的国家被安置在原本欧洲的区域,中国被置于北美洲……在《最新实用世界地图》中,以各个地区的功能性这一标准重新绘制,有代表着批发、梦想、知名度、销售等不同实用功能的区域,似乎假如你想寻找任何非自然资源,都可以从这张新图中找到。洪浩在这样一种象征着权威的地图语言下,将全世界重新组合,以区域代表的功能实用性角度重构地图,也在探讨的是在全球化开始后,地球村形成,原本区域、国家边界的临时性和国家功能地位的不断转变。思考在这样一种全球化的语境下,表现对既定的边界、地理的解构与重新定义。而艺术家邱志杰常常会称自己是一名“Mapper”,从着迷于收集地图到绘制地图,地图成为他重要的创作方式。他曾打趣地说:“我从来不迷路,是因为我的脑子里总有一张地图。”此次参展作品《想象地理学》是邱志杰“世界地图计划”系列中的一件,是一张充满神话趣味的乌托邦式的地图。我被地图中岛屿山脉的名字所吸引,“乌托邦岛、古代太空人、神界的次天堂、猫眼王国、安逸平原,多元宇宙”等,好像闯进了邱志杰营造的神话空间。他打破了我们日常观看地图的惯性思维,营造了一个神秘的世界。

在全球化的语境下,边界概念在逐渐模糊,更加强调区域与区域的关系问题,而这种关系是不被边界轮廓所束缚的,也是人为力量所无法阻止的趋势。无论是已经成型被认同的地图,还是虚构重建的地图,都代表着在全球化的语境中,不断在变化的世界,文化的交流与博弈。但在这种交流与冲突中,能否寻找到一个和谐至善的“理想国”,也是需要不断去探索的。

二、文化消费与经济景观

“文化消费与经济景观”是此次安仁双年展的第二个线索。在今天,全球化和本土化形成了激烈的碰撞,新闻、娱乐等信息以极快的速度、极大的体量对我们进行“轰炸”。而艺术家王度的《刷屏》便是从这一角度切入,寻求对“共同的神话”的理解和表现。王度到安仁古镇进行了在地考察和创作,从安仁现场这一地域出发去看世界。最终,他从参观刘文彩庄园时,看到的入口处墙面上的一幅地主庄园示意图和参观展览场地时建筑外墙的黑板报这两处残留的模糊的粉笔字迹获得了灵感。王度选用某天的《成都日報》,用粉笔把报纸的头版抄在黑板上,每三天轻擦去前次的板报,又抄写了当天的《成都日报》的头版头条。不断叠加后,字迹的可读性变低,而仅存在抄写过程中这一“刷屏”的姿态。20世纪七八十年代,人们被报纸、广播信息刷屏,而现在我们每天同样被无数的信息侵蚀和淹没:微信不停的消息提醒,微博、QQ等社交、新闻软件时时刻刻在更新着信息,像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这样的“轰炸”下,我们能消化多少信息?又有多少信息是有效的?在这些信息下,我们变得无聊、空虚、麻木,但同时又消遣着信息。王度的《刷屏》以巧妙的方式呈现出了在全球化背景下的信息爆炸与信息刷屏。我们每个人都会在无时无刻被海量信息“刷屏”,被“头版头条”所侵蚀,是否在背后也隐藏着话语与话语权力?这一点给我以无尽的思考,思考在全球化的语境中,社会的进程、科技的发展给我们带来的文化信息的消费和被消费。除此之外,在经济全球化下,带来机遇的同时,也面临着危机。刘建华的《义乌调查》将中国最真实的经济现场——义乌移植到展场。在展览现场,墙壁上镶嵌出一个原型的集装箱,倾泻而出的是如洪水猛兽般气势的、数以万计的廉价的小商品,其中包括日用品、玩具等,体现着中国特有的经济模式与世界经济之间的对话、联系,甚至是产生的影响。

文化和消费、经济发展与撤退似乎是全球化下所带来的最直接的表现。而在文化经济的呈现背后,隐藏着不同文化背景、不同意识形态、不同思维逻辑策略的社会国家之间的对抗与交流。通过将这种差异的外化呈现,去寻求一种“共同神话”的可能,追求“共同诉求”的可能性,也便体现了此届安仁双年展通过文化消费与经济景观这一思路脉络去寻找一种乌托邦式的“神话”。

三、精神信仰与科技异化

“精神信仰与科技异化”是此次安仁双年展的第三个线索。“精神信仰”暗含着一个国家的民族身份和文化习俗,精神信仰的转变代表着社会内容的转变。在全球化和社会发展的语境下,人们的精神信仰开始转变,从开始对上帝、佛祖的崇拜逐渐转变成对个人内心所需求的对象进行精神崇拜。《药师佛》是艺术家吴达新的作品,但此佛非彼佛。这件作品是由3万个塑料小药瓶组成巨型透明佛头,佛头面前放置了3个朝拜的垫子,具有讽刺性的仪式感。吴达新曾说他是构造了一种新的精神信仰,这来源于他对假疫苗事件的思考。佛是神圣的,是人想要祈求心想事成的寄托,而吴达新便利用并置换了原始语境,揭示了新语言下病人对于医生、对于药物安全的精神信仰和对相信信仰的自我催眠。田晓磊以教堂彩窗为创作原型,在这一作品中,教堂原本通常的圣母耶稣的形象被替换成希腊神的形象,这是精神信仰的语境替换。动画中,希腊神与机器结合,形成了后人类神的形象;神与机器媒介的结合又构成了一种异像的神话世界。田晓磊曾在采访中说:对生命科学与科技之间的关系,以及杂交世纪产生的新物种这种未来进化感兴趣。他用艺术的视角来创造未来世界的物种,将历史、信仰、科学和技术与身体融合,从而形成一种新的信仰与机器的异化现象。在人工智能、互联网媒体时代,信仰被赋予了新的社会和时代意义,也呈现出科技对于精神信仰的重新塑造。在社会、科技的重新塑造下,被异化的人类面临着精神信仰的不断更新。而在全球化的语境下,是否会产生不再以区域、国别、种族来区分,而是由人类共性的社会问题所生发的新的精神信仰呢?

综观第二届安仁双年展,虽没有设置单元主题对作品进行解读,但其在作品的选择上形成了隐形的脉络去探讨何为“共同的神话”。在此刻,“共同的神话”这一主题便不再是抽象的,而是从政治、历史、文化、经济、科技等多个方面,为这个复杂的世界提供了多元的观察与思考。一个具有国际水平的双年展其实从来不是简单地确定一个庞大的主题,邀请一批已經成就非凡的知名艺术家带来现成的作品就算是成功的,而是关乎于双年展能否真正地以公共活动的身份融入安仁这一文化社群,为其注入新的活力和生命。也许第二届安仁双年展这一艺术现场不能直接改变安仁,每年类似的艺术现场不能直接改变当地的现状,但以艺术激活地域文化,在当下的语境下,也正表现的是策展人与艺术家对文化第一现场的深入和切身的思考。第二届安仁双年展“共同的神话”,不仅是探索一种全球化时代下文化共同体的乌托邦,也是在安仁这一土壤中生发出古镇文化转型、塑造属于安仁的“共同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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