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南六中的往事
2019-09-10甘建华
那几树桃花连同池塘不存在了,早在二十年前即被平整为空地,但我每次回到衡南六中,都会在此站立一会儿,略抒对往昔青葱岁月的怀念。就在最大的那株桃树下,正是仲春桃花将谢之前,我曾经留下过青春的风姿,我们高38班好些男生女生也在此分别合影留念。记得有一个面容姣好的女生,从我手里抢过一张黑白照片,说是照得真好,给她留作纪念。我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任其洒下一路银铃般的笑声远去。仿佛她还回眸冲我嫣然一笑,但我明白伊终究是别人家的桃花。西汉名将霍去病说:“匈奴不灭,何以家为?”我不可能与她们中的任何人有瓜葛。这一年衡阳地区打破惯例,搞了一次害人的高考预选,我的成绩并不理想,有可能会被淘汰高考资格。那么不久之后,就要追随父亲去青海高原,不知遥远的异地会有一个怎样的前程等待着我。
我的祖上于600多年前从江西丰城骊塘,辗转迁居衡州府城西南茅洞桥,至我已是第二十二代。茅洞桥历史上并无明确记载出过进士,似乎只有我们源远堂甘氏出过一个举人,这就是我的九世祖学耀公。据省市县地方史志记载,他在雍正年间乡试中举,先后做过蓝山知县和湖北随州同知,归乡后主讲石鼓书院,膺聘丁氏白沙书院山长。子孙两代均为县府学秀才,曾孙鸿楑字祥春号石盦者,咸丰年间襄赞曾文正公军务粮秣,得其赠联收录《曾国藩日记》:“楼高百尺南朝迹;甓舍一舟北宋砖。”可见当时也是名冠一方的缙绅之家,至高祖、曾祖两代家道式微。祖父玉林公虽然文武双全,赫赫有名的抗日英雄,却不喜功名虚衔,只以木工、武师名闻乡里。好在父亲年少即投笔从戎,两个叔父矢志读书报国,相继走出了茅洞桥的重重大山。然而细究起来,在我以前,我家并无一人与衡南六中结缘。
考之衡南六中的校史,始自1957年春,开初只是一个小学班,至冬期增办一个初中班,命名茅市附中,校长周傥凡。那时有名者乃刘氏兄弟,哥哥刘立山是美术老师,弟弟刘乐山是体育老师,茅洞桥人至今还记得他俩的模样。1959年下学期更名衡南四中,校长唐琪山。后把四中迁至泉湖,恢复校名茅市附中。大约在1965年或1966年,正式命名衡南六中,校长张杰,校名沿袭至今。1975年至1982年上学期都是高中,我们1981届四个班高考全体剃了光头,翌年即被降为初级中学。过了几年,复办高中,前些年又被降级———这就是山区中学的命啊!
老茅洞桥人喜欢叫六中岭上,这是有原因的。它坐落于镇西三四百米处,建在雷公坪后山腰上,将一面大坡全部劈下来,有了一块操坪,两栋教学楼,一栋办公楼,一个礼堂,一个食堂,几栋大小不等的宿舍。对河山上的茅市完小附中(现茅市初级中学),规模和气势自然无法与之颉颃。校园靠近雷公坪这边,砌有一溜红砖围墙,墙上立有碎玻璃,前门和边门开在围墙两头,风水都有些偏欹。西面往泥水冲一侧围墙则是象征性的,防君子不防小人。南面玉带似的栗江蜿蜒流过,汇入大河湘江,则以陡峭地势自固,军事上称为易守难攻。北面经公厕直登山顶,有老师和家人种植的菜地,用竹枝、荆条围护,防止鸡犬闯进去捣乱。春天的白菜、芥菜、冬苋,夏秋的辣椒、茄子、南瓜、冬瓜、蕹菜,长势十分喜人,但都比不过冬天的大白萝卜,味道甜而脆,生吃一口水汪汪的。只有吃过六中岭上白萝卜的人才知道,它绝不亚于衡阳城郊金甲岭的鸡萝卜。
六中岭上的山头如一只雄狮,高踞茅洞桥小盆地周边所有山峰之上。我曾无数次攀上峰顶,在罡风中观察万山来朝之势,每每有叶剑英曩昔登临南岳祝融峰的慨叹:“四顾渺无际,天风吹我衣。听涛起雄心,誓荡扶桑儿。”那张在网上流传甚广的照片,从六中岭上俯瞰茅洞桥的大地山河,蓝天白云下矗立着高高的电视发射塔,就是我七八年前拍摄的。此山与他山不同处,别的山上多是紫红色页岩,它则是砖红色的黄土壤。我家住在老街上的时候,各家各户要打藕煤了,就去六中岭上挖一担黄土掺入其中,因为黄土有粘性,做出来的藕煤才不会散开。从雷公坪的老屋烂瓦看过来,连六中和旁边的公社粮库也不见踪影。但从往斗山桥方向的公路望过来,恰似一方巨大的圆形印章,是谓茅洞桥文脉蔚然之地。山那面树木稍多些,尤其多的是柏树,可惜二三十年前就被砍光了。依次是蔡公皁、上布冲、荣贵堂、上古岭,蔡公皁的人家姓陈,上布冲是我的外公外婆家,几户人家都姓全,荣贵堂都姓蒋,上古岭好像是杂姓。1980年秋季的一天,我们正在上课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喊———快去救火啊!大家伙儿急急忙忙地冲出教室,只见山后的荣贵堂上空浓烟滚滚。到了山头往下一望,整个大屋都被熊熊烈火包围着,男女老少用水桶、脸盆提水灭火,无异于杯水车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焰吞噬掉一个山冲,至今尚可看到遗迹。
六中宿舍除了安居教师和家人,还有家在斗山桥、长沙塘、柞树坳、代泉亭、洪堰、八石、长岭、小新桥、坪山桥等地的住校生。他们的家离学校近则七八里,远则二三十里,每个周末步行赶回家里,除了要钱、带米、背红薯,蛇皮袋里必定少不了一两瓶咋菜。就“咋菜”这个词,我曾做过比较长时间的研究。咋菜指的是坛子里浸泡的咸菜、酸菜,包括剁辣椒、豆腐乳,特别开胃生津,这是茅洞桥妇人的拿手好戏或看家本领。俗话说:“两天不呷咋菜,口里冇味,走路冇劲,全身发飘。”咋菜应读zǎcài,菜字无歧义,咋从口,有吃的音义,符合衡阳方言原意,其它兩个音zé、zhā则不符。也有人说“爪(zhuǎ)菜”或“抓(zhuā)菜”,“爪”音相近,“抓”音较远,都与菜蔬或用嘴品尝无关。“爪”有两个意思,一是动物带尖甲的脚,譬如鸡爪子、猫爪子;二是器物下端像爪的部分叫爪儿。还有一个音zhǎo,指的是鸟兽的脚或趾甲,如鹰爪、虎爪,张牙舞爪。而“抓”有6个释义,都与手有关,与口无关。民间口头语如何表达,可以听之任之,但“爪”和“抓”在书面语中似不合适。之前还有许多人写成酢菜,酢有cù、zuò两个读音,但与zǎ音相去甚远。另有人写作杂(zá)菜,杂有多种多样、混合在一起之意,看字面即无语义,也没有吃的意思。榨(zhà)菜则是芥菜中的一类,系植物之茎,加工时需用压榨法榨出菜中水分,通常指重庆涪陵榨菜。
尚在孩童的时候,我就与伙伴们在六中岭上玩耍,熟悉那儿的每一个旮旯,每一棵树木花草。教学楼前种着一排夹竹桃,本来是绿色灌木,长得却像乔木一样葳蕤,叶片如柳似竹,最高可达四五米。一年四季都开花,到了夏秋时节,红花灼灼,胜似桃花,简直比火还要热烈。我们很喜欢闻它的香气,而且这种特殊的香气,隔着几十米远就能闻到。直到有一天,我们中的一个凑到跟前使劲地闻,突然间倒地不起,吓得大家尖喊尖叫。一个老师听见了,赶紧给他喂了一瓶十滴水,这才救活过来。他告诉我们,夹竹桃的香味既能净化空气、美化环境,但也是最毒的植物之一,包含了许多种毒素,轻者能致人癫痫,弄不好甚至有致命的危险。祖父则告诉我,夹竹桃叶片、根皮能治病,用于强心利尿、祛痰杀虫,所谓以毒攻毒是也。
就读衡南六中的两年,因为我家是镇上吃商品粮的居民户口,每天可以走读回家吃饭睡觉,生活条件相对于其他同学来说好得多。除了高年级偶尔笑骂低年级是“毛桃子”,几百名正处于青春期的学生大抵相安无事,没有听闻发生过恶性打架斗殴事件,更没有琼瑶小说中的殉情自杀。但老师们则不一样,印象中他们分了很多派,几个校领导尿不到一个壶里,老师们互相“抖被窝(内讧)”,而且拿到课堂上来讲,各自话中有话,故事中有故事。
曾见熊尚鸿老师晚年回忆录,沉痛地回忆学校领导当初是如何迫害她,在发放可怜的5元钱奖金、分配逼仄的住房时,如何故意设置各种阻力,让一个优秀女教师求告无门。后来在衡阳曾多次见面并做采访,她却从未向我说起那些不堪的往事。读其文虽未见直接指名道姓,所影射的每一个人物,包括茅市区的文教宣传委员,我却似乎都很熟悉。尽管我只是一个普通学子,未曾旁听过他们的会议,更不可能介入他们的争斗,甚至从未参与住校生的悄声议论,却对特定时期和特定地方,每一个粉墨登台的角色,不说按图索骥全都清楚,至少不难想象他们的生动脸谱。
拍完毕业照那天,看着师生们各自散去的背影,我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乍现,意识到我们之所以高考失利,实则与校园里剑拔弩张的小政治氛围有关,与校长们成天勾心斗角有关,与老师们自顾不暇有关。他们这些大多数家属尚在农村的“半边户”,无法保证各自有一个轻松自如的心态,以全副精力投入教学本职工作,焉能指望他们带领学生往高处行走呢?说到底,衡南六中1979年至1981年的教与学基本上是失败的,高考打零蛋是一种耻辱,但是没有一个人勇于承担责任,何况也根本承担不起这个历史责任。西德总统R·威扎克说过:“闭上眼睛拒绝正视过去的人,无论他是谁,都无法认识今天。”多年以后,我并非与母校清算旧帐,何况那些人多已作古,而是想给后来者提供镜鉴,须知耽误了庄稼只是一季,耽误了学生就是一生,甚至很有可能就是一代人的命运。
在经历了走南闯北、见识了四海名公之后,我的内心更加趋于平静淡泊,喜欢与那些目光清亮、面相饱满的善良者为伍。必须承认的是,我很讨厌熊老师笔下暗指的那些个人物,与她没有过节、文中也未道及的几位老师,倒是有着比较深刻的印象,不妨摭说一二以作谈资。
1986年夏天,从青海师范大学地理系毕业后,我志愿去柴达木油田工作7年,期间结识了一位衡阳老乡,西部水电厂厂长周治连。第一次到他家做客,亲自给我烧了一桌子菜,典型的湘菜风味,真是大快朵颐。我在高原上读书、工作、生活前后计11年时光,却从来不吃牛羊肉,是不是岂有此理?但是那天晚上,周治连炒了一盘麻辣牛肉丝,味道醇香,非寻常美食可比。席间我们谈笑风生,他说家在柞树坳周家皁,1964年考入茅市附中,语文老师也是班主任名叫雷震霆。我听了一惊,筷子差点掉到地下———雷震霆也是我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啊!这么说,咱俩是师出同门啊!于是,在青藏高原蔚蓝色的夜空下,我们深情缅怀共同的老师,感情更加增进了一步。2018年春天,现居西安的周治连写了一篇《我的母校衡南六中》,里面说到雷老师:“每天下午放学后,他都要提着一个小锡壶,到茅洞桥街上打散装粮白酒,一边走,一边抿一口,醉醺醺东倒西歪的样子,颇像电视剧《水浒传》中鲁智深醉打山门。他是衡山人,口音重,有特色,叫我们念诵木兰从军,‘唧唧复唧唧,散起!’至今还在我的耳边回响。”这段话将雷老师描摹得十分传神,所有认识和了解他的人,印象中都不会缺乏这两点。所以,我戏谑周治连时用了作家木心的一句话:“各位都有爱有恨,苦于用不上,不会用。请靠文学吧。文学会帮助你爱,帮助你恨,直到你成为一个文学家。”
雷老师其时复职不久,据说解放前夕随众集体加入国民党三青团,后来沉沦社会底层十余年。他好像不属于任何派别,有些人可能拉拢过他,年过半百的他却已不想介入世事。在早晨或傍晚的校园蹓跶,他不时朗吟李白名诗《将进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可不是吗?那些成天鸡争狗斗的校长、支书以及诸位老师,我们平时尽量不会提及他们的名字,而雷老师却在我和周治连学长的笔下留名了。南岳后山的人会读书,他的确是一个有水平的老师,也是一个非常严厉的老师,古板得有不少学生对其家长作风十分恼火。话说有一天晚自习,喝得半醉不醉的雷老师,又在讲台上手舞足蹈喋喋不休,根本不顾及学生们还要写作业。突然间灯灭了,与我同桌的吴同学揭下一块墙皮向他扔过去,我赶紧伸手阻拦。恰在此时,灯又亮了,可墙皮已经扔過去了,而且正好落在雷老师的黄军帽上。这下可好了,雷老师没有看到吴同学的动作,却看到我停在半空中的手势,误以为就是我扔的,气急败坏地叫我做检讨,而且根本不听我的解释,说是要报告学校开除我。好在其他许多同学作证,吴同学自己也承认了,他还是不肯善罢甘休。可他平时不怎么待见校领导,那些人巴不得看他的笑话,事情居然不了了之,想来他也是很气愤的,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春节前夕,我的父亲从青海回来休假,提着两瓶好酒,跑到学校看望我的班主任,顺便了解我的学习情况。雷老师当即将酒打开,一边不用任何菜肴地独自干喝,一边海阔天空地聊天。聊着聊着喝高了,居然指着一旁的我,告诉父亲我曾用墙皮打过他。父亲大怒,正要作势教训我时,他突然又清醒过来,说打他的是别人,弄得我们父子哭笑不得。
体育老师谢超俊是我爷爷的师弟,毕业于黄埔军校,解放战争时期是国军的上校团副,后来参加起义投诚,1950年代末因事羁狱,后来下放农村劳动改造,1979年平反,刚好是我们进校那一年,做了体育老师兼看大门的差事。我去六中嶺上报到,恰巧被他看见,热情地牵着我的手去缴学费注册,之后留我吃饭。他的夫人姓彭,镇卫生院的全科医生,也是认识我的。学校还有几个老教师,均与我家父祖两代熟悉,可以说是看着我长大的,纷纷与我打招呼,令其他来自山区的同学眼热。貌似这是好事,实则埋下了隐患。我在茅市完小附中当了两年班长,之前小学一直担任学习委员,确有一定的领导才能,而且一向品学兼优,到了这地儿怎么也得是个班干部吧?醉醺醺的雷老师却听信了别的同学的话,说是走读生不适合当班干部,得从住校生中产生。这就便宜了某些有心机者,不但入团优先,而且可以随时找女生谈话,进而发展为地下恋情。
我对学习的兴趣随之下降,跟着谢老师练了两个月南拳和猴拳,终究不是龙华会里人,转而悄悄地写起了小说。出手就是十余万字的长篇,名为《长勺战》,取材于春秋时期周庄王十四年(公元前684年),发生在齐国与鲁国之间的一场著名战役。我信奉曹禺所说,写文章得“找尖锐的地方下笔”,因此重点描写《曹刿论战》那个部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是军事上“敌疲我打”的正确方针。当时不知从哪儿弄到一本《梁信电影剧作选》,内有《红色娘子军》《南海长城》《从奴隶到将军》等有名剧本,引起了我前所未有的兴趣。我私淑梁信先生,照猫画虎地将《长勺战》改编成电影剧本,投寄给北京电影制片厂,结果泥牛如海。这件事情在今天之前,我从未向任何人讲过,看到这荒唐有趣故事的人,你们有福了!
年轻的数学教师谢培品,是我至今唯一保持联系的老师,他与谢超俊先生都是大山桥人。在衡南六中当时所有的教师中,无论教学水平还是个人私德,他都是首屈一指的,深受学生们的爱戴。他很不耐烦卷入是非的漩涡之中,可世事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课余闲暇与学生们聊天,觉悟和思考常让比他只小几岁的我们颇受教益。我们毕业的当年,他就打报告调离六中,先是去了衡南五中,不久出任衡南四中校长,再后来调入全国名校、湖南省重点中学衡阳市八中。未曾料到的是,多年以后,小女甘恬就读该校,临毕业的那个学期,需要在校内租赁空房集中精力攻关复习,又是谢老师夫妇帮忙玉成。甘恬后来考入澳门科技大学,硕士毕业于英国杜伦大学商学院,现在上海一家有名的大公司工作,我们时常感念曾为甘家两代之师的谢培品先生。
诗人洛夫曾经说过:“母校如母亲,校情即亲情。”尽管当年的衡南六中并非如我辈所预期,但我一直怀念在此度过的两年青春岁月,怀念国旗前的庄严敬礼,怀念隔不多久的一场露天电影,怀念盛开的桃花和夹竹桃花,怀念校工全璧驼子踮脚打点(敲钟)的憨态可掬,怀念山坡上随风起伏的茅草和窜逐的野兔,怀念那些在半饥寒中苦读的同窗校友,怀念那些默默奉献而不误人子弟的老师。每当看到报刊网络上那些学有所成,或在海内外各行业名声鼎盛的校友名字,我的心里都会涌起强烈的自豪与认同:啊!他也是衡南六中毕业的!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曾经多次回过母校,却很少惊动学校走马灯般的历届领导。2017年10月22日,我出面邀约湖南及衡阳一大批文学书画摄影名家,共计六七十人奔赴吾乡采风,期间参观了这所茅洞桥的最高学府。我和曾经毕业于斯或曾在此任教的十几个师友,在校园操场上的“桃李芬芳”巨石前留影,大家一时间感慨丛生,同声祝福母校越办越好,母校的明天更美好。
也就在那一天,世界华文诗坛泰斗、文人书法大家洛夫先生,隔海发来为我主编的中国文化地理散文选本《茅洞桥记》的题签。未及半年,先生在台北荣民总医院病殁,这是他为人世间留下的最后一个题签,但愿他的灵魂在天国得到安息!同时祈祷在合适的时机、地点,有缘人能将先生的墨迹泐石刻碑,竖立于茅洞桥的青山绿水,接续一段泽被后世的文脉。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网
作者简介:甘建华,湖南衡阳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地理学会会员,高级编辑。第七届冰心散文奖、首届青海青年文学作品奖、首届丝路散文奖、第二届中华铁人文学奖、第三届四川散文奖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