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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年公寓里的精神家园

2019-09-10柴会群

文萃报·周五版 2019年11期
关键词:老年公寓精神家园楼层

柴会群

山东某农村老年公寓的设计者们似乎忽视了一个问题——虽然建成时间已经不短,但这里仍然没有任何公共娱乐设施,老人们面临无处可玩的窘境。于是,一个新的精神家园自发形成了,就是3楼那条公共走廊。

老年公寓里没有公共娱乐设施

父亲住在村里的老年公寓。3年前,我们村实施旧村改造,其中最得民心的,就是盖了一栋供全村老人居住的“老年公寓”。老年公寓是筒子楼结构,共有6层,每层有14个同样大小的单间,房间里煤卫齐全,村里的人只要年满七十岁,水、电和暖气都是免费供应。

父亲住进老年公寓后,我曾担心,在物质条件改善之后,老人们如何解决精神生活问题?

邻里之间的沟通难题在城市普遍存在。我在上海已经生活十多年,住过若干个小区,但任何一个住处的左邻右舍我几乎都不认识。

我们村老年公寓里的老人们同样也面临这个问题。因为旧村改造,原来农村的邻里关系被彻底打破。比如父亲,与现在的邻居以前虽然同在一个村,但因为离得较远,几乎从不来往。由于年事已高,思想保守,我有理由相信,他们重新建立社会关系的难度,将会比我们年轻人要大得多。此外,与年轻人相比,老人们还屡屡面临残酷的精神打击——在老年公寓建成三年半的时间里,包括我母亲在内,已经有十多个老人先后去世。

老年公寓的设计者们似乎也忽视了这个问题——虽然建成时间已经不短,但这里仍然没有任何公共娱乐设施,老人们面临无处可玩的窘境。

公共走廊上的精神家园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新的精神家园逐渐自发形成了,就是3楼那条公共走廊。

3楼目前共居住着13户人家,其中6户为夫妻,7户为丧偶老人,一共19人。我注意到,在冬天,3楼走廊里形成了几大景象:早晨6点半,老人们陆续起床,其中有四五人排着队在走廊里散步,每走到一头,便驻足向窗外眺望,之后再原路返回。

早晨7点钟过后,老人们便陆续回家做饭、吃饭。饭后,又纷纷搬着马扎出来聊天,其中最主要的活动点就是我父亲那间房的门口,因为此处紧挨着电梯,空间较大,加上我父亲人缘又好,经常义务“捐献”马扎和打扫卫生,那里渐渐成为实质意义上的“老年人活动中心”。

最热闹的时光是晚饭之后的聊天会。我发现,每次在这里“开会”时,老人们无拘无束,彼此之間开着玩笑,聊得不亦乐乎。如果哪天某位老人没有参加,便意味着家里有事。若是连续几天不来,则说明很可能健康出了问题,此时大家便会相互打听,并把了解到的情况告知亲属。因此,在老年公寓,是绝不会发生大城市里屡见不鲜的“老人死在家中无人问”之类惨剧的。此外,那里也成了村里的信息集散中心,本地有啥大事或新闻,都会在3楼的走廊里传播。

严守公域与私域

我的叔叔、婶婶也住老年公寓,他们在4楼,每天晚饭后也参加3楼的聊天会。原来,老年公寓的楼层是以年龄为界分配的,年龄越大,所住楼层越低。1层和2层的老人大都已经年过八十,没有能力出门。而4楼、5楼和6楼的老人们相对还算年轻,更愿意走出楼去活动。惟有3楼,大都是七十多岁不到八十岁的老人,他们多少还能活动,又不能走得太远,故将走廊作为活动中心。叔叔、婶婶见三楼热闹,便跟了下来。

我还注意到,走廊虽然成为整个楼层几乎绝无仅有的公共生活空间,但是老人们也在小心翼翼地守着公域与私域的界限。比如早晨虽然不乏有5点多钟就起床者,但是很少发出声响,以免影响他人休息,而最热闹的晚饭后的聊天会,基本上每次都是到7点钟结束。

此外,除非关系已经十分密切,或者出了什么事,正如农村多年形成的规矩,很少有人会冒昧地跑到他人家中。

在发现走廊里的上述景况后,我为父亲感到欣慰,同时也希望,在中国农村目前正在进行的这场前所未有的大变革中,不管经历何种曲折,老人最终能成为赢家。

(摘自《南方周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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