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让我们感觉这世界更美好
2019-09-10曹明伦
曹明伦
生活在水泥丛林里,我们脚下已少有欲登以舒啸的东皋;穿行在钢筋结构中,我们眼前已少见可临而赋诗的清流。
然而,我们身边仍不乏诗歌。
中国是一个有数千年诗歌传统的国度,诗词歌赋浩如烟海,诗人词客灿若群星。但令人遗憾的是,在这个绿水青山的容颜遭到毁损、连星空和海水也被污染的时代,诗歌似乎正悄然离我们而去。对今天的许多青少年朋友来说,一旦告别了语文课本,与诗歌似乎也就渐行渐远。
两千多年前,编纂并删定《诗经》的孔子就对青年学子说过:“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论语·阳货》)既如此,今天的青少年朋友为何不多读诗呢?
读诗,可令你思接千载,登山则情满于山;读诗,可令你视通万里,观海则意溢于海;读诗,可让你学会合群,与朋友同事共建和谐;读诗,可让你学会讥讽,借喜怒笑骂针砭时弊,
读诗,能熏染你的敬乐忧哀之心,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读诗,能陶铸你的家国情怀,让你的青春理想随中国梦一起放飞。读诗,还能让你广见博闻,晓识“关关雎鸠”中的“雎鸠”是种什么鸟,“居河之麇”中的“麇”是种什么兽,“合昏尚知时”中的“合昏”到底是什么树,“岸草蛩乱号”中的“蛩”到底是什么虫;甚至知道“身后独遗封禅草”中的“禅草”既不是秋草春草,也不是碧草芳草。
古今中外有成就的人物都证明,读诗,可使人志高远,情飞扬,心灵秀,思敏捷;读诗,可助人陶冶心性,养浩然之气。
当今中国年轻的一代,将肩负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历史使命。所以青少年不仅要读祖辈留给我们的诗词歌赋,还应该读一些外国诗歌。要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我们就应该增进对世界上其他国家和民族的了解,读外国诗也是增进这种了解的一条途径,而且外国诗歌亦可兴,可观,可群,可怨。《英诗金库》的编纂者帕尔格雷夫谈及英语诗歌时就说:
“诗具有不可思议的魔力,能使生命的每个时期都得到相应的天惠;给少年以经验,给成年以沉着,给老年以青春。诗给予我们‘比金子还要珍贵的宝藏’,用世界上最高尚、最健康的方法指引我们,为我们揭示大自然的奥秘。”
出于這种诗教育人、文化兴邦的初衷,牢记着出版工作者的文化使命,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部为青少年朋友选编了“外国经典诗歌青春版”《夏天最后一朵玫瑰》。
在这本诗选中,有些诗就像晶莹的甘露,曾滋润过你爷爷奶奶的青春;有些诗就像鲜艳的小花,一直开在你爸爸妈妈的心田。在过去的岁月里,面对艰难困苦,他们心底曾憧憬“那欢乐的时刻终将来临”(普希金《假如生活欺骗了你》);面对冷雨凄风,他们胸中曾呼唤“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高尔基《海燕之歌》),承受着失败的痛苦,他们曾鼓励自己“我的失败……比一千次成功还珍贵”(纪伯伦《失败》);享受着成功的喜悦,他们曾告诫自己“我们命定的目标和道路不是享乐……要不断地进取,不独地追求”(朗费罗《人生颂》)。当面临人生选择时,他们或许曾记起“金色的树林中有两条岔路”(弗罗斯特《未走之路》);当偶尔自卑气馁时,他们或许曾默诵“小草呀,你的足步虽小,但是你拥有你足下的土地”(泰戈尔《飞鸟集》)。
在这本诗选中,你虽然看不到蛾眉山月、大漠孤烟,听不见秦楼玉箫、塞外羌笛,但你却能沿着弗罗斯特那条《未走之路》,去黑塞那个《美好的世界》旅行;或驾兰波的那叶《醉舟》,扬起莱蒙托夫的那张《帆》去远航。
你可以去坎帕纳那座《秋天的花园》看莫尔《夏天最后一朵玫瑰》,可以伴着夸齐莫多的《海涛》听塔索的《波浪在喃喃细语》。你还可以迎着莫里斯的那抹《夏日晨曦》,哼着梅斯菲尔德的那首《漂泊者之歌》,蹚过丁尼生的那湾《小溪》,去看雨果的那颗《晨星》、雪莱的那只《云雀》、歌德的那朵《野蔷薇》、布鲁诺的那棵《老橡树》、诺瓦利斯的那株《赤杨》,还有维尔哈伦的那架《风车》。你甚至可以走出布莱克那片《荡着回声的草地》,去伦敦桥头看他画的那只《虎》;或者告别里尔克的《黄昏》,去塞纳河畔看他写的那头《豹》。
与诗为友,你也许会恍然察觉,诗人的妙语箴言与父母平日的唠叨似乎异曲同工,同样能抚平你的委屈,化解你的忧伤,消除你的焦渴,诱发你的憧憬;只不过诗人的语言更纯洁,更高雅,更空灵,更强烈,因而更能渗入你心中,激发你的美感,升华你的灵魂。于是你将懂得,孔子为何要说“不学诗,无以言”(《论语·季氏》)。
与诗为友,你也许会骤然发现,诗人之所以成为诗人,不过是比你更爱看熠熠发光的天体、滚滚聚集的乌云、含露绽开的鲜花、随风起伏的麦浪;诗人之所以成为诗人,不过是比你更爱游云雾缭绕的青山、烟波浩渺的大湖、远离尘嚣的荒村、映着星光的孤岛;诗人之所以成为诗人,不过是比你更会听杜鹃的啼鸣、晚风的低语、森林的呼啸、浪花对海岸的抱怨;诗人之所以成为诗人,不过是比你更会闻玫瑰的芳泽、百合的馨香、紫罗兰的芬菲、风信子的馥郁;诗人之所以成为诗人,不过是比你更钦敬高贵的思想、纯洁的动机、神圣的冲动、慷慨的自我奉献、无私的自我牺牲;诗人之所以成为诗人,不过是比你更崇尚爱之忠诚、爱之纯洁、爱之强烈、爱之神圣。(爱伦·坡《诗歌原理》)于是你终于知道,什么是帕尔格雷夫说的那种“比金子还要珍贵的宝藏”(《英诗金库·序》)。于是,你心中便会有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