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社会主义制度创建过程中的意识形态探索
2019-09-10金民卿
意识形态工作是党的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关系到新政权、新制度的兴衰成败和生死存亡。为此,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共产党在领导人民进行社会主义改造和革命、创立和建设中国社会主义制度、实现社会制度根本性变革的重大社会实践中,把意识形态工作放在十分重要的位置,大力宣传和普及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着力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掌握广大知识分子和人民群众,与各种错误思想进行坚决斗争,逐步确立并坚决捍卫以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为核心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制定了文化发展的基本方针和思想文化领域的意识形态标准,积累了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建设的重要经验。
一、 在制度变革中创建社会主义意识形态
新政权创建之后,中国共产党在领导新政权建设、进行社会主义改造和革命、创建中国社会主义制度的过程中,全面开展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教育普及,致力做好毛泽东思想的大众化宣传,使之逐步成为全社会的思想共识,上升为社会主义中国的国家意识形态。
改造和教育知识分子,做好马克思主义掌握知识分子的工作。用马克思主义教育和改造知识分子,使他们树立马克思主义立场观点方法,并通过他们进一步扩大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在全社会的传播,是新中国成立后意识形态建设的一项重要工作。毛泽东指出:“我们要在党内外五百万知识分子和各级干部中,宣传并使他们获得辩证唯物论,反对唯心论,我们将会组成一支强大的理论队伍,而这是我们极为需要的,这又是一件大好事。”(《毛泽东文集》第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395396页)当时,很多从旧社会过来的知识分子还没有实现世界观转变,这既不利于国家的文化建设,也不利于知识分子自身的健康成长。为此,中国共产党把知识分子的思想教育和世界观改造纳入意识形态建设的总体框架之中。在《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中,毛泽东根据几年来的实践经验、新型社会制度的内在要求和社会主义建设的现实需要,对知识分子思想改造的重要性、基本方向和基本方法作了系统论述:“为了充分适应新社会的需要,为了同工人农民团结一致,知识分子必须继续改造自己,逐步地抛弃资产阶级的世界观而树立无产阶级的、共产主义的世界观。世界观的转变是一个根本的转变……我们希望我国的知识分子继续前进,在自己的工作和学习的过程中,逐步地树立共产主义的世界观,逐步地学好马克思列宁主义……由于我国的社会制度已经起了变化,资产阶级思想的经济基础已经基本上消灭了,这就使大量知识分子的世界观不但有了改变的必要,而且有了改变的可能。但是世界观的彻底改变需要一个很长的时间,我们应当耐心地做工作,不能急躁。事实上必定会有一些人在思想上始终不愿意接受马克思列宁主义,不愿意接受共产主义,对于这一部分人不要苛求;只要他们服从国家的要求,从事正常的劳动,我们就应当给他们以适当工作的机会。”(《毛泽东文集》第7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225226页)正是在党的高度重视下,知识分子思想改造工作取得了重大成就,他们的思想有了显著进步,大部分人都坚决拥护并大力宣传马克思主义,成为意识形态建设的重要主体。
宣传和普及基本理论,做好马克思主义掌握人民群众的工作。新中国成立后,党就把学习和普及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作为一项基础性工作加以强调,尤其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世界观和方法论的学习。毛泽东指出:“有很多人对哲学没有兴趣,没有学习哲学的习惯,但是如果不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就不能把握方法论,就会在工作中扯皮,而有了辩证唯物论的思想,就省了许多事,也少犯许多错误。”(《毛泽东文集》第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396页)他建议哲学家李达多写一些通俗的哲学文章,多用一些哲学的基本概念,使一般的干部都能够看懂,“使成百万的不懂哲学的党内外干部懂得一点马克思主义的哲学”(《毛泽东书信选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487页)。针对党内对马克思主义把握不充分的情况,毛泽东在不同场合对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进行解说。1950年6月,在修改土地改革报告时,他对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内涵作了简明阐述:“所谓生产力,是指劳动者和生产资料(亦称生产手段)两部分。……所谓生产关系,是指人们对生产资料的所有关系,即财产所有权关系。”(《毛泽东文集》第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63页)1955年3月,在中国共产党全国代表会议上,他讲道:“马克思主义有几门学问:马克思主义的哲学,马克思主义的经济学,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阶级斗争学说,但基础的东西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毛泽东文集》第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396页)这些解说看似浅显,但在当时情况下非常必要。新中国成立初期,党高度重视毛泽东思想的系统化整理和大众化宣传,毛泽东亲自主持《毛泽东选集》的编辑出版工作并推动毛泽东思想的宣传普及,他高度评价李达撰写的《矛盾论》《实践论》解说,认为“这个《解说》极好,对于用通俗的言语宣传唯物论有很大的作用”,并指出“关于辩证唯物论的通俗宣传,过去做太少,而这是广大工作干部和青年学生的迫切需要”。(《毛泽东文集》第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154页)这是中国共产党在新中国成立初期的一项基本理论建设,极大地推进了用毛泽东思想武装全党、教育群众的工作。
形成和巩固全党全社会的思想共识,建立具有中国特点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在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过程中,党就强调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强调无产阶级的文化领导权,这种文化领导权首先体现为无产阶级思想在文化中的主导地位,在新民主主义文化建设中,“当作国民文化的方针来说,居于指导地位的是共产主义的思想”(《毛泽东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704页)。文化建设就是要在提高社会大众文化素质的同时提高他们的思想水平,使之逐步统一到马克思主义、共产主义思想上。新中国成立后,经过几年努力,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得到了中国广大工人阶级、农民阶级和知识分子的支持和赞同,不仅是党探索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道路的理论基础,而且成为人民探索和建设社会主义建设的指导思想,逐步成为社会主义新中国的国家意志。1954年9月15日,毛泽东宣布:“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文集》第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350页)这个论断写进了我国第一部宪法中,以国家根本大法的形式确认了马列主義在国家各项事业中的指导思想地位。与此同时,毛泽东思想的地位也得到了不断巩固,成为我国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核心内容,中国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得以确立。之后,党不断创新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理论,丰富和发展社会主义意识形态。
二、 在批判错误思想中捍卫社会主义意识形态
意识形态是特定经济和政治制度的反映,新旧制度转换时期的意识形态斗争异常激烈。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为建立新制度奠定了政权基础和政治前提,而要建立和维护一个新社会制度,还必须发挥意识形态和思想文化对新制度的论证和维护功能。由此,同错误思想进行斗争,捍卫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就成为一项十分重要的任务。
高度关注思想领域的新动向和突出问题,在纠正错误中捍卫和宣传马克思主义。在这个问题上,围绕着电影《武训传》所展开的讨论成为一个焦点。1950年底,电影《武训传》引起很大影响,很多媒体发表了赞扬文章。本来,武训是一个历史人物,做过一些行乞办学的好事,电影赞颂这样一个历史人物并非不可。但是,一些文章背离马克思主义基本立场,违背唯物史观和阶级分析观点,认为武训是“中国历史上伟大的劳动人民企图使本阶级从文化上翻身的一面旗帜”,是同太平天国起义一样的伟大运动。毛泽东在审阅和修改《人民日报》的社论《应当重视电影〈武训传〉的讨论》时,从阶级立场、世界观、历史观、方法论的高度提出,关于电影的评论涉及了如何看待中国近代历史、如何看待农民革命斗争、如何看待中国解放道路的问题,“承认或者容忍这种歌颂,就是承认或者容忍污蔑农民革命斗争,污蔑中国历史,污蔑中国民族的反动宣传,就是把反动宣传认为正当的宣传”(《毛泽东文集》第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166页);文艺评论的根本指导思想应当是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和历史观,应当站在无产阶级人民大众的立场上来看待历史人物;应该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唯物论,而不应该向资产阶级思想投降;应该对历史作具体的分析,而不应该在具体历史人物和思想面前丧失批判能力。显然,毛泽东的分析不是一般性地、就事论事地评论历史人物和文艺作品,而是以《武训传》为典型案例来分析当时的意识形态复杂性,阐明对待历史人物、文艺问题的立场、观点、方法,从一个特殊视角来反对错误思想倾向,捍卫和宣传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
旗帜鲜明地反对错误思想,加强党对意识形态工作的领导。对待错误思想,中国共产党历来是坚决纠正而不放纵的,正是在同错误思想的激烈交锋中,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才能得到捍卫,党才能牢牢掌握对意识形态工作的领导权、管理权和话语权。毛泽东提出:“凡是错误的思想,凡是毒草,凡是牛鬼蛇神,都应该进行批判,决不能让它们自由泛滥。”(《毛泽东文集》第7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281页)当时,思想领域确实存在着思想混乱的情况,文化领域的领导存在着忽视思想工作、脱离政治、脱离群众、迁就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的倾向。因此,中宣部决定在文化思想领域开展思想整风运动,以澄清错误思想。对此,毛泽东提出要在“文学艺术界开展一个有准备的有目的的整风学习运动,发动严肃的批评和自我批评,克服文艺干部中的错误思想,发扬正确思想,整顿文艺工作,使文艺工作向着健全的方向发展”(《毛泽东文集》第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188页)。在文化思想领域的整风中,中国共产党着重强调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澄清文艺界的混乱思想,纠正错误的做法和思想,确保文化思想的健康发展,加强党对文化思想的领导。
批判错误思想的落脚点,是要在思想文化领域进而在全社会树立马克思主义的权威,用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真理来武装人们的头脑。20世纪50年代,党还领导了对于胡适思想等思想的批评斗争,其根本指向就是历史研究和文艺领域的错误思想方向,着力树立马克思主义在思想文化领域中的指导地位。在谈到历史研究的时候,毛泽东特别强调必须用马克思主义的方法来研究中国历史,他在给陈寄生的信中明确指出:做学问必须有科学的方法论,研究历史必须有科学的理论指导;研究中国历史,必须采用科学的方法论,即马克思主义的方法论,否则就无法得出正确的结论来,“中国的历史学,若不用马克思主义的方法去研究,势将徒费精力,不能有良好结果”(《毛泽东书信选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386页)。正是在同各种错误思想的斗争中,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真理性得到了充分体现,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得到越来越多的赞同和支持,越来越成为我国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重要指针。当然,在这些斗争中,曾出现过学术问题政治化、思想斗争运动化、阶级斗争扩大化的失误,造成了一系列负面影响。这些失误和教训,为改革开放以后更好地做好意识形态工作提供了历史借鉴。
三、 在贯彻“双百”方针中制定意识形态标准
中国共产党在领导创立和建设新制度的过程中,一方面提出了思想文化建设“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基本方针,引领社会主义发展方向;另一方面,提出了辨别思想文化领域中大是大非的政治标准,明确了文化建设的政治原则,丰富和发展了社会主义意识形态。
确立“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文化方针。1951年4月,中国戏曲研究院成立,毛泽东写了“百花齐放,推陈出新”的题词。1953年8月5日,中央批准设立中国历史问题研究、中国文字改革研究、中国语文教学研究三个委员会,毛泽东提出“百家争鸣”的工作方针。1956年2月19日,毛泽东指出在学术上要坚持百家争鸣的精神:“我认为这种自由谈论,不应当去禁止。这是对学术思想的不同意见,什么人都可以谈论,无所谓损害威信。因此,不要向尤金谈此事。如果国内对此类学术问题和任何领导人有不同意见,也不应加以禁止。如果企图禁止,那是完全错误的。”(《毛泽东书信选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510页)1956年4月,毛泽东初步阐述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艺术问题上的百花齐放,学术问题上的百家争鸣,我看应该成为我们的方针……讲学术,这种学术也可以讲,那种学术也可以讲,不要拿一种学术压倒一切。你讲的如果是真理,信的人势必就会越来越多。”(《毛泽东文集》第7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5455页)1956年5月2日,毛泽东代表中共中央正式宣布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在艺术方面的百花齐放的方针,学术方面的百家争鸣的方针,是有必要的……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范围之内,各种学术思想,正确的、错误的,让他们去说,不去干涉他们。李森科、非李森科,我们也搞不清楚,有那么多的学说,那么多的自然科学学派。就是社会科学,也有这一派、那一派,讓他们去谈。在刊物上、报纸上可以说各种意见。”(《毛泽东传1949—1976》(上),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491492页)此后,“双百”方针作为我国科学文化事业发展的指导方针就确立下来了。
高度关注贯彻“双百”方针过程中的思想新动向并着力纠正错误。一些人借口国际形势的变化,提出了反对“舆论一律”,其实质就是要否定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一些人针对工作中的失误,质疑共产党的领导,提出“轮流坐庄”的多党制思想。另一方面,“双百”方针提出后,党内有一种不理解甚至抵触的情绪,一些人认为“双百”方针纵容了资产阶级右派的进攻,主张收敛甚至要取消百家争鸣。面对这些思想倾向,毛泽东在提倡“双百”方针的同时,强调要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用摆事实、讲道理的方法,开展积极健康的学术争鸣和思想交锋,用马克思主义对错误思想进行充分说理的、有分析的、有说服力的批判,在争鸣和交锋中坚持和发展马列主义。1957年5月,毛泽东撰写了《事情正在起变化》一文,提出了鉴别政治上真假善恶的标准,主要是看人们是否真正要社会主义和真正接受共产党领导这两条,初步提出了辨别思想文化领域是非的政治标准。(《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0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4年,第269页)
明确提出思想文化领域的意识形态标准。1957年2月27日,毛泽东发表《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之后对讲话进行充实、调整和反复修改。5月25日,他改出并印发了征求意见的第三稿,增加了判别思想言论上政治是非的六条标准。他指出,我国思想领域确实存在不同声音和政治动向,即所谓“香花”和“毒草”并存,根据我国的宪法、最大多数人民的意志和各党派的共同政治主张,判断思想文化领域中言论和行动的政治标准主要是:“(一)有利于团结全国各族人民,而不是分裂人民;(二)有利于社会主义改造和社会主义建设,而不是不利于社会主义改造和社会主义建设;(三)有利于巩固人民民主专政,而不是破坏或者削弱这个专政;(四)有利于巩固民主集中制,而不是破坏或者削弱这个制度;(五)有利于巩固共产党的领导,而不是摆脱或者削弱这种领导;(六)有利于社会主义的国际团结和全世界爱好和平人民的国际团结,而不是有损于这些团结。”“这六条标准中,最重要的是社会主义道路和党的领导两条。”(《毛泽东文集》第7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233234页)
毛泽东根据我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初步经验,结合当时国内外形势的新发展,针对意识形态领域的新特点和新问题,提出的这六条政治标准,为我国思想文化的争论和发展提供了明确的意识形态标准,有利于思想文化工作沿着正确的轨道前进。这六条标准是四项基本原则的直接理论来源,邓小平说得很清楚:“这四项基本原则并不是新的东西,是我们党长期以来所一贯坚持的。”(《邓小平文选》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165页)
我国社会主义事业之所以能够蓬勃发展,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之所以能够不断产生新的理论创新成果,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始终抓好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建设工作不放松。党在新中国成立初期社会制度变革过程中的意识形态探索具有长远的启发价值:马克思主义及其中国化理论成果是意识形态建设的灵魂和指导思想,必须毫不含糊、一以贯之地坚持和捍卫;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只有真正掌握群众,才能产生巨大的社会实践力量,必须大力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用最新理论成果武装头脑、教育群众,使之获得最广泛的社会认同;必须牢牢坚持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根本标准,勇于同各种错误思潮进行思想斗争,在斗争交锋中捍卫和创新社会主义意识形态。
(金民卿,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党委副书记、副所长、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