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瓶中的罐头旧梦
2019-09-09徐爱清
徐爱清
小时候,生活条件有限。对于我而言,水果罐头是一种奢侈品,偶尔吃上一次比过年还高兴。记忆中,罐头都是玻璃瓶装的,常见的不外乎黄桃罐头、山楂罐头、橘子罐头。一次,我跟母亲去县城,看到柜台上摆放的水果罐头,馋得我挪不动腿,嚷着要吃。母亲摸摸口袋,摇了摇头,拉着我离开了。
我第一次吃罐头,是十二三岁那年。我得了一场重感冒,口干舌燥,嘴角“上火”满是小泡。母亲听医生说雪梨有 “降火”作用,便买来一瓶雪梨罐头。老家盛产雪梨,县食品厂收购雪梨加工制成罐头。硕大的雪梨,削皮去核,泡在糖水里,就成了雪白香甜的雪梨罐头。密封罐头特别不好打开,必须用螺丝刀找准位置,使足劲才行。我瞅着细腻如雪的梨肉,感觉这罐梨是无与伦比的香甜珍果。母亲用勺子一口一口喂我吃梨,我吃着香酥的梨块,喝着甜蜜的梨水,立刻感觉病好了大半。
那时候,橘子罐头价格便宜,七八毛钱就能买一个。即使这样,对我而言,橘子罐头也是只有家里人过生日才能吃的稀罕物,平时则会被父母藏在高高的壁橱里。若是我馋瘾犯了,就会半夜爬起来,悄无声息地踩上小凳子,偷偷打開壁橱,拿出橘子罐头,使出吃奶的力气打开瓶盖。胖胖的橘子瓣就那样摆在了我面前,谁能忍得住啊?我轻轻拿起小铁勺舀起橘子,边吃边流口水。最后,我还得把罐头里的甜水喝得干干净净,才肯摸着肚子偷偷回到床上。后来想一想,我每次偷吃橘子罐头,爸爸妈妈肯定知道。但是,他们从来没有追究过。
水果罐头曾经是走亲访友、探访患者的高档礼品。过年的时候,只有去拜访长辈亲戚,母亲才舍得带上一两瓶罐头。平常,若是邻居、好友得了病,母亲得知后也会提着水果罐头去看望。人家觉得礼太重,感到过意不去,还会送些鸡蛋作为回礼。我大哥相亲第一次去女方家,母亲给他装上了8瓶水果罐头作为见面礼。女方父母一个劲儿地夸我们家办事大方,婚事一下子成了。
母亲是个敢于开动脑筋的人。她尝试着自己做罐头,把院子里熟了的黄杏去核,杏肉用开水烫到半熟,放罐头瓶里,加入白糖密封。结果,可能是因为没有杀菌处理,罐头放了不到1周,瓶子里的杏肉就长出了一层绿毛。母亲只好将其忍痛倒掉。做罐头失败了,只留下空罐子,母亲将它们洗刷干净后,放在太阳下晾干,用来盛油、盐、酱、醋、辣椒粉、咸菜等。每年的腊八节,母亲还会用它来腌制“腊八蒜”。
我上高中时,家里的日子渐渐好了起来。母亲每次进城,都会带回来几瓶水果罐头让我过瘾。时光荏苒,如今小时候的玻璃瓶水果罐头渐行渐远,但家里依然有好几个以前留下来的玻璃瓶。它们不仅可以用来装腊八蒜,密封各色杂粮,也储藏着我儿时的美好旧梦。那些旧梦,在脑中,在舌尖,历久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