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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大芦村建筑装饰解析

2019-09-09通讯作者广西大学艺术学院530004

大众文艺 2019年17期
关键词:古建筑纹样装饰

(通讯作者) (广西大学 艺术学院 530004)

早在新石器时代,装饰纹样就应用于陶器之上,华夏文明几千年来,装饰不论在宫殿建筑还是传统民居上都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不同地域装饰又不尽相同。建筑装饰已经成为了一个地区民俗文化、信仰寄托的象征,也承载着沉淀的历史文化。广西壮族自治区灵山县大芦村地处桂南,是典型的明清时期岭南官员府邸,劳氏祖先在建筑构件上用特有的装饰纹样来体现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及对子孙后代的期许。大芦古村落装饰具有广府文化特色,既有中原汉族文化熏陶,又有少数民族文化相融,不同的建筑部位装饰纹样也各不相同。

一、建筑装饰部位

1.建筑装饰

大芦村古建筑屋顶主要采用龙舟脊与博古脊,是岭南地区民居屋脊的主要形式。龙舟脊,顾名思义就是正脊如同龙舟,两端向上弯曲翘起,纹样以卷草纹为主,每组图案之间用脊眼分离,形成装饰性的通风孔洞,因地制宜,适宜岭南地区多台风的天气环境(图1)。博古脊是清朝中期流行于粤地区的屋脊形式,正脊两端筑成博古头,博古头则是将长身弓起、头上有角的夔龙纹简化,由耐酸、耐碱、耐温的石灰塑造而成。龙舟脊和博古脊均采用岭南传统装饰工艺——灰塑,既适应了岭南地区的自然环境,又保留了建筑的古朴典雅。

图1 东园别墅龙舟脊(来源:作者自摄)

大芦古村祖屋镬耳楼因其防火山墙形似铁镬耳朵而命名,又因其似官帽,在清中期被人们赋予了加官进爵的寓意。山墙顶部以瓦片为主要装饰主体,墙面装饰重点集中在腰肚和板肚,下半部分为空白。山墙两侧使用灰塑技法筑飞檐翘角,由于当时该建筑是明清官员府邸,有一定的物力财力在山墙尾部装饰,故尾部演化为牛角,图案常见夔龙纹、花草纹等,同时配合狮子、鳌鱼、仙人等造型的灰塑走兽,黑色为底的水草、草龙纹的灰塑线条,形成丰满充实、色彩斑斓的装饰立面。

瓦当纹样也是大芦村古建筑一大特色,一般采用灰陶材质下垂尖形滴水与半圆形瓦当相结合,纹样以“蝴蝶”形象为主(图2)。明清时期资本主义萌芽产生,传教士将西方著作传入中国,蝴蝶纹样受“西学东渐”的影响表现出西方文化的色彩。蝴蝶纹的造型繁缛、线条纤细,呈现出奢华繁复的蝴蝶纹造型特征。在岭南民居中瓦当上“蝴蝶”形象中轴对称,动态趋于自然写实,富有节奏感。

图2 东园别墅蝴蝶瓦当(来源:作者自摄)

2.建筑附属构件装饰

大芦村古建筑梁架位置较高,立柱和横梁连接处一般为单跳斗拱,简洁大方,以红色或原木色为主。大芦村古建筑梁架结构受光照、降水等自然因素影响较小,木雕装饰保存相对完好。

墀头是砖砌山墙凸出来延伸至檐柱用于屋顶积水引流与边墙挡水的构件,由于其在山墙侧面中所占面积较小,只能简化地将一些动植物、鸟兽、神话故事等精致雕刻出来。大芦村建筑墀头主要形式为非砖雕一段式造型,仅在檐下墀头正立面装饰,以一个矩形炉口为画卷,采用灰塑工艺精湛雕刻。

柱础是我国古建筑必不可少的构件,它是承受柱压力的垫基石,只要是木架结构的建筑中都要用到柱础。由于岭南地区潮湿、虫蚁较多,故大芦村古建筑采用石构略收腰柱础,柱座为方柱石材,与柱身相连,柱础底部各部分相连,富有层次感和韵律感。雕刻手法为圆雕、高浮雕和浅浮雕等,造型丰富,符合明清时期建筑装饰精巧特点。

门枕石是大户人家大门两侧支承门框、门轴的石质构件,大芦村以方形门枕石为主,没有繁复的雕花,仅用浅浮雕手法在显眼部位雕刻花草、动物等简单图案用以装饰,营造庄重敦厚之势。

3.独立装饰(软装饰)

大芦村古建筑在厅门和堂内至今仍悬挂着明清时期御赐牌匾,如“拔元”匾、“贡元”匾、诰封匾及“赦命”匾等,是劳氏家族百年来历史文化传承的象征。大芦村匾额为边饰横匾,在匾框进行花草、云纹、龙纹等图案雕刻,如镬耳楼龙边金字匾,在矩形红漆底金字边框上饰龙云纹,其字体仍能感受到明清时期“馆阁体”的气韵,为牌匾的庄严神圣增添了灵气。

传世楹联是大芦古村民居文化之精华,宋元时期对联多用于宫殿、寺庙、书院等,明清时期则盛行于民间,创作于明清时期沿用至今的楹联305副,春联、叙事联、格言哲理联、家训联等传统楹联18种格式均可在大芦村古建筑群落看到。大芦古村楹联并不只在装点门楣,更重要的是延续劳氏家族情感的寄托及对民俗文化的传承。

二、装饰部位与装饰题材关系

1.建筑主体装饰纹饰

大芦村古建筑的屋顶和屋身装饰主要分布在屋脊、山墙、瓦当等部位,装饰题材多样,形象生动自然。屋脊通常采用植物纹、动物纹与云纹相结合的纹样,石榴、卷草、梅花、喜鹊等形象是屋脊装饰主要形象,正脊上主图与小品常以神话故事、瓜果藤蔓为题材,形成动静结合、自然事物和谐相处的美好画面;在古建筑山墙上经常能找到牡丹花的形象,分为缠枝牡丹、折枝牡丹及交枝牡丹,牡丹多变形态、构图形式赋予建筑富贵雍容姿态;梅、兰、竹、菊“四君子”形象也是人们喜闻乐见的装饰纹样,通常单独或组合形式出现在回廊墙面之上,劳氏祖先将“四君子”所表现的自然美与自身气节、自我价值融合,符合大众文化审美;屋顶蝴蝶纹瓦当为大芦村古建筑锦上添花,滴水瓦不仅具有外泄雨水作用,同时增添了艺术气息。

2.建筑附属构件装饰题材

大芦古村建筑附属构件装饰题材中动物纹占有重要地位,多采用谐音处理手法,试图通过吉祥动物进行心里寄托,多果实的植物及“筷子”等形象出现则源于古代民俗文化中生殖崇拜。梁架结构装饰题材丰富多彩,龙凤纹、毛笔、宝剑、筷子等装饰纹样跃然呈现在大芦村古建筑梁柱上,栩栩如生;古时鹿多为家族或民族图腾等,大芦村古建筑墀头雕刻梅花鹿、仙鹤形象,多采用写实手法描绘动态变化;柱础装饰纹样以麒麟、蝙蝠和羊为重点,形态各异,如:奔腾的鹿身龙头麒麟、“五福捧寿”和“三阳开泰”等;大芦村门枕石略高于门槛,装饰纹样较少,甚至有些毫无雕琢,“鹿叼祥云”、“盘长葫芦”形象跃然石上;葫芦纹很少单独使用,经常与牡丹、藤蔓、吉祥文字组合,道家的法器为葫芦,有炼丹制药之效,古时认为葫芦驱魔辟邪,故将其刻画在门枕石与柱础之上。

三、装饰解析

1.造型

大芦村古建筑屋脊、山墙、瓦当常见花草植物与神话类动物相组合的装饰纹样,植物纹常见连续式长条形弯曲成片的卷草纹、“四君子”为题材的花卉纹及果实饱满的石榴等水果形象,动物纹多龙凤、麒麟、鹿、蝴蝶等吉祥动物纹样。麒麟、仙鹿运用概括手法,勾勒出大致轮廓与动态;卷草纹等植物纹样运用渲染法,将简单的植物造型更加丰富,突出形态,起填充图案的作用,卷草纹的结构中,通常多用“S”形的曲线为基本图形,作为卷草的主草叶,而与其相连接的植物枝叶、花果都是用分布在主茎两侧,以“C”形曲线的形式出现;大芦村古建筑每个瓦当上刻画一只对称式蝴蝶花纹,构图严谨,阳刻线雕,注重物体写实,符合明清时代受西方文化影响下造型艺术趋向于繁复精细特点。

大芦村民居梁枋、墀头、柱础等建筑构件装饰纹样虚实交替,形体结构和谐,富有旋转变化的韵律感。明清时期龙纹是运用最广泛的时期,在大芦村建筑上用于梁枋显眼部位,符合劳氏家族等级地位,身份尊贵的象征,通常与云纹相结合,给人一种自然的流动感,明朝修建的大芦村祖屋及清朝的东园别墅有形态不一的龙纹图案,虽没有宫廷建筑龙纹色彩浓郁、造型饱满大气,但多了体态柔美、亲民质朴之气;毛笔、宝剑两种图案相结合用红色绸带捆绑构成大芦村特色装饰,宝剑造型锋芒毕露,动物毫毛与“岁寒三友”中竹所制的毛笔形象惟妙惟肖刻画在木头上,表现出毛笔以简驭繁、张弛有度的特性,劳氏祖先是科举考试入仕的官员,宝剑、毛笔形象彰显了家族注重礼仪、教养;筷子在其他民居装饰并不常见,但大芦村梁架却常见笔直坚硬的筷子形象,三达堂大厅正梁雕刻一双筷子,成双成对且长短一致,其谐音为“快子”,即子孙满堂的意思。墀头在大门、门厅两侧,位置显眼,装饰纹样以仙鹿正侧面形象居多,躯体上无装饰,但简练地提炼鹿主要特征,线条粗犷,如东园别墅墀头上梅花鹿与祥云雕刻纹样,画面中描绘的是温顺乖巧的鹿形象,鹿角虽为鹿的主要攻击武器,但并未刻画地强劲有力,弯曲细长的鹿角及梅花似得角尖使得鹿的形象增添了几分女性柔美,鹿蹄与毛发花纹省略,虽仅描绘鹿的外轮廓,轻盈灵动的神韵却跃然纸上(图3)。三达堂“一进厅”“官厅”“三进厅”门枕石均刻画梅花鹿叼祥云的纹样,该纹样中鹿为侧面立鹿形象,粗狂的线条充分表现了奔跑时的动势及健壮的肌肉,“鹿鸣宴”为“科举四宴”之一,明清时期亦延续此宴,此宴是为庆祝通过科举考试的文科士子,而劳氏祖先则是通过科举考试步入仕途,鹿的形象则表达了一心为国和砥行立名之心。

图3 东园别墅墀头仙鹿(来源:作者自摄)

2.内涵(象征)

植物花草纹样的出现是农业文明社会植物崇拜的一种表现,植物象征着自然的活力和生机,美丽的花草图案寄寓了人们向往幸福的美好希冀。大芦村屋脊与其他建筑附属构件上卷草纹是中国传统装饰图案,在魏晋南北朝时由古埃及传入,多取自忍冬、荷花、石榴、海藻等植物进行二方连续造型,连绵不断地将象征富贵的牡丹等花联系起来,卷草纹又似祥云图案,婉转自如,将吉祥之气传递到各处;几乎遍布各个建筑装饰纹样中的石榴,颗粒多且饱满,石榴的“多籽”即“多子”,寓意“多子多福”,是劳氏祖先对家族人丁兴旺的期盼。由此可见,大芦村古建筑装饰中儒家思想贯穿其中,主张家族“香火”的延续,是封建时期重视子嗣的体现。

龙纹、“麒麟送子”“五福捧寿”、仙鹿等是中国几千年来的传统祥瑞纹样,在大芦村各处均有雕刻,饱含丰富的民俗文化。龙是封建时期皇家贵族的象征,彰显其身份地位、权利,寓意着“富贵吉祥”,大芦村建筑中龙纹的运用体现出明清时期劳氏家族尊贵的身份地位及入仕后对朝廷的贡献;麒麟是古时人们结合鹿、马、羊等动物抽象出来的瑞兽,在晋王嘉《拾遗记》中就有“麒麟送子”的传说,而儒家思想创始人孔子则为该传说中的“麒麟儿”,故麒麟又被视为“祈子瑞兽”,除此之外,柱础上麒麟则有驱魔辟邪之用;大芦村蝙蝠纹样中以“五福捧寿”居多,“蝠”的谐音为“福”,在我国古代蝙蝠被视为吉祥如意的象征,“五福”是劳氏家族要求后人宽厚仁慈、爱人以德,也是对幸福生活的向往;鹿即“福、禄、寿”中的“禄”,中国几千年的官本位思想使“入仕”成为许多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所以“禄”就演化成“入仕”。劳氏家族为官宦人家,墀头、门窗上仙鹿形象寓意着期望得到“高官厚禄”。

大芦村不仅有着“笔墨文章”的布局,而且有着“能文能武”、“文武双全”寓意的装饰纹样。毛笔、宝剑形象跃然呈现在房梁之上,儒家主张“学而优则仕”,出仕能够积极实现自身理想抱负,毛笔的文气与宝剑的锋芒将劳氏家族入仕的雄心壮志展现的淋漓尽致。

大芦村古建筑大门上通常饰有彩绘,作为道家八仙神器之一的葫芦便刻画其中,葫芦常作炼制丹药、驱灾避险之灵物,封建社会时期医者药物存于葫芦之中,故赋予葫芦济世救人之说。由此可见,大芦村劳氏祖先秉承道家思想,顺应自然,装饰纹样在彰显身份地位基础上,融入宗教文化特色,体现道家风水学中的民俗文化。

这些丰富的装饰纹样大多为寓意吉祥的图案或图腾,趋利避害、福禄双全是大芦村装饰题材选择标准。明清时期岭南地区包容开放,外来文化传播,形成了独特的岭南文化,由于大芦村处于广府地区边缘,又受西方文化影响,故其建筑装饰纹样与传统岭南装饰纹样具有一定的差异性,受儒家思想和道家文化影响,大芦村传统装饰题材折射出封建社会推崇的“三纲五常”等级制度及“道法自然”民俗文化。传统纹样与中华民族思想文化有机结合,是大芦古村建筑形式美的展现,也是几千年来精神内涵的传承。

四、结语

通过对大芦村建筑装饰纹样研究,反映出明清时期历史社会风貌,同时体现岭南装饰文化的独特性与包容兼并性。卷草纹、花卉纹等植物纹样见证了中西文化的交融,是明清时期特殊的产物;龙凤、麒麟、仙鹿等形象线条流畅,雕刻灵动,是古代雕刻技艺高超的写照;毛笔、宝剑、葫芦等反映儒家、道家思想的纹样一定程度反映了明清时期岭南人社会意识和情感寄托;岭南特有灰塑手法适应当地气候,保留材料本身色彩与质感,为现今因地制宜的装饰手法提供了借鉴。大芦村建筑装饰艺术揭示出现今建筑装饰纹样与形式要有丰富的文化内涵与审美意识,应结合地域文化进行艺术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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