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人力资本水平不同指标的人力资本影响出口产品质量分析

许佳靖，曾卫锋

（集美大学 财经学院，福建 厦门 361021）

随着产品质量竞争在国际市场竞争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地位,以及Melitz（2003）[1]异质企业贸易模型的提出，出口产品质量问题已经受到学术界、企业和政府的普遍关注。当前有关出口产品质量影响因素的实证文献较多，而专注于人力资本对于出口产品质量影响的实证研究相对较少，且大多数研究只是运用衡量人力资本水平的单项指标进行实证分析，导致实证研究结果不一致或者存在一定程度的不确定性。例如，李怀建和沈坤荣（2015）[2]使用“初等教育注册率”这个单项指标衡量人力资本水平，结果发现人力资本对于不同类型国家的出口产品质量具有不同的影响，即人力资本对人均收入较低国家的出口产品质量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而对人均收入较高国家的出口产品质量并不具有显著的影响；李方静（2016）[3]用一个国家或地区“完成中学教育的人口比例”这个单项指标来度量人力资本水平，结果表明人力资本会显著提升出口产品质量；钟建军和赵伟（2014）[4]则以“接受过中等教育的人数”的对数作为人力资本水平的代理变量，发现人力资本负向影响的显著性不稳定，认为那些人力资本相对不足的国家，可借助进口高质量的中间产品提升出口产品质量；施炳展等（2013）[5]以“企业平均工资”作为人力资本水平的代理变量，用微观数据进行实证分析表明，人力资本无法直接提高出口产品质量，但可通过溢出效应间接提高。总的来看，这类研究因为使用单项指标来度量人力资本水平而使得其研究结论存在较大的局限性。实际上，人力资本水平是由教育水平、健康水平、对外交流便利度和创新环境等多方面因素构成的，这些因素既可能体现了人力资本的存量属性，也可能反应了人力资本的质量属性，而一国的出口产品质量既可能受到该国人力资本存量的影响，又可能受到该国人力资本质量的影响。有鉴于此，通过建立跨国面板数据模型进行实证分析，既考虑衡量人力资本水平的单项指标对于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又考虑运用熵值法构建的人力资本复合指标对于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据此探索衡量人力资本水平合适的复合指标形式，为分析人力资本水平对于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以及制定相关的人力资本政策提供较为科学的参考依据。

1 理论分析与基本假设

如果要准确分析一国的人力资本水平对于其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那么首先就需要选择测度出口产品质量的普遍适用的科学方法。测度出口产品质量的方法可以分为三大类:（1）单价法。使用出口产品的单价来度量出口产品的质量，认为出口产品的单价越高则其质量越高（Hummels&Klenow，2005[6]）。然而，产品的单价除了受到其质量的影响之外，实际上还会受到其他一些重要因素的影响，张杰等（2014）[7]就认为使用出口产品的单价来度量出口产品质量时无法剔除其他因素的影响，这样度量出口产品的质量其可信度会受到质疑。（2）产品特征指标法。根据不同产品制定相对应的标准，例如Chen和Juvenal(2016)[8]对红酒打分作为红酒的质量指标，但人们难以使用这种方法对不同产品的质量进行普遍比较。（3）回归反推法。Khandelwal（2010）[9]通过综合考虑产品价格、产品质量和嵌套市场份额构建嵌套Logit模型，用美国的进口数据估计需求方程以此反推产品质量指标，计算并比较了来自56个国家一万多种产品的质量异质性；陈丰龙和徐康宁（2016）[10]基于嵌套logit模型，采用1995—2012年中国与154个国家和地区的双边贸易数据，测算中国27个制造业行业的出口产品质量指数及其质量阶梯；Gervais（2015）[11]基于产品价格和销售量反推质量，利用产品出口数量对价格及其他控制变量进行回归，所得到的的残差就是产品质量；施炳展(2014)[12]在测度中国企业的出口产品质量时利用出口产品的价格和数量信息估计产品的消费需求函数，以此反推出口产品的质量。总的来说，回归反推法是目前测度出口产品质量的较为普遍适用的科学方法。

出口产品质量自然会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但本文重点关注一国的人力资本水平对其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舒尔茨作为现代人力资本理论之父，他认为人力资本是体现在劳动者身上的一种资本类型，是劳动者知识程度、技术水平、工作能力以及健康状况这几方面价值的总和。从理论上来说，人力资本水平的提高可以从多个方面提高出口产品质量。从宏观经济层面来说，内生增长理论表明一国人力资本水平的提高既可能从产出数量上促进经济增长，也可能从产出质量上促进经济增长；从技术创新来看，人力资本是研发创新的基础，一国的人力资本水平越高意味着该国的研发创新能力越强，从而该国出口产品质量的提升能力越强；从接受国际技术外溢来说，人力资本水平越高意味着学习与模仿能力越强，从而有利于生产者提高学习或模仿新技术的能力，推动该国产业结构从资源或劳动密集型向技术密集型转变，最终提高该国的出口产品质量；从利用外商直接投资来看，较高的人力资本水平有利于吸引更多高质量的外商直接投资，从而有利于实现产业技术进步，最终能够提高出口产品质量。

假设1：人力资本水平的提升对出口产品质量的提高应该具有显著的正向效应。

根据以上假设1可以建立以下跨国面板数据计量经济模型：

其中下标i代表国家，t代表年份；被解释变量Quality为出口产品质量；核心解释变量HCX为人力资本水平，它或者使用表1中的8个人力资本单项指标HCj来衡量（j=1,2,3,…,8），或者使用由表1中若干单项指标构建的复合指标HCCI来衡量；Fmd代表金融市场成熟度；Fdi代表利用外商直接投资的程度，使用各国当年外商直接投资流量与其GDP之比度量；Open为对外开放度，使用各国当年的进出口总额与其GDP之比来衡量；ln land代表各国的资源禀赋变量，使用各国人均土地面积的自然对数值来衡量；ak（k=1,2,3,4,5）为待估回归系数，εit为模型的随机干扰项。

表1 人力资本的单项指标与复合指标Table1 The single index and the composite index of human capital

我们知道，一国的人力资本水平是由教育水平、健康水平、对外交流便利度和创新环境等多方面的多种因素构成的，每一种因素可以使用一个单项指标来描述。反映人力资本水平的各种因素分别具有存量属性、质量属性和其他方面属性的不同经济意义，而人力资本具有不同经济意义的不同因素对于产出的影响很有可能存在较大差异，有的因素可能只会影响到产出的数量而不会影响到产出的质量，而有的因素可能对两者均存在显著的影响。

假设2：一国的人力资本水平是由多种因素（单项指标）构成的，而并非每一种因素（单项指标）都会对该国的出口产品质量产生显著的正向效应。

当前学术界在研究人力资本对于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时较多使用单项指标来度量人力资本水平，度量指标的单一性使得研究结果的解释存在片面性和不确定性之类的局限性。为了克服这些局限，本文既考虑人力资本单项指标对于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又考虑人力资本复合指标的作用，以此探索人力资本影响出口产品质量的客观实际情况。

2 出口产品质量与人力资本复合指标的测度

2.1 出口产品质量的测度方法

运用回归反推法通过以下步骤来测度i国第t年的出口产品质量Qualityit。

（1）施炳展(2014)[12]在利用回归反推法测度中国企业的出口产品质量时给出了具体的计算公式和计量模型的设定方法，借鉴该文的方法测度第i国第t年出口到j国的HS六位编码第n种产品的质量Qualityijnt=其中替代弹性估计值为回归模型中价格项的系数估计值。

（2）使用以下公式对HS六位编码第n种产品的质量进行标准化处理：

上式中min和max分别代表最小值和最大值，是针对某一个HS编码产品n在某一年其所有出口目的国层面上求出的最小值和最大值。该标准化质量指标在[0，1]之间，不具有测度单位，可以在不同层面上进行加总，据此可以获得国家层面的整体质量，可以进行跨年份和跨国比较。

2.2 人力资本复合指标的测度方法

借鉴杨丽和孙之淳（2015）[13]测度“新型城镇化发展水平”这一变量的改进“熵值法”来构建复合指标。构建人力资本复合指标的方法为：（1）综合考虑世界经济论坛发布的英文版《全球竞争力报告2014—2015：完整数据版》[14]和石建平（2010）等[15]有关人力资本测度的现有研究成果，并根据样本国家数据的可获得性，以表1指标层所确定的8个人力资本单项指标（HCjit）为基础，采用其中的部分指标或全部指标构建人力资本复合指标HCCIit，其中HC代表8个单项指标的具体数值，下标j表示8个单项指标的次序,i代表国家，t代表年份；（2）为了消除不同指标的不同量纲和单位，对单项指标进行标准化处理，由于从理论上来说表1所选取的8个单项指标对于人力资本水平的影响应该具有正向影响的属性，故可以将它们标准化为HC'jit=HCjit/HCjit,max；（3）计算各单项指标的权重（4）计算第j项指标的熵值其中k=ln（T×I）＞0；（5）计算第j项指标的信息效用值gj=1-ej；（6）计算各指标权重（7）计算各国人力资本水平综合得分以此作为度量人力资本水平的人力资本复合指标。

2.3 样本选择与测度结果

一方面由于贸易大国之间的产品质量竞争在国际市场竞争中具有较为重要的地位，另一方面由于计算各国出口产品质量的工作量较大，因此，本文选择2007—2014年期间出口额相对较大的中国、美国、日本、德国、英国、法国、荷兰、韩国和意大利等9个国家以及随机选择一个泰国等共10个国家作为实证分析的样本国家，分别计算了它们的HCCIit和Qualityit。在计算出口产品质量时，原始数据来源于联合国UN Comtrade数据库，测算前对原始数据进行处理：首先剔除了信息缺失的产品，包括没有贸易金额和数量的数据，然后剔除了HS编码中一些价格变动不一定能体现出口产品质量变迁的产品，包括HS编码中第71章（养殖珍珠、宝石、贵金属等）、第97章（艺术品、收藏品及古物）、第98章（特殊交易品及未分类），最后提取出口价值量、出口数量，计算价格指标，价格指标通过出口价值量除以出口数量得到。以测度中国出口产品质量所需要的原始数据为例，总共获得了2007-2014年中国3 391种HS六位编码产品的出口数据，总共做了3 391个回归估计，最终测度出了中国在2007—2014年各年份的出口产品质量Qualityit。在计算人力资本复合指标HCCIit时8个单项指标的单位和数据来源见表1。样本国家在2007—2014年期间的出口产品质量Qualityit、人力资本单项指标（HCj）以及人力资本复合指标HCCI1236、HCCI4578和HCCI1～8的描述性统计结果详见表2，其中HCCI1236为根据表1中第1、第2、第3和第6项单项指标计算得到的人力资本复合指标，HCCI4578为根据第4、第5、第7和第8项单项指标计算得到的复合指标，HCCI1～8为根据全部8项单项指标计算得到的复合指标。

3 人力资本影响出口产品质量的实证分析

3.1 数据来源与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模型（1）式的样本期间为2007—2014年，各国出口产品质量、人力资本单项指标HCjit和复合指标HCCIit的数据前面已经得到，金融市场成熟度Fmd采用世界经济论坛历年发布的《全球竞争力报告》中各国金融市场成熟度得分来衡量，除了这三个变量的数据之外，其他变量的数据根据世界银行WDI数据库的数据计算得到。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2所示。

3.2 模型的回归结果分析

使用Stata13软件进行回归分析，分别以人力资本单项指标HC1～HC8、复合指标HCCI1236、HCCI4578和HCCI1～8作为核心解释变量HCX对模型（1）式进行估计，最终得到表3和表4所示的回归分析结果A～K。这里以表4的结果K为例说明模型的估计方法。第一步进行模型形式检验，模型的F检验与LSDV法以及LM检验均拒绝了可以接受混合回归模型的原假设，认为存在个体效应，不应选择混合回归模型。虽然本文数据为短面板数据，但仍进行变截距和变系数模型的检验。主要针对模型中HCCI1～8变量使用LSDV法检验，国家虚拟变量与HCCI1～8的交叉项大部分不显著，表明变截距模型优于变系数模型。第二步对变截距模型进行豪斯曼检验得到P值为0.992 9，故接受原假设，认为应该使用随机效应而不是固定效应。第三步沃尔德检验结果强烈拒绝同方差的原假设，认为模型存在组间异方差；对组内自相关的沃尔德检验表明可接受不存在一阶组内自相关的原假设（P值为0.903 8)；组间同期相关的Pesaran检验和Friedman检验P值分别为0.342 4和0.224 8，表明可以接受无同期相关的原假设；模型的最终估计结果为表4中的结果K，结果A～J的估计方法和估计结果与此类似，都是变截距随机效应模型。

表2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Table 2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variables

在表3和表4的全部回归分析结果中，无论作为核心解释变量的人力资本水平HCX如何更换指标，但作为控制变量的金融市场成熟度Fmd、利用外商直接投资程度Fdi、对外开放度Open和资源禀赋变量lnland等它们的系数估计值和显著性情况都没有发生较大的变化。其中金融市场成熟度Fmd和对外开放度Open的系数估计值都具有正的符号，至少都能够通过了10%显著性水平的z检验；利用外商直接投资程度Fdi的系数估计值都具有负的符号，并且都通过了1%显著性水平的z检验；资源禀赋变量ln land的系数估计值都具有正的符号，但都没有通过10%显著性水平的z检验。

表3 人力资本影响出口产品质量的回归结果（一）Table 3 Regression results of human capital affecting the export product quality(一)

表4 人力资本影响出口产品质量的回归结果（二）Table 4 Regression results of human capital affecting the export product quality(二)

在表3的结果A～E中，它们作为人力资本水平这个核心解释变量的指标分别是教育数量HC1、教育质量HC2、医疗支出占GDP比重HC3、每百人固定电话订阅数HC6等单项指标以及由这四个单项指标构成的复合指标HC1236，它们的系数估计值都没有通过10%显著性水平的z检验，表明它们对出口产品质量不存在显著的影响。其中教育数量HC1对出口产品质量不存在显著影响，这一结果同李怀建和沈坤荣（2015）[8]以及李方静（2016）[9]的结果存在较大的差异，而同钟建军和赵伟（2014）[10]的结果比较相近。教育质量HC2的提高对出口产品质量也不存在直接的显著影响，这同施炳展等（2013）[11]的研究结果也比较一致，即教育质量不会对出口产品质量产生直接的显著影响，但由于从长期来说教育质量是研发创新的基础，它可能会产生间接的外溢效应。医疗支出占GDP比重HC3和每百人固定电话订阅数HC6对出口产品质量不存在显著影响，有可能这两个指标都没有促进人力资本质量属性的提升，从而对出口产品质量不会产生显著的影响。HC1、HC2、HC3和HC6等单项指标对出口产品质量不存在显著的影响，由它们构成的复合指标HC1236也不存在显著影响自然就在情理之中，同时也说明模型是稳健的。

在表4的结果F～J中，它们作为人力资本水平的指标分别是健康指标（HC4）、互联网普及率（HC5）、R&D占GDP比率（HC7）、每百人的研究人员数（HC8）等单项指标以及由这四个单项指标构成的复合指标HC4578，它们的系数估计值都大于零并且都通过了5%显著性水平的z检验，表明它们对出口产品质量存在比较显著的正向效应。这四个单项指标在一定程度上也体现了人力资本的存量属性，但它们更侧重于涵盖人力资本的质量属性，它们有利于从前述的宏观经济层面、技术创新、接受国际技术外溢和利用外商直接投资等不同层面或角度促进出口产品质量的提高。HC4、HC5、HC7和HC8等单项指标对出口产品质量存在显著的影响，由它们构成的复合指标HC4578也存在显著影响自然也在情理之中，同时也说明模型是稳健的。不过，当前似乎还没有文献使用这四个单项指标及其复合指标从国家层面来分析一国的人力资本水平对其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

在表4的结果K中，它作为人力资本水平的指标是全部8个单项变量构成的复合指标HC1～8，它的系数估计值也大于零并且也通过了5%显著性水平的z检验，表明它对出口产品质量也存在比较显著的正向效应，但由于HC1、HC2、HC3和HC6等单项指标及其复合指标对出口产品质量不存在显著的影响，因此模型J应该比模型K更佳。从考察一国人力资本水平对于其出口产品质量的总体影响来说，使用人力资本复合指标应该比使用单项指标更佳，因此，在本文中模型J应该是最佳的模型。

综上所述，表3和表4的分析结果表明本文提出的假设1和假设2得到了证实。

4 结论与政策启示

一国的人力资本水平是由多种因素构成的，而并非每一种因素都会对该国的出口产品质量产生显著的影响。本文的研究表明，反应一国人力资本水平的健康指标、互联网普及率、R&D占GDP比率和每百人的研究人员数等单项指标以及它们构成的复合指标对该国的出口产品质量存在显著的积极影响，而反应一国人力资本水平的教育数量、教育质量、医疗支出占GDP比重和每百人固定电话订阅数等单项指标以及由它们构成的复合指标对该国出口产品质量不会产生显著的影响。

研究结论可以得到这些政策启示：首先，能够提高医疗支出占GDP比重当然具有一定的好处，但更重要的是要切实提高一国的健康水平，因此，我国今后应该进一步注重提高医疗支出的使用效率；其次，互联网普及率的提高有利于提高对外交流的便利程度，从而有利于提高对外交流的效率，有利于更好地接受国际技术外溢，虽然我国目前互联网普及率已经达到较高水平，但我们今后还应该注意在利用互联网时要趋利避害；再次，提高R&D占GDP比率和社会中研究人员的比例有利于形成良好的创新环境，从而有利于实现产业转型升级和产品质量提高，因此，我国今后应该进一步重视人才，进一步提高科研人员在社会中的地位，造就学科学用科学的良好社会氛围；最后，从长期来说，提高教育质量是提高研发创新水平的基础，它对于提高出口产品质量具有长期的外溢效应，因此，我国今后应该在较长的时期内不断提高教育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