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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事件策划对城市空间的负面影响初探

2019-09-05唐其桢朱文一

城市设计 2019年3期
关键词:策划空间

唐其桢 朱文一

1 城市公共空间中的事件策划

城市中经过专门组织的事件活动是城市复兴的重要手段。从城市公共空间的视角出发,对事件与城市空间的探讨范畴早已从奥运会、世博会等世界级的、涉及大规模城市建设的重大事件拓展到了更为广泛的、以多种意义上的“临时性”为特征的有组织的城市公共活动中。这样一些城市活动更多地由既有的公共空间,尤其是城市中的广场空间所承载,也更为明确地与城市现有的空间社会结构发生直接的关联[1]。

城市事件从单纯的并发现象转变为一种策略以及这一策略自身的演变均是长期的历史过程。该过程涉及列斐伏尔(H.Lefebvre)的空间生产理论对城市空间及其内容作为“产品”“商品”的解释,居伊·德波(G.Debord)“奇观(Spectacle)”概念关于城市景观(图像)“作为当今社会的主要生产”的观察,朱克英(S.Zukin)关于“文化资本”与“符号经济”的讨论等。从城市空间视角,英国威斯特敏斯特大学城市地理学者史密斯(A.Smith)将这一过程分解为“城市空间的事件化”与“事件的城市化”[2];事件快速大量涌入城市既有公共空间,城市空间由于事件被体验与消费。从城市营销视角,向事件策划的转化意味着城市空间从一个相对“内卷”的、“自我封闭”的、固定运行的系统,转变为一个“外向”的、“自我营销”的、需要时刻创造新的“意义”的场所,而这些“意义”也早已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场所营造”对生活的强调,而是注重“对事件的支持”从而实现形象的建构,即“城市的品牌形象(City’s Brand Image)”[3]。荷兰城市地理学者理查兹等(Richards & Palmer)指出,为了实现城市的事件营销,“城市空间需要被(事件)激活或‘编排(Programmed)’,而这些激活的方式则应由其所在的空间所决定”[3]。

换言之,首先,全球范围内大量发达城市已经度过了快速建设的阶段,对城市建成环境的优化成为了近年来的重要议题;而营造能够容纳人的活动的城市公共空间则又是其核心内容之一。人的行为活动成为城市空间的构成部分并与城市空间的设计与经营紧密关联。“事件正变得比物质实体的建构更为重要……建筑能够成为事件,而事件也构成‘无形’的城市建筑”[4]。城市事件是在相对稳定的城市公共空间建成环境中寻求空间优化、提升既有空间品质的一种策略。同时,城市事件是资本市场导向的城市发展语境下重要的经营手段。在当代西方“经营城市”“创意城市”的语境中,由于具有创造“最为珍贵的现代商品——象征资本(Symbolic Capital)”的能力,“图像与瞬息万变的奇观(Ephemera & Spectacle)愈发突出的重要性为事件提供了新的刺激,使其成为城市中意义与财富更加重要的创造源泉与载体”[3]。爱尔兰都柏林理工大学城市旅游学者奎恩(Quinn)概括道:“节庆与事件作为某种‘经营性’的展示,正被诠释为城市获得其复兴与重组所需资本的重要要素”[5]。理查兹(Richards)认为,事件“将时间在特定空间中‘压缩’(以)使得空间使用价值急剧提升”,“事件成为一种利用城市中的时间与空间特质产生价值的机制”[4]。英国埃克赛特大学城市环境与地理学者雅各布将其归为“基于体验的城市规划”以及“对场所与空间的资本化”:“从诸如道路、建筑等实体的投资转为对相对弹性的场所因素的投资,包括休闲活动(事件)和基于场所的城市形象等”[6]。

值得说明的是,事件的概念在上述语境中,可以被更狭义地定义为“非自发的”、由专门人员团队“组织策划”的、存在较明确利益指向的、以文化体育商业等为主的城市活动。即这一议题关注那些城市尺度的,利用建成环境中已有城市空间的,具有更强的参与性、开放性与公共性的,“外向”的城市事件[7]。

图1 / Figure 1事件策划对城市广场负面影响的4个议题:公共性扭曲、孤岛式管制、图像资本化与景观风貌失真 / Four Issues of Negative Effects of Event Marketing on Urban Space

2 城市空间中的事件策划负面影响源起

由于事件中存在前述种种“内生”的逻辑,随着背景语境的快速变化,在实践中出现了复杂的矛盾以及部分令人忧虑的现实(图1)。正如美国新奥尔良杜兰大学城市社会研究学者哥坦(Gotham)指出的,在城市事件“奇观”中,不仅仅是城市空间,“城市时间的品质与使用价值也被抹去并转化为量化的、同质化,的并能够(作为商品)被交换的‘单元’”“原本构成传统与社会的、作为生活中一连串事件序列被体验的时间,如今被‘图像的、营销的、可消费的时间所取代’”[8]。

西方事件实践相关反思的源起至少包括以下几个方面:(1)全球化、商业化、网络传播与旅游视角下城市事件大规模增长、演变及其与本地的矛盾。大量事件被作为全球文化产品向各地输出并作为城市中的“舶来品”构成冲击。(2)资本导向下的城市空间设计在城市设计领域引发的反思。城市空间是资本的景观表达,商业化、私有化等趋向必然伴随空间的产出而存在,事件的出现则进一步强化了这些趋势[2]。作为资本景观的城市空间所“固化”“垄断”的对城市文化、生活等的物质表达可能将因事件的进入而被进一步巩固。(3)后经济危机时代新自由主义的城市管理营销策略。瑞典哥德堡大学城市文化学者托恩(Thörn)指出,由于经济收入紧缩,事件与城市空间被视为“可利用的经济资源”“公共空间在规划与运营中被作为向消费者提供‘消费体验’而非为市民提供聚集场所的空间”[9]。事件与城市空间结合后作为“再生产”的资本被运作,二者各自原本丰富意义被剥夺。(4)基于城市日常视角的对城市生活与公共空间关系的思考。事件是一种宏大的叙事与对日常生活的颠覆。事件对那些显示城市活力与宜居性等的日常公共生活的排挤,逐渐成为“事件城市”中涉及空间—社会—文化等多方面及其相互关系的议题之一。另外,一些学者认为这些并非立足于日常生活的事件策划带有自上而下的政治、经济、文化诉求,无法为城市生活赋予新的“意义”[6]。

在上述背景下,本文从城市空间的视角,以城市社会层面的公共性偏差与缺失、城市管理层面的“孤岛式”管制、城市文化层面的过度“资本化”呈现以及城市形象层面的“失真性”景观4个议题为核心框架3,通过综述西方学界研究论述与相关案例讨论事件策划的负面影响。

图2 / Figure 2a. 事件中被“经营”的城市空间:售票事件与人群筛选 / Public space as commodity during eventsb. London ONBlackheath Music Festival; c. 'Sonar' Music Festival at Hongkong; d. Olympic Live at Trafalgar Square, London; e. Commercial Event at Somerset House, London

3 公共性扭曲的城市空间

公共空间“公共性”是“有选择的”。事件中的城市空间可能对许多使用者产生强烈的排斥,公共性变得“片面”而“扭曲”。

3.1 城市空间作为经营场所

城市公共空间与商业化紧密关联[11]。事件“愈发成为商业的实体”,以商业为目的的城市事件正与传统公共活动混淆,事件借此寻求对城市公共空间使用的正当化与频繁化[2]。由于事件而被强化的城市公共空间的“商品性”,使公共空间在事件中对其“消费对象群体”进行选择。UCL城市规划学者卡莫纳(Carmona)概括道,城市公共空间正逐渐被视为一种宝贵的商品,全球化的资本与城市政府联手将公共空间的传统功能重整,并重新生产为一种吸引那些具有消费能力群体的新的空间形态[11],只有“被选择的”“对象群体”被允许在这样一种“被约束的公共空间”中使用空间、参与事件,公共空间公共性的“偏差”由此产生。史密斯(Smith)引用维特(Waitt)的观点认为“城市节日正被认知为一种在特定空间中容纳某些人群,而排斥另一些人群的机制[12]”。在许多情况下,城市空间的管理者希望空间的事件是“高度选择性的”,并能够吸引“具有消费意愿与能力的人群”[2]。

其中,“售票”是在城市公共空间中的事件对人群进行“筛选”的典型体现或手段之一(图2)。史密斯(Smith)使用“公共空间的私有化”概念具体地描述了这一现象:“人们需要付费使用在日常生活中可以免费进入的空间”。售票的事件使得城市空间成为被消费的场所而非“包容的、民主的”公众场所,“一项售票的城市事件与公共空间的定义相矛盾,任何形式的售票均限制了可达性”“(售票)使空间使用者在契约上必须遵从在这一空间中特定的行为方式”“(售票的)大型城市事件强调了一个‘内闭的城市’”[2]。史密斯(Smith)引用欧文(Owen)的观点概括称:当售票的城市事件在城市空间中发生时,“何处属于公共空间是由支付能力所决定的”[2]。摩洛哥学者贝尔加齐(Belghazi)在对菲兹古城(Fez Festival)的评论中也指出,“(只有)那些有能力支付高昂票价并消费这一文化事件的旅游者以及认同这一节庆事件所营造的城市形象的当地中产阶级能够参与其中”“……是一种‘不民主的公共性’”[14]。

此外,城市空间作为商品的建构包含着选择性与“层次性”,只有特定的城市空间能够被作为商品进行“贩卖”,其中又发生着进一步“细分”。城市空间依据其与事件结合后潜在的“生产能力”而筛选、分层、“切割”,成为了格拉哈姆和马文(Graham & Marvin)提出的“分裂城市”的一种临时体现。史密斯(Smith)引用哈格曼(Hagemann)的描述:“城市空间被切割为排斥性的‘观演区’‘后勤区’‘贵宾区’等,并由付费入场或其他限制方式所控制”[2]。贝尔加齐(Belghazi)也指出,对参与者的“筛选”延伸到了对城市空间本身的“筛选”与“分层”中,“对容纳节庆事件活动场地的选择使社会分化被重新塑造”[14],城市空间原本相对自由流动的公共性受到了限制。这些空间的划定意味着公共性的“偏向”在借由层层城市空间的“圈定”而被精细地表达。

图3 / Figure 3a. 事件中城市空间的单一用途与日常生活的被替代 / Compromised diversity and lost of daily lives in public spacesb、c. Fan Site at Brandenburg Tor during 2006 Worldcup, Berlin; d. NBA Fan Site at Duomo di Milano, Milan; e. NBA Fan Site in Milan

3.2 城市空间多样性的减弱与单一的用途

事件作为城市空间的一种使用方式,改变或替代了空间中的其他使用方式,并由此构成了公共性的缺失(图3)。史密斯(Smith)认为:“事件替代了公共空间中的日常活动并对公众造成了扰动与不便[2]”。一方面,显然事件举办过程中及其前后,由于时空的重合,公共空间的日常使用被替代,且这样的替代是经过精心筹划组织的、有目的的对公共空间资源的占用——一种相对于日常而言更为限定的、单一的使用方式。挪威阿哥德大学城市发展与规划学者普罗格(Pløger)指出,当代城市规划建设中,本应被多样化的事件所改变、所“颠覆”的基于现代主义的单一功能的城市空间[15],其本已相对单调的使用方式却被事件策划进一步地“压缩”、限制;城市公共空间的多样性、多义性也由此被消除,公共性的减损被加剧了。更值得注意的是,这样一种“替代”并不仅限于上述事件发生的、相对有限的时间过程中,同时也作为一种“潜在”的影响力,持续地改变着城市空间管理者对于空间使用的控制与规定。例如,在雪城大学城市地理学者道伊森(Van Deusen)对关于雪城(Clinton)广场相关群体的采访中,管理者称其不愿意在重新设计的新广场中看到小商贩的一个原因在于“不想每周末都重复地进行驱赶他们的工作,因为(广场在周末)应当用于举办事件活动”[16]。出于刺激消费的目的,为了更符合经过更新的城市公共空间的“预期形象”,管理者通过对空间中商贩数量以及“层次”的限定试图将其“不希望看到(undesirable)的人群”加以驱离。也即,“恰当的事件所吸引的恰当的人群”的消费能力是城市管理者所重视的,因而借由事件策划将城市公共空间打造得适合于并吸引这些“恰当人群”便尤为重要;那么,在日常生活中,这一城市空间便需要展现出与这些被管理者期望的事件以及相应的人群所相匹配的使用图景,而不能“放任”那些最为普遍的城市日常行为自由地充斥在空间之中。又如英国学者迪格南(Duignan)等在其对伦敦奥运会介入城市既有空间的评论中所指出的,“奥运会所需要的城市空间常常被视为一张‘空无一物的白板(Blank Slate)’并因此必须承受大规模的、缺少对空间中现有城市活动与生活实践进行考量的‘破坏(Wholesale Demolition)’”[17]。借用列斐伏尔的论述,在事件策划中,官方(Formal)的、有组织的“Representations of Space”也即城市空间的(符号化、图像化)呈现逐步抗衡并取代了“Representational Spaces”也即生活的、使用的、“居住者(Inhabitants)”的城市空间[18]。

3.3 城市空间包容性的缺失

加拿大卡尔顿大学社会学学者科奈利(Kennelly & Watt)等指出,当代城市中,“城市空间从来都不是中性的,而是承载着规定、塑造种种‘友好的’与‘排斥的’空间的政治、社会与文化力量”[18]。加拿大女王大学社会学学者伍德(Wood & Abe)等指出,“城市是巨大的不平等空间,特定阶层的规则与趣味直接影响着主导的美学形式,并直接参与对社会及其秩序的生产、再生产、再呈现的重复过程”[19]。朱克英(Zukin)提出了城市的“权力景观”,事件被城市中掌握权力与话语权的阶层作为政治的文化表达,并呈现于城市景观之中[20]。德波也指出,城市“奇观”是“借由图像传达的社会关系”,是对城市社会关系的“对象化与具体化”。城市公共空间的管理者,包括政府与私人企业等,即城市的“增长联盟”[22],出于事件与城市空间的结合产生的利益,利用其在城市管理中的话语权,借事件在城市空间中表达其阶层的政治、经济与文化诉求。事件被城市政府“工具化”,事件及其空间“被城市中主导的政治力量塑造,用以支持其所代表的、主导的政治体系”[14]。

首先,事件在一定程度上成为城市“精英阶层”文化在空间中表达的窗口。贝尔加齐(Belghazi)指出,“那些控制着社会秩序的(阶层)似乎也主导着节庆事件(的呈现)”[14]。其次,出于吸引资本的目的,城市的“图像”被通过事件策划重新塑造[23]。哥坦(Gotham)指出,“城市‘奇观’强化了精英阶层在政治与经济上对当地人口的控制;这些‘奇观’由垄断的意识形态与图像构成……并将城市建成环境与社会环境转变为象征着消费、休闲与娱乐的审美产品”[8]。正如朱克英(Zukin)所述,“权力通过对城市景观施加一种形象‘构架’(Visual Frame)来显示自身”,事件影响的城市空间则是这一“形象构架”的一种表现形式。城市空间中的事件由于其占据公共资源等特性而具有强烈的政治文化意味,这样的意味不仅存在于事件本身,也更具体地反映于“城市空间如何被使用与呈现”之中。由此,事件被作为社会权力结构的一种表达。英国西苏格兰大学文化与传媒学者麦克格里弗雷(McGillivray &Frew)等指出,事件掩盖着其“支配”的权力[24]。“主流”的、具有话语权的城市阶层文化通过事件被优先地、甚至垄断地表达:城市权力阶层借事件完成了对城市空间更彻底的管理。例如,史密斯(Smith)引用詹金斯(Jenkins)的观点指出,特拉法尔加广场上举办的种种事件使其成为了(城市管理者)宣示“政治正确性”而非传统意义上容纳多样的不同意见(者)的场所,频繁的官方活动不仅占据城市居民用于意见表达的公共空间,也同样垄断地显示着城市政府对于这一空间使用与解释的至高话语权:一个本身具有象征意义(自由)的、宽松的空间,变为一个(相对单一)功能性的、“紧缩”的空间[2]。通过频繁的事件策划,城市政府及相关利益集团试图改变这些具有特殊空间权力意义的公共场所的“话语权主体”,并由此产生了空间中公共性的扭曲与减损(图4)。

图4 / Figure 4a. 事件中城市空间的文化、政治话语“霸权” / "Selected" culture and lives in public spacesb、c. Crawfish Festival at Clinton Square, Syracuse; d. The Taste of Syracuse Festival at Clinton Square; e. "Bab al Makina' Gate during Fes Festival, Fez, Morocco

4 变为孤岛的城市空间

城市公共空间在事件中被“管制”甚至“垄断”,原本开放的公共空间成了城市中的“孤岛”,其动机至少包含以下方面:第一,功能的实现,即事件的功能与安全需求。第二,即如科奈利(Kennelly & Watt)等所形容的“净化的城市”,即被控制的城市事件空间形象。事件对“……安全、有趣而又‘清洁’的城市图景”有直接的需求[18]。卡莫纳(Carmona)总结道:“空间被切割、分离并各自封闭以被轻易控制并‘保护’。这成功地‘过滤’了那些日常生活中不令人愉悦的现实……取代真实的城市的是一个由那些‘安全’的、吸引人的要素构成的……‘超现实’的环境”[11]。第三,可控的体验,即事件空间的意义设计与建构,或一些学者所称的“被控制的自发性”。麦克格里弗雷(McGillivray& Frew)等在观察世界杯期间的“球迷公园”时认为,空间中充满了“经过精心规划、编排、介入的事件”并呈现出“指定的表演性”[24]。第四,利益的保障,即城市与商业集团的空间契约。商业品牌作为赞助商投资事件,城市政府则需要为其提供空间保障,城市在事件中被资本“领域化”,并“成为被控制、被管理、被监控的空间”[24]。

图5 / Figure 5a. 事件中成为被围合、被限定的“孤岛”的城市空间 / Isolated and constrained urban (public) space during eventsb. Closed Roads in Fringe Festival, Edinburgh; c. “Isolated Olympic Legacy”, London 2012; d. Closed Square, London Somerset House; e. Closed Green, National Maritime Museum London

4.1 城市空间物质形态孤岛化

事件所占据的城市公共空间常常在物质层面被“垄断”从而构成实体的“孤岛”(图5)。

许多经过专门策划的大规模城市事件可能需要尺度远超其本身的大范围城市区域的“配合”,例如道路封闭、交通管制、路线改道以及人群流向控制、“疏散”甚至“清理”等。一些事件还需要从事件空间周边的城市环境便开始对人群进行路径的引导以实现包括前述的传递完整事件形象、控制事件体验、确保商业利益等目的。事件对“秩序”的需求可能还使得管理者倾向于限制一部分城市区域的生活服务功能以减少事件空间周边的人群流动,从而更利于建立起受控制的“孤岛”。以物质手段对城市空间进行管制是许多事件明显的特征。

在事件空间周边建立有形的、难以跨越的边界是事件中对城市空间进行有效管控的最直接而典型的方式。以难以逾越的实体障碍所严格划定的边界“武断”地限制了城市空间中人的活动的可能性。由于筹备事件而被长时间围闭的公共空间是当代城市空间中普遍的图景。史密斯(Smith)指出,这些实体边界以常人身材尺度的不可逾越为特征,其中有些进一步限制了视觉的可达性,将整个事件空间彻底与周边城市环境隔绝,且其产生的强烈拒绝感以及这种对公共空间的“圈地”远远超出事件本身的持续时间[2]。虽然对于每个独立的事件而言,其有形边界都是根据事件本身临时建立的;但对整个公共空间而言,愈发频繁的事件所构成的“临时性边界”在时间轴上连绵不绝而逐渐“永久化”,公共空间被反复长时间通过围挡分隔,围挡之中的部分在绝大多数时间内处于公众无法使用的封闭状态。史密斯(Smith)总结道,在高频率的事件策划下适宜容纳事件的公共空间中以管制为目的的有形边界被逐渐“固定”,成为了居民习惯的日常景观[2]。

事件对其所占据的公共空间的空间组织模式也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空间的“孤岛化”。相对“内闭”的组织模式使得事件空间即使在上述物质实体边界并不明显的情况下依然在空间中呈现出明确的“孤岛”特征(图6)。这些“内闭”的空间组织模式以限定事件空间中人的行为活动为目的,将事件空间内部进一步地划分为各自功能单一、甚至并不开放地直接连通的区域。例如,UCL城市规划学者史蒂文斯(Stevens & Shin)等在对韩国光州双年展在城市公共空间中的开幕音乐会的观察中记录到,紧密排列的临时座椅在开放空间中构成了内闭的“围挡”以及随之产生的强烈空间行为秩序,“严格规制的空间……一排排临时座椅朝向被映亮的舞台,两侧由警察所把守;而‘坐’这一行为显示着身体的被动性,参与者间的互动被最小化了”[25]。

4.2 城市空间氛围感受孤岛化

空间的垄断也能通过一些“软性(Soft)”的方式达成。事件可能导致着公共空间在象征意义上的可达性受到限制[24],即事件空间通过相对间接的方式构成的“排斥感”,这些方式常被称为“秩序”或“氛围”。事件本身便是通过秩序与氛围的建构控制城市公共空间的方式。托恩(Thörn)概括道,“文化被用作一种规制空间的方法,而这一控制是通过那些象征着谁应当与谁不应当在这一空间中出现的图像与记忆实现的”,这使得即便是“没有围墙与栅栏的空间依然能实现对‘不应当出现在此’的群体的排斥”[9]。这被一些学者进一步概括为“氛围权力(Ambient Power)”,即“通过氛围特质所引发的空间体验”对公共空间实现软性的控制:一种“可达但封闭,包容却受控制”的“开放性”[9]。

大规模覆盖的监控设备与对事件空间的全面监视是其中的典型策略。卡莫纳(Carmona)将公共空间中的闭路电视监控等视为一种“硬性”的管控手段,并且其正成为公共空间中最常见的特征之一[11]。伦敦大学政治与文化学者古拉蒙(Marrero-Guillamón)等则将之称为“城市空间的军事化……指向于识别与制止‘越界’行为的建筑与环境设计,以及对高密度技术监控手段的依赖”[26]。这还可能产生进一步的延伸:“(事件中)临时的、特例化的措施……将被纳入城市空间的设计管理中,进而产生永久被固定的关于城市空间管控的实践与相应的规范”[26]。

史密斯(Smith)等学者将事件空间中的工作人员与志愿者同样视为事件对城市空间软性“管制”与“垄断”的表现[2]。无处不在的事件工作人员引导着空间中参与者的大部分行为,并以此维系着事件所呈现出的氛围与面貌。史密斯(Smith)等学者所强调的“松散空间”也即公共空间中本应因事件而具有的更为丰富而自由的可能性,在一部分经过策划的城市事件中却被“压制”与“控制”;事件空间中被安保人员、工作人员等直接或间接地“引导”、“规制”的行为正说明了当代事件策划与日常城市生活相比“自发性”的缺失以及由此产生的、相对于周边日常城市空间的“孤岛化”氛围。

事件与公共空间的结合也能刻意地营造具有“排他”性质的、“阶层特征明显”的文化氛围,使得许多城市居民既不愿意,也无法进入其中——即便没有实体边界或经济因素的阻拦。服务于少数群体的事件占据着本应被大多数市民使用的公共空间,某种不可见却无法忽视的“界限”使得“陌生感”被创造,许多市民对事件空间“避而远之”,构成了借由城市空间氛围的话语霸权而形成的“孤岛化”。

图6 / Figure 6a. 物质实体空间相对开放但仍然呈现氛围“孤岛化”的事件空间 / Public square as commodity during eventsb. Typical Security Staff in Music Festivals; c、d. Ceremony during Gwangju Biennale in front of Biennale Pavilion; e. Opening Ceremony of Gwangju Biennale on Closed Public Roads

4.3 城市空间决策孤岛化

城市空间决策孤岛化是指许多事件策划中,事件的决策过程与公众及法律程序分离,并被事件策划者所垄断。事件在时间中的有限性、时效性等特征是关于事件的空间决策被“垄断”的动机之一。事件策划不同于一般对城市空间较永久的改造能允许足够长的决策时间。事件策划被视为临时的城市改造手段,因而也相似地被视为需要具有“临时性”的、“快捷”的决策方法;同时,城市争取外部事件有强烈的时效性,对事件的组织也有时间方面的限制要求,这使事件相关决策必需以一种更为“高效”以至最终脱离正常决策轨道的方式加以快速完成并付诸空间实施。

“特殊性”也是决策过程被垄断的可能动机。“特殊性”一方面表现为对事件作为一种资源的“稀有性”的强调:“即声称其是独特的、绝无仅有的,对于城市是“空前的机遇”,因此需要得到特殊的考量与对待”[2]。另一方面则表现为对“一次性”的强调:事件在城市中仅举办一次,因此相对于其带来的巨大发展效益,其可能的负面影响以及在城市空间管理与决策中的、不合乎法律规定的“特例化”均是可接受的[2]。古拉蒙(Marrero-Guillamón)认为,产生于“特殊”途径、越过城市自身居民参与的社会系统的城市空间变更决策以及管理方式,与空间设计本身以及监控措施一同成为了城市空间“军事化”“孤岛化”的基石[26]。即如史密斯(Smith)指出的,“世界级事件的举办伴随着一种‘例外的’、独特的政治与行政架构”[2]。

上述在规划决策过程中“特殊性”的实现与保障的前提是城市管理者在事件中寻求到了其期望的“收益”:城市营销。正如史密斯(Smith)所概括的,由于“当地政府是公共空间中事件的潜在受益者”,其“为了达到自身目的,即便(事件或决策)有违政策法律,也更加倾向于批准其举办”[2]。在这样一种立场中,加之以其作为管理者所具有的、对城市空间所能够施加的“便捷”而“直接”的权力,最终使得城市政府及“增长联盟”在事件关于城市空间的决策中完成“垄断”,对原有决策程序“覆盖”与“僭越”,形成空间决策的“孤岛化”(图7)。

图7 / Figure 7a. 关于公共空间的事件决策的话语权垄断 / Politics of 'exemption': dominant role of event marketing in the decision-making process about urban eventsb. University Students Protest against FIFA Fan Zone in Moscow; c、d. Protest against Olympic Venues in City, London 2012; e. Protest against Melbourne F1 Grand Prix

5 成为“商场”的城市空间

事件策划中,文化“资本”被直接用于事件空间图景的建构。通过事件策划的进一步“驱动”与“放大”,事件中城市空间内种种文化的空间呈现逐渐显示出过度的“资本化”趋向。

5.1 城市空间图景的节庆营销

种种节庆是利用城市空间进行事件策划的重要模式之一。以色列海法大学城市地理学者沃特曼(Waterman)指出,“节庆活动绝非临时的即兴事件”,“对节庆活动的推广与对场所本身的推广紧密相关”,节庆活动作为空间形象的创造者,(借此)“向全球‘贩卖’城市场所已经快速成为了大多数节庆活动中重要的方面”[27]。然而,在事件策划中,城市空间可能被过度的节庆化图景占据,从而导致城市空间被频繁而持久的、“非真实”的“欢庆”的“面具”覆盖(图8)。加拿大麦吉尔大学的研究者麦克唐纳(MacDonald)便指出,事件策划如同城市的“剧本与小说”,有选择地将城市中欢庆作为永久性的状态加以构造与叙述[28]。

城市节庆由于需要借空间进行传播与贩卖,可能被“简化”。作为一种“体验”的城市节庆事件的生产是被控制的。可以认为,“城市公共领域被刻意地塑造为一种剧场,在‘剧场’里,人们沐浴在一个精心编排的、企业化奇观的盛大景致之中”[11]。从而,“为了给城市塑造出一个充满活力的、活动丰富的形象,城市被‘被简化地’‘打包’呈现。一座城市拥有丰富的‘体验’功能,但只有其中特定的一些部分能够为‘体验经济’服务”[29]。因此,在被组织为以城市营销为目标的事件的过程中,传统城市文化、节庆中丰富的含义可能受到压缩“提炼”,最终留下那些最具有开发利用价值的部分,并呈现于城市空间中。文化与承载事件的公共空间一同被“打包贩卖”[30],城市空间作为节庆文化成为被选择性“贩卖”的一种手段。而这一“简化”与“再创造”常常倾向于城市空间图像的建构。正如英国格林威治大学城市旅游学者麦克里德(Macleod)总结的,“今天余下的是那些(传统事件的)视觉标志物与装饰的人造物……这些‘图案(motif)’被用于在城市空间中营造氛围与色彩,但事件本身则与当地的认同和参与逐渐远离,并转化成为超越国界的节庆、奇观与消费的新形式”[31]。也就是说,事件与城市空间在事件策划的“简化”与“改造”下,使用具有“象征性”“图像化”的城市空间进行“高效”的信息传达:“简化”的传统节庆文化中标志性的标识、视觉形象等可能在事件空间甚至更大范围的城市空间中被大规模批量呈现,不仅临时“掩盖”了城市空间与节庆事件本身的多样性,也由此改变了空间与节庆“内容”的“意义”。为了迎合营销需求而被过于简化的节庆“内容”使城市景观向“主题公园”靠拢,城市居民的身份逐渐趋向于“被动的观者”(Passive Spectator)。

这一“选择性”导致城市文化空间表现“失真”并可能引起深远影响。哥坦(Gotham)认为,“以营销空间场所为目的的,对当地生活方式、艺术、传统等的肆意利用——尤其是当这一空间场所中长期使用的人群认为这一被营销者描绘的文化与历史是‘不准确’也‘不真实’时——将可能引发矛盾与冲突”[8]。巴西城市旅游学与人类学学者弗雷查(Flecha)等指出,被贩卖的城市文化可能由于其过度流行化而失去部分原真性并被“粗俗化(Vulgarization)”,使其与城市居民与生活逐渐“间断(Discontinuity)”[32]。奎恩(Quinn)归纳道,当节庆事件被作为对城市形象进行“快速修补”的方法以及经济利益的载体时,隐藏于这一表象之下的关乎城市与场所本身的“多重的现实”与“矛盾的意义”均将被忽视[5]。

图8 / Figure 8a. 城市空间在商业目的下的过度节庆化图像 / Excessive festivalisation of urban spaceb、c、d、e. Typical Symbols and Simplified Signs of Mardi Gras: Masks, Flags, Parade and Beads

5.2 城市空间景观的同质化倾向

在全球资本语境下的“体验”与消费中,事件空间呈现同质化趋势:“一旦城市的时空被商品化,便有可能批量生产作为社会‘幻象’而诱导消费的节庆事件”[8]。哥坦(Gotham)阐述道:“‘体验’被消费、集中并展示,……种种商业化的、刺激消费的方法如今被用于刺激城市空间的生产,使其成为同质化、标准化的‘城市体验’”[8]。在长期实践中被作为某种“模式”而固定的事件,在猛烈的全球化与发达的媒体传播之中,“脱离”于承载其的城市并自我建构出一套完整的组织、形式、景观、体验体系;正如麦克里德(Macleod)所指出的,“(城市空间中)种种体验的可能性以及产生这些可能性的城市环境,都在被愈发地标准化”[31]。

从城市空间的视角,大量全球“巡回”“连锁”的文化体育类事件批量在不同城市中以高度相似的面貌出现,城市仅作为被贩卖的背景,容纳事件的空间呈现出任意性(图9)。正如麦克里德(Macleod)所述,在指向城市营销、旅游开发等的城市节庆之中,“被‘外部的’规范化框架与审美模式所重构的节庆,正经历着变为……‘非场所(non-place)’的风险”[31];后现代的节庆旅游脱离于场所,并以“无场所性”建构于全球语境中,与举办地的空间与文化分离[31]。奎恩(Quinn)则指出,城市事件正经历着成为“一系列复制品”以及“刻板模板化”的风险[5]。城市与事件重叠、关联、交互的,仅仅是“图像”也即标志性的象征与符号,而不是确实的空间、场所与生活。事件策划对城市图像的需求以及城市对事件图像的需求的结合使事件与城市“捆绑”,事件策划成为了“一种关于特定的叙事、象征、想象与氛围的图像营销与场所营造活动的结合”[33]。

从事件内容的视角,“节庆事件……需要具有一些原真的特质——但矛盾的是,这些特质来源于对全球城市节庆模式的紧密跟随”,“独特性被批量生产”。哥坦(Gotham)陈述了相似的观点:“地方节庆事件的吸引力在于让旅游者看到‘不同的事物’,但为了吸引更多旅游者而被‘重新设计’的节庆却愈发相似”[8]。英国城市文化学者斯普拉克伦(Spracklen)等意识到,“……利用地方的、民族的文化来贩卖‘差异’……这一地方性却被更广泛的、城市文化与空间的同质化与绅士化所定义”[34]。奎恩(Quinn)概括道:“原真性被模仿所取代。能够解释节庆事件大规模增长的绝非对地方场所独特性的强调,而可能部分在于一种试图复制‘成功’城市节庆事件的‘范式化’的方法”,而在此之中,“文化被视为一种非场所的,全球化的事件与体验的‘模式’”[5]。奎恩(Quinn)引用克拉克(Clark)指出:“现代节庆……类似一种‘超市’,具有消费能力的公众在这里被说服‘批量购买’经过处理的文化;这样的事件很快地开始趋同”[5]。贝尔加齐(Belghazi)也指出,当事件被城市作为竞争策略时,城市空间“被转变为‘净化’的、单调的、与其他城市几乎相同的复制品”[14]。

图9 / Figure 9a. “可移植”、“可复制”的事件图景 / Similar event 'sets' and features that are reproducible and easy to duplicate among global citiesb、c、d、e. “Nuit Blanche” (White Night) and similar Light Festivals at Melbourne, Brussels, Paris and Berlin

5.3 城市空间中商业景观的覆盖

正如麦克里德(Macleod)指出的,被观看、被消费的“奇观”逐渐取代传统意义上参与性、自发性的“庆祝”,当代事件策划倾向于将原本与城市空间关联较弱的种种非文化因素作为事件在公共空间中加以组织,“脱离语境的奇观”[31]由此产生。现今都市生活中缺乏空间历史积淀的大量商业“节日”便是其中极端的表达。城市中诸多行业均能够以“节日”名号进行事件策划,并借由城市空间承载实体实现其经济目的。

在最极端的情况下,具有明确商业化性质的事件所占据的城市空间可能将在一定程度上彻底覆盖城市原本日常生活及其文化所使用的城市空间。在商业化事件所构成的空间“节庆”中,城市空间可能从各个尺度上被标志性的品牌商标,也即“外来商业文化”的表现载体“品牌景观(Brandscape)”所充斥(图10)。麦克格里弗雷(McGillivray& Frew)等认为这是“被圈定、被保护”的商业景观,是一种对城市空间的“标记”“殖民”与“统治”[10]。作为“外来物”的“商业文化”借由事件的“一次性”“临时性”“参与性”以多样的形式对城市空间进行“渗透”,“赞助商借由在城市公共空间中举办的事件而与城市空间直接地发生了关联”[2],正如伍德(Wood &Ball)所指出的,商业品牌的“景观”借此“分割了城市中的区域”[21]。更进一步地,英国威斯特敏斯特大学城市空间社会学者帕沃尼(Pavoni)与德国建筑师、设计师柯林曼(Klingmann)等归纳了这些垄断性的“品牌景观”在城市事件空间中对空间及其体验的影响:其能够“冻结(Freeze)”空间、控制并“驯服(Tame)”空间中的多样性,并使得其变得静滞、固化、可预知[35][33]。帕沃尼(Pavoni)指出,资本化去除了城市场所中的多样性,并将之固化在一种人造的、僵硬的静滞之中;其中,作为资本化的表现之一的“品牌景观”“将城市空间中的可能性与多义性重新‘区域化’并精确地‘收束’(规制)”,它“体现着对空间氛围的管控,对空间氛围在时空的明确边界、严格定义以及精确意义之中的限定”,是一个“减少的、抹除的过程,而非一个创造的、增值的过程”[33]。

6 风貌失真的城市空间

节庆事件中的城市呈现出一种被改变的“节律(Rhythm)”。传统意义上的事件短暂地改变着城市节律,而当代事件策划则持久地重塑着城市的节律。在事件中被“重构”的远不止是容纳事件的公共空间本身,事件策划所导致的城市中物质实体的种种“变更”,从空间的概念上直接影响着城市的主动与客观的“呈现”。

图10 / Figure 10a. 被单独圈定、被“借用”为商业营销场所的城市空间 / Public space as venues for commercial promotionb. FIFA Fan Park in Paris Sponsered by Hyundai; c. FIFA Fan Site in Berlin Sponsered by Hyundai; d、e. NFL London at Trafalgar Square

6.1 城市空间的物理损伤与风貌减损

公共空间的物质实体可能在事件过程中受到损害,其来源包括事件中大规模的人流以及事件涉及的物流、后勤等相关功能。又例如,在各类狂欢节中城市街道遭到涂鸦、橱窗破坏等其他物理损伤的事例屡见不鲜,事件举办后城市空间不仅未得到优化,反而需要进行成规模的修缮。事件对城市氛围的节庆式重塑、对空间物质实体的反复变更、对参与者人流量的需求等,都可能引发城市空间的物理损伤。

同时,事件中的临时构筑物改变城市空间面貌。事件自身在时空中的“有限性”并不意味着其对公共空间影响的“有限性”。为了容纳事件,城市空间在事件前后长时间持续占用场地,而这一时间段远超过事件持续时间本身(图11)[2]。事件策划的营销需求使得其举办时间与城市空间日常使用的“节律”高度重合,在人流量最高的时期对城市公共空间形象与使用的扰动将更为剧烈[2]。事件策划与城市日常活动“抢占”公共空间的时空资源,并以相对封闭、内向、甚至负面的方式持续改变着公共空间的面貌,构成了以封闭为特征的临时景观,也即物质实体上流动性以及空间感知上视觉可达性的减损。临时围闭公共空间的铁丝网、频繁关闭的公园大门、被大尺度的构筑物所遮挡的主要景观视野、标志性城市空间中被改变的通行体验等均是其常见的表征。事件还临时在开放的公共空间中建构功能单一、相互分隔的“分区”,呈现为一种新型的临时“圈地”的方式。

事件策划中被反复改变的城市空间景观及其体验还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城市设计的“意义”:对于基于当代城市分析手段所更新的城市公共空间,对事件的频繁容纳并不在这些分析之中;作为特殊情况而非日常的使用,其空间图景并不匹配改造分析的预期结果。例如,特拉法尔加广场在改造中参考了空间句法的分析,然而广场中频繁的事件完全改变了分析模型的基础设定,广场中常见的、事件控制下的节点可达性与公共性及空间改造的预期结果产生了巨大变异,频繁的事件使当代城市分析方法指导的公共空间设计在某种意义上被“无力化”。从宏观的历史视角观察,经由历代城市居民空间营造活动最终积累而成的、相对“固定”的城市历史公共空间,其在当代被体验的方式的改变与“更新”似乎不应当仅仅表现为频繁的事件对历史空间的彻底重构。在部分事件中被临时封闭、改造的历史公共空间,无疑改变了历史时间所积累的稳定建构。

6.2 城市空间中事件的改造痕迹与物质“遗产”

事件常常通过在公共空间中增加建筑实体的方式留下长期“遗产”。公共空间在不同事件中被以相似的空间模式临时重构,由于这样一种“稳定”的事件空间图景,以及其频繁的,甚至是周期性的出现,便可能存在着同样“稳定”的用以快速建构事件空间的种种长期留存的“痕迹”,即某种同一公共空间在反复的事件中固定下的、“潜在”的、稳定的组织空间的“趋向”。例如,在同一公共空间的历次事件中相对固定的“舞台区域”“观演区域”“后勤区域”“商业区域”等,分别对应着相应的临时构筑物;这些构筑物在频繁事件间出于方便后续使用的持续留存,对原本开放的、无固定功能的公共空间完成了区域划分的标识与“痕迹”。相似事件在城市空间中的反复出现使空间具有了事件的“烙印”,并借此持续对空间及其中的使用、行为与相关认知施加潜在的影响,在无事件期间巩固着公共空间中曾经或即将被事件所“占领”的区域。即便它们被暂时清除,由于日常使用者熟悉事件的频繁性与周期性,他们选择规避日常使用与这些被“痕迹”所标记的潜在事件空间的重叠与冲突。概括地说,事件对公共空间长期、频繁的临时“改造”所呈现出的事件空间图景的重复性、相似性在物质实体与使用认知等层面改变城市公共空间多重意义上的“结构”。

更显著的影响来自事件结束后在公共空间中遗留并被继续使用的长期构筑物。事件对公共空间的介入在稳定的系统中引入了新的因素。实体遗存作为其中最突出的因素之一,则可能打破公共空间原有的“运作方式”。其干扰公共空间实体结构,进而影响着公共空间在使用过程中产生的社会文化“空间结构”,即永久遗产在开放城市空间中的固定常常对日常使用有着难以完全预期的后果。例如,遮挡广场标志性建筑的大屏幕、影响广场公园开放流动的阶梯坐席以及转播塔、站房等辅助设施在不同层次、各个意义上改变着公共空间的“结构”(图12)。进一步地,物质遗产还可能引发公共空间包括“公共性”在内诸多意义的改变。例如,在史密斯(Smith)所举的Gordon广场实例中,管理者“有权对这一场地进行封闭并拒绝进入”,这被概括为“排斥那些此前使用这一广场的人群的机制”[2]。麦克格里弗雷(McGillivray & Frew)等则在对世界杯等赛事设在城市公共空间中的“球迷区”的观察中提出,这些通过实体边界以及巨大直播屏幕占据开放空间的事件,将空间由一个交流互动并体现独立性的场所“临时甚至永久地转变为为外部利益服务的手段”,由于事件而遗留下的大屏幕与围挡边界长时间地挤占该区域的公共空间[24]。这些物质实体作为“将城市空间引导向受约束的、既定的关系的明确力量”“限制了居民与参观者们(在空间中)的可能性”[24]。这些物质遗存使得公共空间的用途被(以指向商业甚至政治目的地)在一定程度上“固定”了。

图11 / Figure 11a. 事件中被临时遮蔽、改变而由此减损的城市空间景观 / Temporary structures continuously occupying public space during eventsb. Traffic Road after New Year Street Party, Edinburgh; c. Stage for White Night Festival, St. Petersburg; d. Construction of Fan Site, Lausanne; e. Construction of Equestrian Playground, London

6.3 城市空间在事件影响下的认知与记忆变更

事件对城市公共空间的长期或频繁占据使得空间不再被以稳定与“原真”的方式被认知体验。理查兹(Richards & Palmer)等指出,城市空间出于图像营销等目的而被与事件“相互建构”[3]。卡莫纳(Carmona)指出,城市“愈来愈多地借用主题公园式的手法对既有的城市空间进行再创造”,而其所构成的“失真”的图景使得“我们在自己的城市中成为了旅游者”[11]。柯林曼(Klingmann)指出,城市的街道、建筑、公园等均被临时用于支持“节庆化”城市空间的“生产”,城市建筑被“动员”并服务于体验消费,并被“与使用者的梦想与欲望相关联”[35]。正如麦克唐纳(MacDonald)所阐述的,包括节庆事件的城市图像的建构在日常生活中或许是“虚拟的、无形的、非物质的”,但它们却又是真实的,并存在于记忆、想象、预期以及媒体的图像之中,影响着城市居民日常的生活以及“那些塑造着城市自身存在的社会与经济力量”[28]。进一步地,在高频事件下,“‘临时性的变化’将成为‘新的正常状态’”[2]。被“常态化”的不仅是城市公共空间对事件的容纳本身,更是人们对公共空间图景的认知与记忆。人们对特定城市公共空间的认知是其在不同时间、不同渠道中所体验或认识到的不同空间景观的叠加,频繁事件的占据则使得这样的“叠加”中充斥着不符合公共空间本身面貌的“失真”图像。正如麦克里德(Macleod)所述,“虚拟的、高度媒介化的、舞台式的图像成为我们生活经验的一部分,也成为我们当代的‘真实性’的一部分”[31]。许多事件首要地将城市作为单纯的空间、图像与符号资源,使其不仅在事件空间实体方面,更在认知记忆方面都在一定程度上是如同“异物”的“奇观式”存在。

事件景观呈现的“霸权”掩盖了空间本身的特质,使得空间的“场所精神”抑或经过长期生活或精心设计产生的面貌氛围在一定时期内无法被传达。由此进一步地,事件对城市空间的频繁占据改变了城市居民对公共空间的认同。史密斯(Smith)指出,“由于日渐习惯于事件的发生,公众现正认为公园与广场理应被作为事件的场所,不少伦敦市民……已经习惯于在周末或夏季无法使用海德公园与特拉法尔加广场”[2],“公共空间”在多重意义上“被抹去了”,进而成为与日常城市生活活动愈发不相关的、“非进入”的城市“背景”景观(图13)。在此基础上,事件还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城市公共空间中都市生活“理想”的实现。如前文所述,城市公共空间承载着多元兼容、平等共存、自由表达甚至民主参与等市民社会的理想。而许多事件策划在试图将城市空间引导向一个感官与体验的“巅峰”时,也付出了牺牲这些理想化价值的代价。贝尔加齐(Belghazi)对此认为,“人们的记忆与关于场所的图像正是由这些‘转瞬即逝’的瞬间塑造”,当这些瞬间将社会结构“仪式化”地固定时[14],这些场所的“意义”将与公共生活的理想偏离。

图12 / Figure 12a. 在同一公共空间中反复进行的事件的物质“遗产”“痕迹”与被限定的使用方式 / “Fixed” pattern of space and function caused by the “legacy” of repetitive eventsb. Big Screen and Green Slope at Gordon Square, London; c. Big Screen at FIFA Fan Site, Costa Rica; d. Big Screen at FIFA Fan Site, Lausanne; e. Spatial 'Set' of Film Festival, Vienna

7 事件策划负面影响研究对我国城市的启示

本文从公共性扭曲、孤岛化管制、图像过度资本化、景观风貌失真4个方面阐述了大事件策划对城市空间的负面影响。事件引导人与城市空间进行互动并由此构成了空间的临时延伸;而如何观察分析这种“波动”“软性”“变化”的城市空间,则能被这一反思部分地揭示。这为重新思考城市空间的公共性问题提供了一种视角,也是对当代城市空间理论的补充。这一反思还能够为我国当下城市空间事件策划提供观察的新视角。虽然我国城市空间中事件策划的发展与西方发达国家存在明显“错位”,但随着全球化与资本的渗透以及区域中心城市的高速发展,我国一些主要城市也已逐渐开始进入通过事件策划实现全面发展目标的轨道。因此,西方学界对城市空间中事件策划的反思亦可对我国提供一些“警示”。

从公共性扭曲的视角来考察事件策划在城市空间中的影响,我国一些城市的重要景观空间被作为“舞台”,并以收取更为高昂门票的方式进一步盈利,公共性明显减损。笔者曾观察到某城标志性历史空间被出于旅游开发目的进行高频率的收费演出时,组织者为了“促使”人们购买高昂的演出门票而通过设置视线围挡与实体障碍物等形式干扰普通游客与居民的正常游览体验。我国城市的空间资源开发尚处于利益导向的初级阶段,重要的景观空间极易成为经营贩卖的商品,上述情况并不鲜见。城市空间作为历史结构与生活场所的意义让位于经济利益的获取,这一过程常常构成公共性的扭曲。

从孤岛式管制的视角来考察事件策划对城市空间的影响,由于我国许多事件策划均有城市政府的明确参与,其对城市空间形态的临时变更会更为直接而显著。城市管理者倾向于借鉴以奥运会、世博会等重大事件的管理模式为代表的城市管制方法,也即种种特殊化的、具有一定强制色彩的空间管理措施,这将使得城市被封闭,日常功能被打断;同时由于城市事件相关法律法规不健全以及空间决策过程的模糊,这样的管制也成为了城市管理者与相关利益集团对城市空间进行“贩卖”的突出体现。

图13 / Figure 13a. 事件景观在城市空间中的常态化“镶嵌” / 'Normalization' of frequent events as a cityscapes that overlay the original features of urban spaceb. Chinese New Year at Trafalgar Square; c. Eid Festival at Trafalgar Square; d. Performance of London Symphony Orchestra at Trafalgar Square; e. St. Patrick's Day at Trafalgar Square

可以从图像过度资本化的视角来考察事件策划在城市空间中的影响。我国城市在全球资本的影响下,一方面,例如马拉松、音乐节等易于复制的事件策划数量在近年来爆炸性增长,城市空间作为场地资源与“图像背景”被政府与资本利用,空间图景进一步同质化;另一方面,在一些城市以发展旅游产业、增加经济收入等为目的策划的旅游性质节日活动中,由于资本介入、政府经验不足、目标指向单一等因素,常常出现前文所述的符号化、主题化甚至一定程度的低俗化等问题。城市文化资源在事件策划中被滥用并与外来商业文化杂糅,城市空间被虚假的图景所覆盖并与城市实际生活及原生文化脱离。

从城市景观风貌减损“失真”的视角来考察事件策划在城市空间中的影响,我国城市中的事件策划尚未形成较高的频率与固定的空间模式,加之我国大量的城市空间为近年来大规模建设的产物,也还未形成稳固的历史性的、生活性的城市图景,因此也未显现出事件的常态化对城市景观的持续影响。然而仍值得注意的是,一些城市中的大型事件——例如马拉松、商业演艺等——试图借用历史文化遗产作为事件的“背景”与特色,如果其频次过高且与历史文化遗产结合的方式不当,可能导致原有的城市历史风貌遭到“覆盖”并导致相应的观感上的变更。

总结而言,虽然我国城市空间中的事件策划仍处于相对初步的发展阶段,但依然需要以现有的批判性视角对之加以审视。在此需要注意的是,事件策划产生于近数十年来全球资本、社会、文化等特定背景,并立足于现阶段城市建成环境的现实;因此随着世界范围内文化话语权与资本格局等的变化、发展中国家城镇化进程的逐渐完成、技术发展带来的概念认知革新,事件策划无疑将发生演化。例如,“事件”与“城市空间”的概念可能被更新:一方面,事件逐渐寻求在非传统公共空间的城市环境中得到容纳,由公共空间向更日常的、广泛的城市空间渗透;另一方面,数字语境下事件被互联、空间范畴被扩展,这导致事件策划的传播效果被急剧放大——种种媒介中呈现的包含事件的城市空间图景成为了绝大多数访客认知城市最直观的第一手资料(“拟态环境”)——即事件策划中的图像建构倾向更为突出;同时也意味着数字虚拟“空间”逐渐进入公共空间的构成之中,城市空间不再只包含传统的社会、文化、经济以及形象景观本身等维度,同时更包含着纷繁复杂的虚拟信息流。

笔者认为,事件策划是历史性的、阶段性的,其仅仅是关联城市公共空间与人,并激发这一关联中诸多可能性的手段之一;在未来的城市发展中,随着种种基础性因素的快速变革,无疑将产生更为丰富的策略。然而对事件策划这一策略的反思,将可能持续地为城市已有空间的激活与重整提供一个独特的、警示性的视角,这也是本文的探讨所希望获得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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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tudy on Negative Effects of City Event Marketing on Urban Space

TANG Qizhen, ZHU Wenyi English Synopsis by TANG Qizhen

Events in cities are increasingly becoming a common strategy of place promotion and urban development. Not only regarded as a way of marketing and gaining economic profits, events are also regarded as one of those positive characteristics of a proper contemporary urban space. The massive constructions of urban environment, including architectures, public spaces and other permanent infrastructures, has gradually ceased along with the overall completion of the urbanization process in many major global cities. Hence, various events in cities are utilized, as well as ‘designed’ as, a sort of temporary ‘extension’ of urban space in order to accommodate diversified functions and activities and to fulfill multiple goals of urban development including the activation of urban spaces, the renovation of local culture, the promotion of places and corresponding benefits. Events in public urban spaces are becoming a central topic of contemporary urban (re)development.

While deemed as of significant importance in urban development, events and event marketing may also inevitably exert negative influences on urban spaces. Many urban events are deeply rooted in the patterns logic of space production,experience economy, cultural capital and urban spectacle and are hence more oriented towards direct, immediate interests including economic income and promotion in mass media. Apart from these ‘innate’ factors, events may also produce more obvious tangible adverse influences when implemented improperly in practices. Urban spaces are temporarily altered and 'reshaped'during events but such re-construction usually occurs in a cursory manner and may lead to unexpected consequences.

Firstly, the publicness of urban spaces is sometimes compromised and hence biased during events. Various events may require entrance fees or other forms of tickets to attend. Event ‘zones’are separated from urban public open spaces by charging entrance fees as a kind of ‘barricade’ to‘filter’ out those who can afford to participate in the events and who are of sufficient purchasing capacity so that the economic benefits are more likely to be guaranteed. Urban spaces are hence not ideally ‘public’ anymore and are only open to those who ‘are willing to pay’, which could be summarized as ‘biased publicness’. In such cases,urban spaces are regarded as ‘commodities’ that could be used for lease and sale, and events as new, limited, expensive ‘contents’ substitute the original users and activities. The inclusiveness and diversity are therefore compromised.

Secondly, urban spaces are usually 'isolated' when utilized as event venues. In some part of urban public spaces the places are regularly or frequently closed to hold multiple events. Different forms of ‘enclosure’ could hence be easily observed in those ‘eventful’ urban spaces, including physical barriers such as temporary fences and roadblocks as well as ‘soft’ methods of control like surveillance cameras, staff and exclusive atmosphere.The site of the event is no longer part of the urban public space but is exclusively controlled. Urban public spaces are hence isolated in every sense.Moreover, the decision-making processes about events in urban spaces -as a new form of provisional urban ‘design’- are also similarly ‘isolated’from public engagement.

Thirdly, some events may result in the over-capitalisation of the image of the city.The image of urban spaces are temporarily re-constructed by events, and these images of the city’s ‘special moments’ have become core objects in marketing and promotion globally, during which capitalisation is somewhat inevitable as part of the profit generation process. However, in some cases event organizers and city governments tend to prioritize economic and marketing interests and hence ‘over’capitalise the event’s image along with the city’s temporary landscape. City’s original cultures and cultural events could possibly be abused, during which they are simplified to a great extent to create symbols that are easy to recognize and to be promoted in mass media, and the city is eventually transformed into a ‘theme park’. On the other hand, external, global cultural events and commercial culture events are increasingly embedded in different cities with similar forms, features and appearances. City’s images, or ‘eventscapes’ could be duplicated and are therefore homogenized among global cities.

Finally, cityscapes may be distorted. Frequent events may affect the presence of urban landscape.Traditionally, urban public spaces are formed and shaped by constructions and activities of citizens generation by generation -including contemporary urban analysis and design- in the lapses of time through urban history. Excessive events alter the stable, historic spatial structure of urban public spaces by frequently transforming the visual,physical and experiential characters as well as original usage and functions and hence ‘disempower’ the successive, accumulative designs of the place. Temporary structures including stages,tents and scaffolds may block the sight of urban landscape and even directly damage the physical environment due to the assembling and disassembling processes and the crowds. Permanent structures such as big screens may to a further extent interfere with the operating of public spaces. As a result, citizens’ perception and collective memories about urban public spaces may hence be disturbed and distorted.

In short, to systematicallyfigure out and summarize the negative effects of events and event marketing on urban space is an essential issue in contemporary urban design. Such discussions reflect on the complicated relationship between urban space, urban lives and people and may shed substantial light on future urban design processes that focus on the flexibility, temporariness and adaptability of existing urban sp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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