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骆驼峰记
2019-09-04敬笃
敬笃
第一次听说骆驼峰,还是在2010年的夏天,跟二哥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他向我介绍了阿勒泰的地形结构,提到了这个名字。据说骆驼峰算得上阿勒泰的主峰了,当然是市区的,这一点必须强调,因为整个阿勒泰地区就聚集在阿尔泰山的脚下,而阿尔泰山的主峰并不在此。而骆驼峰,最多算得上阿尔泰山群峰耸立的其中一个罢了,至于当时阿勒泰政府为什么会选址在这么个位置,我们也只能臆测一下罢了。却原来骆驼峰是阿勒泰最有故事的山峰之一,因为在这儿有长春真人丘处机的题诗一首。根据他们当地人的描述,这幅字的真迹现在悬挂于一间隐秘的办公室,常人难得一见。
忘记交代阿勒泰市区的布局了,市区就建在由骆驼峰和将军山之间的谷地上,在这山坳坳里流淌着一条不大不小的河流——克兰河。克兰河的水主要是来自阿尔泰山的冰雪融水,每年六七月份的时候水量最大,她从阿勒泰市区穿城而过,最后汇入额尔齐斯河,跟着大河一起带着中国人民的问候向北冰洋进军。将军山坐落在克兰河的东岸,据说这个山有很多传说,美丽或者神秘总是那样不胫而走,可我们决计要从它的斜对面——骆驼峰出发,开始一段记忆深刻的旅行。
这是一个周末,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温度也不甚高,正是出游的好日子。二哥、程志荣与我三人约定十一点开始,一同从骆驼峰的东坡出发,徒步爬山。沿着克兰河行走,越过山脚下的克兰河桥,抬头仰望骆驼峰,展现给我们的恰恰是最险峻的一面,像一个巨人一样,直直的站立在那里,让我心有所惧,毕竟自己脚上穿的是一双名副其实的凉拖鞋。我哥给我开玩笑说,“你看那俩不要命的在半山腰,要是掉下来该咋办呢?”我将信将疑地望着山崖,心想要是搞攀岩的下面也没有人接应,万一掉下来怎么办?我仔细的瞅着,眼睛眯成了一道小缝,才发现真有两个人形的东西趴在那儿。二哥看我有点相信了,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之前有一对老夫妻,早晨跑步,见山上有两个人,就打电话报警了,警察还真来了。发现是两个这玩意,着实觉着被搞逗了一番。”我方才明白过来,却原来弄两个假人,装点一下这边炸裂的山崖。我琢磨着,“谁这么有才,出这么个馊主意。我都信以为真了。”
我们边走边聊着这个让人觉着搞笑的事情,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山脚下。抬头望天,想要目测一下这个山峰到底有多高,垂直而上,凭我这近视眼的眼力,大概也难看出究竟有多高?我询问他们二人,给的答案也不一致,也只好作罢。
觅得一条小道,开始进山。入口处,白桦树耸立在克兰河的两旁,给这本就幽长的山道增加了几分情意绵绵的感觉。山道是后来人工翻修的市政工程,一看质量,便知道是多么的不负责任。抹几下水泥,铺几块石头,挂一些锁链,就成了一道攀登主峰的道路,这未免有些太让人感到寒碜,真不知道朴实的阿勒泰人民怎么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过还好,山道两侧还不时地会出现山果树和其他一些不知名的植物,也算让我稍有些欣慰,如若不然,这个山道修的意义何在?为百姓提供一个休闲娱乐的场所,却最后弄得不甚安全,万一出事,谁来担当?这些并不是我这个外来人该担心的问题,想到这儿也就不再关心,认真爬山最重要。
二哥的速度依然很快,记得小时候他就以身手敏捷而著称于乡里之间,他已经甩了我们大概有十几米的距离。这时候,看到台阶上写着200字样,起初大家都以为是200米,后来仔细推敲,发现应该是200层阶梯,大家会心的笑了一下,也没有再讨论下去,而是选择继续前行。至半山腰时,我回头看了一眼,突然觉得有些晕厥,深吸一口气,待穿肠而过时,才算舒缓下来。自己忐忑的心情渐渐放松了许多,朝东南方向看去,大半个阿勒泰市区已经尽收眼底,甚至在远处的将军山都显得如此渺小,山上的亭宇更不肖再言。此时,一阵风从我的鼻尖划过,清新沁脾之感油然而生,好不自在。站在半山之中,双手摊开,心向彩云,大有飞翔之妙。
稍事休息,还得继续“战斗”,之所以说是战斗,我们把这次登山当做一次任务,同样也是弥补我五年前未曾登顶的遗憾。我的脚步之于登山之初,慢了许多,而且走走停停,毕竟我着拖鞋实在是使不上劲啊!只有二哥,好像经历依然充沛,时不时的还给我们鼓劲加油,反倒让我这个稍微年轻的家伙自愧不如。我决计不再落后,必须加快速度,争取迅速赶超,这大概是虚假的自尊心在迫使我前行,其实我的内心还是渴望能稍作休整,边走边看看风景。
说起风景,骆驼峰几乎是一座光秃秃的山峰,很少能够见到丰茂的树木,特别是越往上越少,这到底是符合海拔与植被关系的基本定律。那我到底想看什么呢?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也许就是想多看一眼阿市的全貌吧!按照常理而言,站得越高看得越远,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可脚并不听使唤,后来才发现,却原来左脚掌已磨出小泡,只是一直没觉着疼,也就未曾发现。这时,不得不停下来,稍事休息。自己寻得一块宽敞的地方,四处张望,期待着能在某个瞬间发现意想不到的收获,而实际上失望是在所难免的。
路还得走下去,真正的骆驼“峰”就在不远处,早已经看得见,甚至再走几步就可以摸的到。这或许是我的一种幻想,也或许是骆驼峰的一种幻术,让我充满希望,于是我迅速站了起来,浑身充满力量,以最快的速度攀爬着,二哥和程志荣二人都有些措手不及,着忙追赶。有一种动力的催促,行走便有了方向和目标,迈出去第一步,最后一步也就不再遥远。终于,在疲惫中爬到了这座并不是很高的“山峰”,抬眼望去,这时的阿勒泰尽收眼底,在密密麻麻的楼房之间,横亘着那条母亲河,它像一只温婉的长蛇一样,穿梭于城市的心脏,好不旖旎。
当征服骆驼峰的时候,我的内心是失落的,那种强烈的占有欲望不再有,那种想迅速看到阿市全景的想法也不再有,那种遗憾也不再有,多的反倒是内心的冲突。来到山顶,圆了自己五年前的小小渴望,可到头来并没有发现这是一座自己想象的山峰,失落的原因不是失败,而是破败。这种破败感来自于荒凉的大山和渺小的城市,以及那些破旧不堪的设施,正是这些杀死了我的渴望。可是我并不后悔,最起码到了这儿,看到了长春真人的那首诗。
在空台处眺望远方的二哥,突然灵光乍现,冒出一个想法:一起越过前面的荒山头,去桦林公园。程志荣立马提出质疑,前面的山头基本上没有路,即使能下的去,我们该如何进入桦林公园,因为这之间还隔着一个电厂的水坝。看来程志荣对地形还是很熟悉的,而且分析的挺有道理,我也想附和一下。这时二哥坚定地说,“就从这儿过,我已经观察过地形,越过去是没有问题的。”我被二哥这种冲动所感染,迅速改变了自己的观点,坚决拥护他的领导。程志荣见我等有如此气势,也就不再有什么异议,默认行程。
这一段山路要比我们想象的艰难的多,到处没有一条正儿八经的山道,全是哈萨克族牧民放羊时留下的“羊肠小道”,细细地盘在山体的右侧。细碎的石子和凸起的石头,交错在小路中央,边沿还有一些北方山体上独有的植物,偶尔还会拽一下裤脚,阻止我们前行。我穿着那双久经沙场的凉拖鞋,紧随他们的脚步,不时间还会踩掉一两块石头,稍有不慎身体便倾斜了起来。我努力地将身体往靠山体的方向倾斜,将重心保持住,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这时候的我是紧张的,总担心自己的那双拖鞋会把自己送到山谷,这种送是“滚”的方式,后来再想想,都有些怀疑自己当时哪来的勇气。还好,老天是眷顾我的,让我们顺利的到达了山谷,悬着的心总算舒缓了下来。
其实,山谷是到了,险峻的山路也没了,眼前却给了我们又一障碍——电站。这是一座几近荒废的水电厂,厂子院内早已荒废,大门紧锁着,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各类杂草丛生,腐朽的木材,生锈的钢材等等纵横交错在院内。那座砖砌的墙体,周围的水泥也脱落大半,只剩下网状的砖块,裸露在外面,如果风一吹,那尚未脱落的部分水泥,也有可能随时就要掉下来。我们侦查一番,发现此处基本无人,于是我们将从此处穿越。铁丝网缠绕在水坝泄洪的河道旁边,原本是防止人、羊、牛等动物从此越过的,而今已是锈迹斑斑,千疮百孔,我们随便找一个地方都能钻出去。一些不知名的小草,在我们的脚下,承受着“不能承受生命之重”,苦苦哀鸣。
我们四处寻觅,勘察地形与掩体,看看到底哪儿才是真正的出路。最后一致决定,沿着泄洪的河道行走,果然,不远处便有一座废弃的水泥板桥,旁边用极不标准的汉字写着“危桥,请勿行走”。这座小桥确实有些小,也只是能将就越过一个人。桥的下面是奔流的河水,看那河水的架势,足够将一个成年人送到下游。浪,击打着两边石岸,像挑衅一般嘶吼着,激荡着。环顾四周,抱着侥幸的心理,准备寻一条更顺畅的路,结果可想而知:仅此一道,别无他路。最后,只能鼓起勇气,决定从此桥通过。桥的两岸都有几棵长势不错的小树,正好作为助手。我们一个个来,抓着小树的枝条,小心翼翼的从桥的这头,走到那头,不敢看脚下的河水。越过这座桥,所有的障碍基本排除,前面一片坦途,我们又回到了熙来攘往的街道,仿佛一切又要照旧。
——选自《西部散文選刊》微信公众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