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上空有雄鹰

卢鉴豪 刘景升

很多青岛人都不会忘记1989年8月12日上午的那场大雨，以及那几乎撕碎空气的一声雷。黄岛老油库区的5号储油罐被这道雷电击中，发生剧烈爆炸！火情严重威胁着整个黄岛区、胶州湾。2019年4月22日，笔者采访到了当年参加灭火的老兵卢鉴豪、刘景升，他们来自原北海舰队航空兵独立第三团。他们驾驶的水轰5水上飞机在这次救灾行动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本文得以成文，感谢胡宝良先生的大力支持。同时，还要感谢的人包括：王世彬、徐善厚、崔德丰先生。

谨以本次采访，致敬当年英勇的救难机组，以及所有原独三团的将士！

1984年的水轰5试飞机组。左二刘景升，左三卢鉴豪。

记：卢老，您还记得黄岛救火那天的事儿吧？

卢：黄岛油库爆炸，是那年的大事，惊动了中央。黄岛油库爆炸那天，我们吃过午饭刚回到宿舍，就接到紧急命令，机组立即准备，去黄岛灭火。

记：刘老您呢？还记得当天的情景吗？

劉：我们团驻在团岛机场，隔着胶州湾，能直接看到对面的黄岛油库，呼呼地冒黑烟。

记：这次救火任务中。机组各自的任务分工是什么？

卢：魏明军是正驾驶，我是副驾驶，主要是协助他操纵飞机。（注：很遗憾，魏明军老人因健康原因不便接受采访。）

刘：我是领航员，还负责把水投下去。跟平常投弹、投鱼雷的程序一样。（注：水轰5改进后，在机身重心附近增加了水箱。在领航舱的轰炸瞄准具上增加了投水按钮。）

记：起飞前天气怎么样？

卢：我记得当天刮的是西北风，不过海面比较平静。飞行前，我们首先研究了地形地貌，看看任务空域周围有没有障碍物。

记：起飞航线好建立吗？

卢：作为飞行员而言，大航线、小航线、高高度、低高度，各种飞行，是日常训l练内容。黄岛油库离我们很近，那天我们选择小航线、低高度进入火场上空，需要考虑的唯一因素就是万一油罐再度发生爆炸，会不会影响飞行安全。如果有影响，有多大？事先心里一定要有数，因为这样的情况我们之前没碰上过。我们起飞后，转个小弯就飞向了黄岛，在200米高度的时候，建立下滑航线，以100米高度通过火场上空，把水投下去。（注：其实后几次投水，最低飞到了30米！）

记：在这个过程中，领航员要做什么？需要遵守什么操作程序？

刘：水轰5起飞滑行过程中，水箱就已经把水吸满了。吸水操作是通过电力把水舱门打开，吸满水，指示灯亮，舱门自动关上。投完水以后，指示灯也有提示，舱门关上后，降落。再次起飞时，舱门打开再吸水……就是这么一个过程。领航员的位置最靠前，我通过瞄准具，判断投弹角。投得太早没用，投得太晚，飞机飞过去了。投得偏左偏右都不行。因为黄岛灭火，我还立了个三等功。

卢：领航员、驾驶员，互相之间要配合好。和森林灭火不太一样，油罐这样的目标在空中看上去很小，需要老刘不断通报我们航线的修正角度，“左一度，右一度”。我们调整好航线。到了合适的时候，他一按按钮，水哗啦就投下去了。

记：当天执行了几次任务？

卢：当天我们一共飞了6架次。水轰5每次可以吸水8吨，所以我们一共在火场上空投了48吨水，一直忙到太阳落山，才返回基地休息。地面救过火的人，说我们投得很准。只不过因为投的是水，过了一段时间火苗又窜上来了。

刘：实际上，我们投水主要是给燃烧的油罐降温，直接投到火苗上边可能还不行。大火温度高，水可能很快雾化，反而有可能助燃。如果当时有消防泡沫或者灭火剂就好了，很可惜，那会儿没有。

记：飞机拉着那么多水，本身个头又很大，对飞行有影响吗？

卢：平常我们时速160千米～170千米就可以离水起飞了。那天载了8吨水，所以我们必须把离水时速增大一二十千米，滑跑距离也要比往常训练长不少，至少滑行了1100米到1200米。火场上空飞行时速300多千米。

记：水轰5一边滑行，一边吸水，方便吗？

卢：非常方便。我们保持小速度水面滑行，因为怕一旦速度太大，就把水舱的舱门拉坏了。

独三团曾经装备过的青6水上飞机，是苏联别6飞机的中国改进版。

水轰5投水。

记：水轰5加装了水箱后，还要执行低空飞行为主的消防任务，飞机性能有保证吗？

卢：没问题！我们平常训练的时候，经常贴着海面飞，高度也就是三四米。只要飞习惯了，完全没问题！

刘：其实只要水面别太小，就能保证这种飞机安全起降。1987年大兴安岭火灾后，水轰5改装水箱，在哈尔滨附近的二龙山水库试飞。试验效果很好，没有发生吸水、投水故障。现在看，水箱的设计还是有点保守了，要是一次能多装点儿水就好了。

记：两位老前辈飞了一辈子水上飞机。现在水轰5退役了，新的AG-600也首飞了，有什么感言吗？

卢：水轰5是70年代设计的，1986年装备到我们团，在当时性能还是不错的。我们国家那时经费紧张，能研究出这种大型水上飞机，已经很不错了。现在我们国家经济发展了，有了能力，国家又这么大，一两架灭火飞机肯定不管用。就是执行同一次森林消防任务，三四架飞机轮番投水，肯定比一架投效果好。另外你想想，光从青岛，到海南，这段海岸线就有多长？我们海军有北海、东海、南海三支舰队，每支舰队如果都有一个团装备水上飞机，每个团装备6到8架，才可能胜任。

刘：水上飞机可以执行的任务很多。军用的反潜侦察，民用的消防，还能进行远程搜救。有的任务中直升机航程太近，用别的飞机又不合适。

卢：国家现在富裕了，军队也强大了。其实经费问题可以试着和地方一同解决。我们部队出一部分钱，政府单位出一部分钱。平时部队用飞机军事训练，一旦地方有需要，就能立刻参加消防灭火。当然这是我的个人见解。

责任编辑：吴佩新

消防应急是系统工程。黄岛油库爆炸时，海军航空兵的直9直升机也承担了运送伤员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