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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蛮:用“蛮劲儿”传播中国音乐

2019-09-02

北京广播电视报 2019年24期
关键词:中央音乐学院琵琶乐器

吴蠻,名扬世界的琵琶演奏家,一位具有时代性的文化创业者,其艺术成就早己超越琵琶演奏家的角色,成为独具特色的独奏家、教育家、作曲家、文化使者、国际职业音乐家,多次获格莱美最佳世界音乐专辑和最佳演奏提名。

我出生在西子湖畔,可是父母特别给我选了这个“蛮”字做名字。我起初恨死了这个字,我也希望有一个特别美丽的名字,就问父母为什么给我这样一个像男孩子的名字。爸爸妈妈说,他们希望我的性格像男孩子一样坚强,希望我的人生道路上有“蛮”,到了社会上有一股蛮劲儿。我觉得这个名字可能给我这样一种命运,我其实很坚强,性格倔强,父母确实看对了我这个人。“熏陶时间长了,我就有感受了。”

我在大杂院长大,那时候浙江美术学院的院子里有几个艺术团体。放学回家的路上,这边是歌舞团练舞蹈,那边是京剧团唱京戏,很有艺术氛围。我六七岁的时候,经常在公用的洗衣房和厨房一边洗东西一边哼哼唱唱,有一个歌舞团的叔叔说我唱歌音准好,乐感也很好。这位叔叔问我爸爸妈妈,是不是可以让我学一种乐器,他们说“太好了”,很鼓励我。其实他们都很喜欢音乐,有时候我父亲带我去听老先生弹古琴,一进去全是老人家,只有我一个小孩子。我有时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但是这种熏陶时间长了,我就有感受了,真是潜移默化,对我这一生都有影响。

我的老师在歌舞团的仓库里找了一把柳琴,像一个小琵琶,我开始学。就在这个环境里,我遇到了我的路,就这么开始了我比较“蛮”的生涯。说实话,小的时候我非常不喜欢练琴,太痛苦了,也没有时间玩。但是我爸特别上心。上课时,他在边上跟着一块上,老师讲什么他都记下来。在家里,我练玩的时候他坐在我旁边,还给我上课。我印象很深的是爸爸骑自行车载着我来来回回。我爸载着我,我拿着琴坐在后座,看着杭州的风景。

学了两年柳琴以后,老师建议我改学琵琶。我当时十二岁,不太清楚这里的区别,我爸妈又说“太好了”。我就开始在艺术学校里学琵琶。琵琶是一种非常难学的乐器,不仅是技术方面的难,就承载的故事和历史而言,也是中国传统乐器里比较难懂的。我爸爸一字一句给我解释白居易那首诗,“犹抱琵琶半遮面”,一边讲诗,一边把历史说进去。“大珠小珠落玉盘”“银瓶乍破水浆进”,这几句诗真的很像琵琶的手法,很有画面感,很生动,很酷。中国所有的诗歌中这样描述的乐器只有琵琶。我就开始喜欢这个乐器了。我的琵琶老师从演奏的角度教育我,我父亲从人文的角度影响我。“我要去看更大的世界。”

两年后,我考到北京,在那里遇到了很多好老师。我每个星期写一封信向爸爸妈妈汇报。在回信中,爸爸总是问我学习怎么样,妈妈经常说不要感冒。他们两个人就是这样,虽然离我很远,但是总让我觉得离他们很近。在父母的不断鼓励下,我非常幸运地考到中央音乐学院,在那个环境里我如鱼得水。

在中央音乐学院,可以听到极其丰富的声音,各种乐器的声音,唱歌的声音,我仿佛回到小时候的环境,蛮劲儿又出来了。传统的琵琶曲目数量不多,我不满足于只弹十几首曲子,我总想玩不同形式的音乐,想有新的突破。中央音乐学院的环境非常好,帮助我开阔视野,开始思考音乐家应该做什么。那个时候有国外的音乐大师来上课,我听了美国小提琴大师斯特恩的大师课。他在台上提问,演奏乐器的时候你在想什么?你的心看到最后一排的观众了吗?你听到了吗?我一下被镇住了,我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我原来演奏的时候想的只是自己,怎么演奏,怎么不出错,怎么弹好,怎么不让老师在技巧上挑毛病。我没有想到,音乐是一种表达,是和观众的一种交流。斯特恩的话就像忽然开了一扇窗,我要去寻找答案。

我毕业的时候获得了演奏第一名,而且是中央音乐学院第一个琵琶演奏硕士。我留校任教,工资比我爸还高。下一步我该怎么办?留校当老师,前途一片光明。但是,斯特恩打开的那扇“窗”关不上了,我要去看更大的世界。从零开始,放下国内的所有名誉

我带了七件乐器去美国,两把琵琶,还有古筝、古琴、柳琴、中阮和扬琴。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学西洋乐器是潮流。当时有人说,传统乐器在国外能干什么?这确实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我就想出去试试看,中国的传统乐器能不能在国外生存,我觉得我可以给外国人介绍中国乐器。我那个时候英文很差,而大部分美国人对中国很陌生。我第一次是在教堂里独奏,听众都是老人,我挣了50美元。我赶紧写信给爸妈,告诉他们我可以靠音乐生活了。既来之,则安之。我从零开始,放下国内的所有名誉,去小学、大学、教会、老人中心、华人社区,只要有机会,不管有钱没钱,我都去演奏。我就想知道,中国的音乐、中国的文化能不能被人家接受,被人家了解。这就是义无反顾的蛮劲儿。

20世纪90年代,在纽约没人知道琵琶。大部分人会问我这个乐器是什么,我就回答他们,从背景、故事到整个历史,把中国文化告诉他们,必须要有人介绍中国文化才行。我在很多音乐会上既演奏又解说,就是普及中国乐器的知识。他们常常觉得琵琶演奏的声音像卓琴,我就发现了一个好方法帮助他们理解,用他们熟悉的乐器,根据他们已有的经验讲解。“我希望用中国音乐打动外国听众。”

1992年,我应邀与美国国家交响乐团合作,在卡内基音乐厅演奏琵琶协奏曲,成为第一个站在卡内基音乐厅表演的中国器乐演奏家。起初,乐评人不熟悉我的乐器,所以很难描述或者评论我的演奏,只好去评论我穿的旗袍漂亮,我当时很懊恼。我非常讨厌他们说我是一个美女,我希望被从艺术上肯定。从那以后,我不再穿旗袍,我不需要用旗袍表明我是中国人,我希望用乐器表明我是中国人,我希望用中国音乐打动外国听众,希望他们的注意力放在音乐上。现在,纽约的评论家们都非常熟悉琵琶了,懂得了音乐的旋律,明白了中国传统音乐怎么控制音乐的味道,就会很专业地评论音乐的敏感、细腻。这是一个很大的飞跃,这个飞跃说明那个社会开始接受中国的文化,接受中国的传统。

我从父母身上看到了他们对生活的热爱,也感受到了他们在我成长道路上给予我的宽容和智慧。他们其实对我非常严厉,但是又给了我很大的空间,给了我很多想象力,能够让我接纳不一样的艺术,过不一样的人生。我很感谢他们的远见,他们给我很大的支持,让我能够走到今天这么远。因为有他们的爱和包容,因为这个“蛮”字,我才有这样的底气和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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