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消费生态的现代化治理体系建构研究
2019-08-27徐望
徐望
〔摘要〕 针对当下文化商品化大潮引发的文化消费生态危机,有必要规范化建构文化消费生态治理体系。这也是国家文化治理体系的必要组成部分。建构该体系的目标是使文化消费生态圈的内生态主体和外生态环境形成一种良性互动、有机融合的生态关系。文章基于跨学科视野,运用规范研究法,在经济和文化两个维度之间寻找消费生态和文化生态的平衡点。引入生态学上的“生态位”和“生态链”的概念研究内生态主体之间的关系,运用用PEST变量模型分析法分析外生态环境。最后提出要不断强化对文化消费者的引导和对文化消费市场的调控,促使良性的文化消费生态形成,倒逼文化生产生态回归正轨。
〔关键词〕 文化消费;文化消费生态;文化消费生态危机;文化治理体系
〔中图分类号〕G12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2689(2019)04-0085-08
一、 文化商品化大潮引发的文化消费
生态危机
在我国当下的消费社会和“大众消费狂欢”“大众文化狂欢”语境中,文化商品化大潮引发了文化消费生态危机。这一危机既是经济领域的,更是文化领域的,需要我们从经济与产业、文化与社会两个视角加以关注。
在经济领域,文化消费生态危机的反映在以下三个方面。第一,文化消费上的价值失范造成文化市场道德失范和竞争失序。当下大众文化消费已经在量的规模上完全碾压了精英文化消费,大众成为了最主要的文化消费主体。由于大众在消费上往往存在过分自由化、个性化的倾向和随大流、无意识的盲从惯性,其价值判断的标准相对较低。因此当大众文化消费成为文化消费市场主流,难免引发文化消费上的价值失范问题。因为此时价值判断标准较低的大众是文化市场所要迎合和诱惑的第一对象,市场不但迎合其口味,还无所不用其极地诱惑其注意力,不惜把作為文化商品的格调从“通俗”不断降格逐步向“庸俗”“低俗”甚至是“媚俗”方向发展。并利用“算法推送”模式把一系列“三俗”文化内容推送成高点击率、高浏览量的“网红头条”,毫无道德底线地展开市场竞争,难免导致文化市场乱象频现。例如,2018年上半年,快手、抖音、火山等短视频直播平台上就出现了“14岁早恋生子”“全网最小二胎妈妈”的17岁姑娘的直播秀,并获得40多万次的播放量和5万粉丝,收到500多万次点赞,一举成为“网红”,其影响力令人惊骇[1]。更有甚者,2017年已在国外被封禁,却于2018年初流入国内,在多家视频平台播放的充斥软色情暴力内容的儿童“邪典”动画片播放量高达数十万[2]。如今,此类现象不断冲击社会公序良俗,造成恶劣影响。
第二,文化消费上的全民娱乐盛况造成文化产业泛娱乐化。当下,一提起文化消费,一般民众最先想到的通常是看电影、看直播、打游戏、去娱乐场所等强娱乐性的文化消费活动,而不是阅读、培训、咨询等发展性的文化消费活动。而且大众传媒还不断制造出大众娱乐的狂欢景象,线上和线下社交场所中的人们均围绕着娱乐而开展社交,作为城市公共空间的商业区亦大肆渲染这种娱乐氛围。“娱乐至死”已不是一句杞人忧天的骇人之语,而是真实地描绘了人们日常生活的状态。“一切公众话语都日渐以娱乐的方式出现,并成为一种文化精神。政治、宗教、新闻、体育、教育和商业都心甘情愿地成为娱乐的附庸,毫无怨言,甚至无声无息,其结果是我们成了一个娱乐至死的物种。”[3](1)在盛况空前的娱乐场景中,娱乐产业不但是文化产业的支柱,而且已经完全渗透在文化产业的方方面面,造成文化产业呈现泛娱乐化发展态势,产业内部结构严重失衡。2018年3月工信部发布的《2018年中国泛娱乐产业白皮书》 指出:2017 年我国泛娱乐核心产业产值约为 5484 亿元,同比增长 32%,预计占数字经济的比重将会超过1/5[4]。2018年10月,国家统计局公布数据显示:2017年全国文化及相关产业增加值为34722亿元,占GDP的比重为4.2%,比上年提高0.06个百分点;按现价计算(下同),比上年增长12.8%[5]。可见,泛娱乐产业增速增幅均远远高于文化产业整体增速增幅,已经成为文化产业的支柱产业。这种情况是喜忧参半的,喜的是其发展红火,忧的是其发展显得过于任性,创造的社会效益往往不及经济效益。
第三,文化消费上的消费异化造成文化产业多层面异化。显然,消费者喜爱什么,产业就会生产什么,市场就会供给什么。“文化殖民化”异化现象导致了文化产业局部呈现西化色彩,浮荡资本主义情调[6]。“技术殖民化”异化现象则导致一些文化科技企业片面炫技,弥漫技术浮夸风。而种种非理性的消费异化行为,如痴迷偶像、沉迷游戏、无度打赏等更导致了一些文化传播平台大打“眼球经济”牌,紧盯某些消费者的低俗眼光,频频突破道德底线,扰乱社会公序良俗,挑逗蛊惑消费者。而文化消费不足现象作为“文化消费异化”现象的一个层面也普遍存在于我国当代社会,反映了当下国民不尚文化的“反智主义”心态,导致文化产业经营主体投大众文化市场所好,大量生产弱文化性、强娱乐性的产品。
同时在精神领域,文化消费生态危机的也反映在三个方面。首先,文化消费上的“去意识形态化”倾向造成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生态危机[7]。这一倾向的产生有双重因素,一是我国文化产业日渐自由化和庸俗化,以模棱两可的价值标准迎合最广大的受众,对于意识形态属性这一文化生产的根本属性持“无所谓”的态度,弱化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二是普罗大众作为最主要的文化消费者,往往表现出一种“任性”的消费态度,片面强调消费上自由主义和个人主义,在文化消费中片面追求情绪宣泄、感官刺激、纵欲享乐等,偏离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去意识形态化”倾向在消费领域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被消费主义意识形态左右。今天,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消费主义意识形态往往通过其具有高度流行性的大众文化产品进行传播,如欧美影片中大量夸示资产阶级奢靡放纵的消费方式,我国大众受此影响颇深。
其次,文化消费上的价值观泛化倾向造成社会文化生态危机。在大众传媒高度发达的当今社会,大众触手可及形形色色的文化内容,也被各种各样的文化价值观所包围——打开手机,随意浏览微信段子,刷“朋友圈”,看小视频……就不知不觉就被灌输了某种价值观。而当前文化传播又呈现出泥沙俱下的现状,大众很容易被大量植入良莠不齐的文化价值观影响而导致价值观泛化,逐渐丧失价值判断主动性,安于接受传媒灌输。就会造成大众在文化消费上极容易被传媒诱导,欠缺主体意识,不动脑子地被各种“现象级”文化商品牵着鼻子走,虽然这其中也不乏精品,但更多的是掺杂着许多糟粕。并且,价值观泛化还进一步造成了审美观偏差。如被泛滥的“伪鸡汤文”文风所“洗脑”的大众,面对真正有营养的文学作品时,反而觉得“不对胃口”;被一张张刻意打造得“婊气”十足的“网红脸”所迷惑的大众,面对无人为加工之痕的自然美时,反而无法欣赏,觉得不够迷人、不够惊艳、不够挑逗;被各种亦真亦幻的人造蜃景、华丽炫目的科技奇观所吸引的大众,面对造诣更高超、内容更扎实的质朴的民间手工艺、纯粹的表演技艺、原汁原味的艺术作品,反而觉得平淡无奇、无趣甚至是无味。“文化科技殖民”和“文化科技异化”这双重因素共同造成了传统的艺术形式、真实的艺术场景、简单的艺术风格正在被大众所抛弃。
最后,文化消费上的西化倾向还造成了中国传统文化生存危机。虽然近几年在我国文化产业界,中国风渐热,中国古典哲学、美学开始广泛地受到国人追捧,文化产业创意者和经营者也越来越注重挖掘中国题材,彰显中国风格,中国特色文化日现锋芒。但是,不能忽视的是,在经济—文化全球一体化的格局下,在大的文化环境下,西方文化产品占用绝对的市场,西方价值观念也更深入人心。以电影消费为例,好莱坞影片在国内的真实票房绝对超过国产影片。仅看面上数据:2017年,票房前十的影片中,国产4部,进口5部,合拍片1部;15部票房“10亿+”的影片中国产片仅有6部[8],国内影业与国外差距明显。这种文化西化本质上是西方主导并推进的“文化殖民主义”。如今我国文化虽尚未被“全盘西化”,但显然已被“半盘西化”,我国传统文化面临生存危机。
二、 多维结构的文化消费生态治理体系亟待规范化建构
面对我国现存的文化消费生态危机,应当着眼于长效治理,着手于制度建设。首先要规范化建构文化消费生态治理体系,这也是国家文化治理体系的必要组成部分,而且建构起这一体系对于推进国家治理能力和治理体系现代化有着重要作用。
文化消费生态既关乎经济层面上消费生态,亦关乎文化层面上的文化生态。因此,文化消费生态治理体系必然是一种多维结构的体系,详见图1。整体观之,其跨越经济和文化两个维度,力求协调消费生态和文化生态,以期平衡两者关系。从生态圈的圈层结构上看,消费生态圈是经济生态圈的一个次生态圈,文化消费生态圈是文化生态圈的一个次生态圈。消费生态指在消费市场上的一系列消费活动中,消费供求双方的依存关系(即生产和消费、经营者和消费者的依存关系)和消费文化的变化态势,显著影响着市场经济生态。而关于文化生态,我国文化史学家冯天瑜从唯物史观出发,在美国文化生态学家斯图尔德理论[9]的基础上深化和延展了“文化生态”概念的内涵和外围,建构了全面体现文化的纵向历史演化的文化生态学理论,将“文化生态”界定为文化生成与文化环境相互调适的关系。认为文化生态环境的结构是“自然-经济-社会”三位一体的复合结构,包括自然环境、经济环境和社会环境(社会制度/组织环境)三个层次,这三个层次既浑然一体,“又分别经过崎岖的过程,通过层层介质对观念世界施予影响”[10](48)。文化生态学即“以人类在创造文化的过程中与天然环境及人造环境的相互关系为对象的一门学科,其使命是把握文化生成与文化环境的调适及内在联系”[11](29)。
在经济维度上,文化消费生态治理体系应当作用于三个维度:第一结构维,即文化消费结构,指文化消费的结构占比和结构趋势;第二市场维,即文化消费市场,指市场供求关系和竞争秩序;第三产品维,即文化消费产品,指产品供给与消费态势,即“供给侧”与“需求侧”变化态势。在文化维度上,文化消费生态治理体系亦应当作用于三个维度。第一符号维,即文化消费符号,该体系应当着重培养我国消费者产生对“中国符号”的偏好;第二观念维,即文化消费观,包括消费意识形态、消费价值观、消费审美观等;第三消费者维,即文化消费者,涵盖消费者的消费需求、消费方式、消费心理、消费行为、消费能力和消费潜力等。这样的一个多维结构框架呈现出文化消费生态系统是一个包涵经济、文化多个生态子系统的复杂结构[12],体现了文化消费生态研究典型的跨学科性。
建构文化消费生态治理体系的目标是使作用于文化消费生态圈的内外因——内生态主体和外生态环境(内主体和外环境)——形成一种良性互动、有机融合的生态关系。要达成这一目标,就要进行规范化建构,对内主体的生态位格局和生态链构型进行研究和规划,对外环境的各种因素进行预判和治理,可建立PEST变量分析模型。
其一,文化消费生态圈的内生态主体有三:一为文化消费者;二为文化经营者,包括文化生产者(文化企事业单位)和文化经纪人;三为文化管理者,包括政府内部相关部门和政府外部相关机构(民间第三方机构)。要研究这些内生态主体之间的关系,必要引入生态学上的“生态位”(ecological niche)这一概念生态位一词首先由J·格林内尔提出。他将生态位看成是被一个种(或一个亚种)占据的最后分布单位,因而强调生态位的空间概念;而C·埃尔顿把生态位确定为有机体在其群落中的功能作用和地位,特别强调其与它种的营养关系,所以实际上指的是营养生态位。G·E·哈钦森指的既包括空间位置(生境),又包括生物群落中的功能地位,提出生态位是位于几维资源空间中的超体积。近年来许多动物生态学家和理论生态学家则将生态位与资源利用谱等同;而有的植物生态学家把生态位看作为植物与所处环境的总关系。上述各学者对生态位尽管各抒己见,但生态位的内在涵义,不外是有机体和其所处生境条件之间关系以及生物群落中的种间关系。各种生物因其各自独特的生存方式而各自占据特有的生境。参见:罗肇鸿,王怀宁主编的《资本主义大辞典》,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059页。。生态位指每一个生物个体、每一种生物种群在生物群落中所占据的时空位置、所处的生态位势,与相关物种的机能关系,简单地说就是:群落内一个种与其他种的相对地位和相关作用[13]。生态位又称小生境生境,又称“生态因子总和”。指直接影响生物群体的那些环境因素的综合。参见:中国百科大辞典编委会编的《中国百科大辞典》,华厦出版社1990年版第752页。或生态龛,表示每种生物生存于特定生态系统中所需生境的最小阈值。在不同的生物群落中,同一生態位可由不同物种占据,其间必展开竞争,直到一方胜出,最终占据该位[14](838)。生态位竞争现象不仅适用于生物界,也适用于与经济界,适用于研究文化经济生态,进一步适用于研究文化消费生态。运用“生态位”概念,可以研究文化消费者的消费竞争态势、文化经营者的市场竞争态势、文化管理者所处的管理位势。进而对于文化消费生态从“态”和“势”两个层面进行治理。“态”指各个内生态主体所占据生态位的状态,或言分布状态,呈现为一种相对静态;“势”指各个内生态主体的生态位互动变化之势,反映各主体间相互作用的关系,呈现为一种动势和趋势。
进一步运用生态学研究方法,还可以引入“生态链”(ecological chains)这一概念。1941年美国生态学家林德曼提出“食物链”概念,其后概念不断衍生、拓展,产生了“生态链”理论,并于20世纪80年代起,被广泛地应用到工业、文化、教育、经济等领域[15]。生态链指生态系统内各生物体之间的链式依存关系和这种关系所生成的链状环流结构[16](139)。这一概念可用以阐释文化消费生态圈的内生态主体之间环环相扣和不断循环的关系结构,并且是多向循环流转,而非单向线性循环,详见图2。即文化消费者和文化经营者相互依存,前者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后者的市场行为,决定了文化市场生态,从而决定了文化消费生态;文化管理者对文化消费者和文化生产者都实施监督管理,对于文化市场生态和文化消费生态进行治理。
其二,这里用PEST变量模型分析法来分析我国文化消费生态圈的外生态环境。变量P(Political)指示政治政策环境,变量E(Economic)指示宏观经济环境,变量S(Social)指示社会文化环境,变量T(Technological)指示科学技术环境。从这四个变量来分析文化消费生态圈的外生态环境变化情况和发展趋势,既要看到机遇,更要发现挑战,从而制定相应的治理对策,详见表1。
通过分析变量P(Political),可以发现政治政策环境方面,得益于“文化强国”战略全面实施,文化消费迎来发展机遇,全国多地出台政策、开展试点拉动文化消费内需。然而,目前看来,政策效果有限,文化消费市场呈现“叫好不叫座”与“冰火两重天”的危机。这主要是因为大多数这类政策的思路主要是依靠政府补贴文化商户,促进价格下降,从而激发消费热情。但是由于这些政策主要着力于撬动以舞台艺术为主的小众文化消费市场,如:戏曲、戏剧、交响乐、芭蕾舞等,相对于大众文化消费(流行/通俗文化消费)而言,这些属于高雅文化消费,和我国普通民众还有相当距离,当前这部分观众还未被培养起来。民众的消费热情并不是单纯的降价惠民就能拉动起来的。因此,针对这一问题提出治理对策:政策导向由“惠民”转向“育民”,即:从单纯依靠价格杠杆激发消费潜力,转向大力培育民众艺术欣赏能力和高雅文化情趣。
通过分析变量E(Economic),可以看到宏观经济环境方面,文化产业正成为我国经济支柱性产业,文化市场不断繁荣,文化产品不断丰富,文化消费势头必然更加旺盛。然而,“供不应求”矛盾依然存在。“供不应求”并非供给总量不足,而是供给总量过剩和相对不足并存,本质是“供不适求”,根本上反映了精神文化层面“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针对此问题,治理对策是改革“文化供给侧”,谋求“精准供给”。政府相关部门和相关研究机构可运用大数据分析技术研判各个群体的消费偏好,定期发布调研报告,向文化经营者提供指导信息。
通过分析变量S(Social),可以看到社会文化环境方面,社会文明程度渐高,文化氛围渐热。当前,新型消费文化更加凸显“文化”,文化消费成为新消费潮流——越来越多的人注重所消费的商品的文化含量和文化品位。同时娱乐消费、体育消费和旅游消费等文化消费项目也带动了新的消费潮流,许多民众开始炫耀文化消费,在微信朋友圈内晒观演、健身、旅游等活动,展示丰富多彩的文化生活,彰显生活品质和文化格调。这既是一种很好的现象,有利于文化消费发展。但另一方面,“文化消费异化”现象也很触目,主要表现为无理智地盲目性消费(疯狂追星、无度打赏网络主播等),无节制地沉迷式消费(沉迷游戏等),无道德底线地违背主流价值观消费(色情文化消费、迷信文化消费等),无文化自信地被“文化殖民化”消费等。对此严峻问题,要整治文化传播领域,重点整治以网络平台(网站、移动网络、自媒体等)为主的大众传媒。
最后通过分析变量T(Technological),可以看到科学技术环境方面,文化科技日新月异。科技是一柄双刃剑,新的文化科技催生新的文化消费热点,既为文化消费发展带来机遇,但也容易造成消费者片面追求科技感而忽视文化产品的实质文化内容这一问题,为文化消费生态发展带来挑战。特别是在网络时代、数字时代、智能时代长大的年轻一代,受到追求新奇炫目科技效果的文化消费现状影响,日常文化消费中更偏重视觉特效,而忽视其中文化内涵,长此以往,无疑会造成文化消费生态的失衡。因此,要治理文化消费生态,就要想方设法引导消费者文化消费审美情趣,使文化消费的重心落在文化,而不在于科技外壳。
三、 以良性的文化消费生态倒逼
文化生产生态回归正轨
消费既是生产的终点,又是生产的起点。消费对于生产具有反作用力,有什么样的消费就有什么样的生产,文化消费对于文化产品生产和社会文化再生产具有不容小觑的作用。因此,要实施文化消费生态治理,使良性的文化消费生态形成,倒逼文化生产生态回归正轨。这就要不断强化对文化消费者的定位、定态、定勢引导,对文化消费市场的定向、定调、定度调控。
对于文化消费者的引导,一要分别定位,进行需求分类对于文化消费的分类已有很多通约性标准,如:从文化消费和网络媒介的关系划分,分为线上文化消费、线下文化消费;从文化消费的商品形态分,分为虚拟文化消费、实物文化消费等;从文化消费的载体形式和技术手段分,分为数字文化消费、非数字文化消费等;从文化消费的商品“卖点”分,分为体验式(沉浸式)文化消费、互动式(参与式)文化消费、审美式(观赏式)文化消费(如购买艺术品、看演出等)等;从宏观“大文化”产业经营门类划分,分为阅读消费、娱乐消费、体育消费、旅游消费、文创消费、艺术品消费、教育培训消费等。然而,对于文化消费需求分类的研究还显得相对不足。。首先可以从文化消费需求的差异上对于消费者进行分类(详见表2),进而分析和预判每一类型的消费者既在和潜在的消费活动,然后进一步运用市场定位方法,分别对处于高、中、低端目标市场的消费者进行引导。主要可以从动机、区域、年龄、群体四个角度进行初级划分,除了动机是主观因素,区域、年龄、群体均是客观条件,这种分类方法做到了主客观结合,且偏重客观。二要依境定态,解读消费情态。这里的“态”是指“情态”或“心态”,即消费者在不同的文化消费情境下进行各种类型文化消费时的情感状态或心理状态。如进行社交型(社团型)文化消费时外向、开放、合群(如迎合潮流)的情态(心态),进行家庭型(居家型)文化消费时温馨、轻松、浪漫的情态(心态),进行自娱型(自修型)文化消费时内向、专注、自恋(自我欣赏和自我陶醉)的情态(心态)等。对于消费情态,需要通过研究消费心理来进行细致、深刻的解读,进而加以调节。三要远观定势,把握消费趋势。在对消费需求进行分类,对消费者进行定位;对消费情境进行分析,对消费情态进行解读的基础上,就可以对消费趋势进行把握,从而因势利导。如果文化消费趋势良好,则进一步推动。反之,如果发现不良的文化消费趋势,则要先定位,锁定这一不良消费群体。然后定态,研究导致不良文化消费产生的特定情境和特殊情态(心态)。最后定势,扭转这一不良趋势。
对于文化消费市场的调控,一要明确定向,突出方向引领。由于投入市场的所有文化产品都反映并且影响着社会公众的文化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对于社会文化发展的方向产生直接的作用。因此,要重视对文化消费市场进行定向调控,使文化市场按照符合我国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和核心价值观的方向发展,突出社会效益,形成崇尚社会主义文化,抵制资本主义文化。遵从消费伦理,反对消费主义,追求文化内涵,摒弃低俗内容的消费氛围和市场环境。二要鲜明定调,保持文化基调。我国文化发展的基调应当是传承中华文化基因,弘扬优秀传统文化。要引导和培育古风、地域、民俗、民族等中华特色文化消费市场不断发展,通过文化消费,彰显文化本色,延续华夏文脉。三要适当定度,规避市场缺陷。任何事物的发展一旦超过其承载限度,就必然适得其反。市场调节机制具有自发性、盲目性、滞后性的缺陷,一个市场消费热点一旦产生,便会有大量经营者蜂拥盲从、照搬模式,往往导致市场同质化和过度竞争,进一步导致市场消费生态恶化。例如“十二五”和“十三五”时期,全国各地兴起特色小镇建设热潮,同质化问题严重,导致“特色不特”。许多小镇缺乏特色产业支撑,一味靠文化旅游产业带动,然而由于人为打造的文化缺乏原生性、根本性特色,虽在短期内能吸引游客,拉动消费,但久而久之,消费者产生审美疲劳,其发展后劲便显得不足。面对这类市场机制缺陷导致的某一类型消费市场过度发展的问题,需要政府相关部门定度调控。
四、 结 论
建构文化消费生态的现代化治理体系这一研究命题的提出直接缘起于当今社会文化商品化大潮引发了文化消费生态危机,这一危机不仅仅发生于经济领域,更严重地影响了文化领域。对此,亟待从经济和文化双重维度,建构一个治理体系。结合文化经济学和文化社会学的理论视角看,文化消费生态是消费生态的一个重要层面,不但作用于消费生态,影响市场上消费潮流和消费文化的走向,进而影响产业生态(特别是文化产业生态),还进一步作用于文化生态,影响整个社会文化外环境和文化内心态的发展,对于社会文化结构的变化起一定作用。需要阐释的一点是,这里所说的文化消费生态对于文化生态的影响,并非是说对于生态学意义上的文化生态“文化生态”是借用生态学的方法来研究文化现象而产生的一个概念,在这一术语中,“生态”是主题词,即文化的环境。美国文化人类学家朱利安·斯图尔德(Julian Steward)于1955年首次提出“文化生态学”概念,倡导成立专门的学科,目的在于“解释那些具有不同地方特色的独特的文化形貌和模式的起源”。20世纪80年代以来,国内众多学者在借鉴斯图尔德观点的基础上,对文化生态的内涵进行了较全面深刻的探讨,主要有以下三种认识:1.文化生态是各种文化相互作用、相互影响而形成的动态系统;2.文化生态是文化系统与生态环境系统的耦合。人类创造的文化是与其生存空间的环境及其变化相依相伴,文化生态是一种文化的自然生态与人文生态的综合;3.文化生态作为一种新的生存智慧、生存策略,具有鲜明的特点。文化生态的基本因素与特征可概括为以下几点:1.文化系统必然是由文化主体及其環境共同构成,而文化主体可以具体划分为文化产品的生产者、消费者和分解者等类型;2.文化系统是一个各部分、各因素普遍联系、相互作用的整体,系统内部又可以存在不同的等级和层面,大系统可拥有若干小系统;3.文化系统内部同样有着物质、能量与信息的流动,这种流动具有交互、反馈、循环 以及自我调节等特征,并且其自我调节能力随着系统内部文化数量的增加而增加;4.文化系统在整体上又是运动、变化的,这些运动、 变化是可感可测且在一定程度上经验可控制性的,或者说可以是优化,也可以是退化。这反映出,文化生态是借用生态学的方法来研究文化现象的基本特点。参见:王旭烽主编的《生态文化辞典》,江西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169~170页。的影响,而是侧重于说明对于社会学意义上的文化生态的影响,即“文化生态是一种历史过程的动态积淀,是为社会成员所共享的生存方式和区域现实人文状况的反映”[17]。文化消费生态对于社会文化生态的影响包括包括对于文化观(文化意识形态和文化价值观)生态、多元文化生态、文化艺术生态、文化人才生态等的影响,直观地体现为对社会文化风气、精神文明建设的影响[18](46)。因此,文化消费生态文明建设意义重大,直接关系到文化消费的社会效益问题。本文初步设计了一个治理体系框架,旨在体现治理的导向性,并且尤为关注消费对于生产的反作用力,期待以政府相关部门为主题,通过正向引导消费者和发挥市场调控职能,使良性的文化消费生态得以形成,文化生产生态必然得以改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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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夏 雪)
Abstract: In view of the cultural consumption ecological crisis triggered by the current tide of cultural commodification, it is necessary to standardize and construct a cultural consumption ecological governance system. This is also an essential part of the national cultural governance system. The goal of constructing this system is to form a benign interaction and organic integration of the ecological main body and the external ecological environment of the cultural consumption ecosystem. Based on the interdisciplinary vision, the article uses the normative research method to find a balance between the consumption ecology and the cultural ecology between the two dimensions of economy and culture. The concepts of “ecological niche” and “ecological chains” in ecology is introduced to study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internal ecological subjects, and PEST model analysis is used to analyze the external ecological environment. Finally, it is proposed to continuously strengthen the guidance of cultural consumers and the regulation of the cultural consumption market, so as to promote the formation of a benign cultural consumption ecology, which will force the cultural production ecology to return to the right track.
Key words: cultural consumption; cultural consumption ecology; ecological crisis of cultural consumption; cultural governance syst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