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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文字跟着自由的心走

2019-08-27薛元荣

新作文·小学作文创新教学 2019年6期
关键词:陈老师外貌头发

薛元荣

布置四年级、五年级各一个班的学生描写人物外貌、写人。这是两个十分普通的写作训练内容,怎么写,我不做辅导。在四年级那个班,我规定描写现在教你们的老师或同班同学;五年级的那个班,规定写徐浩然同学。

这是一次突然“袭击”。描写熟悉的近在眼前的人的外貌,瞬间“陌生”了,顿时把眼光聚焦在对象上。当五(4)班的同学齐刷刷地盯着徐浩然的时候,他不知所措了;当四(4)班的同学歪着脑袋、眼光随着我的踱步而不断移动时,我提醒,把你们平时观察到的至今还有印象的写下来就可以。这很简单,生活中,我们不太可能像“描写外貌”式的观察人,最多是“注意”一个人,而绝大多数“擦肩而过”,一点印象都没有。描写外貌,一方面是习作训练,另一方面或许无意中唤醒学生有时可以“仔细观察人”。我个人持“仔细观察人”论,因为人是生活、文化和历史的主体,人的外貌上长着生活、文化和历史,人是这个世界的主体。

一个人的外貌在眼前,学生的观察是有序的吗?三年级起步作文阶段,包括外貌描写在内的一切描写,语文教师辅导时是有序的、是按部就班的。语文教师有序的辅导,或许受他的小学语文教师的影响,但更觉得是起步阶段,他潜在的规范意识、作文技巧意识起作用。很有可能教师自己写作时,写着写着就忘了“有序”,完全照着自己的文路“一气呵成”。因为不少教师以为,作前指导是重要的,不然学生不会写、写得乱,所以必须指导、必须有序。

一年之后的四年级、二年之后的五年级,学生有了一定的文字表达能力,再进行外貌描写的训练,而且我什么都不指导,也不主张事先刻意进行一番观察:我们不是“训练”作文,是写生活、工作中、记忆中的徐浩然和教师。像放电影一样回忆,让人物在你的脑海里走个来回,定格在人物的外貌上的时间长一些,来几个特写镜头。

五年级的学生描写徐浩然的外貌,部分学生(写作基础薄弱的)走“头发——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牙齿——耳朵”如此的外貌描写的“路线图”,相当一部分同学“我行我素”走自己的路,非常自然地抓住人物的特征。徐浩然最重要的特征是“酷”,首要的“酷”在头发——绵软、黑亮、帅帅地披在额头上;其次,“酷”在“一脸的麻子”;第三,“酷”在肤白、眼睛亮。在我们成人来看,徐浩然长得讨人喜欢。很多同学对徐浩然的“蘑菇头”花的笔墨较多。我们教师有时叮嘱学生要“抓住人物特征”,实际上,对于熟悉的人,其特征已经在心中。每个学生对于描写的对象各有自己认为的“特征”,“自己认为”,就是自己的感觉。我们不要统一人物外貌的“特征”,不同的人的眼睛里藏着不同的特征。尽管如此,徐浩然的特征“不约而同”地聚焦在“酷”,这告诉我们,学生的感知有很多相近之处。

徐浩然长得很“衰”,也很搞笑。他长着长长的头发,大嘴,一个香菇头,两只很大的耳朵,一副娘娘腔的样子,一张小白脸。(陈云集)(男生)

徐浩然是我一年级就开始的同班同学。他的外貌中只有他的头发比较奇怪,他的头发很多,前面的头发像一截刘海,像女孩子的头发,但是近看又不像。(徐航宇)(男生)

徐浩然是一个非常自大、自以为是的家伙。这家伙一脸棕斑,还说自己帅,其实是个丑八怪。脸上除了棕斑外,全是白的。头发梳得跟幼儿园的小姑娘的西瓜头一模一样。(王元魁)(男生)

我找了几位同学,问他们为什么先写这(如头发)而不先写其他的。他们不用思考就回答我:徐浩然的头发太有趣了;没有一个同学的头发像徐浩然的;徐浩然装酷;这种头发不像小学生吧……也就是说,外貌的顺序应该是:哪个最吸引你,你就先写哪个。有的人可能是鼻子,有的人可能是眼睛,有的人可能是脸型,有的可能是身材、声音、穿着打扮,不一而足。这告诉我们,学生的写作是跟着感觉走的。

不过,无论是五年级还是四年级学生,外貌中的眼睛难以忽略。原来,外貌中的脸是能“说话”的,脸部最会“说话”的、表情达意最丰富的是眼睛,無怪乎大家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描写人的外貌,不等于“素描”。素描是照着没有生命的雕像描摹,而外貌描写,是一个有感情的作者描写一个会说话有思想感情的人。无论是描写者还是被描写者,彼此进行着奇妙的对话。

在我们成人眼里,徐浩然长得不赖,但为什么在大多数同班同学眼里,他是“衰哥”?原来,作者们在描写时感情已经先入为主了。大家对徐浩然太熟悉,定性了。不要以为每个学生都是“外貌协会”的,我们的学生也很看重内涵呢。在大家的眼里,徐浩然有哪些“事迹”呢?

徐浩然学习不行,成绩“不堪入目”,就拿作文来说,不但只写寥寥几句,而且字迹实在潦草。其次,“爱打架”“惹事生非”,非常“惹人讨厌”;尤其是他“居然”担任音乐课课代表,“像模像样”,管教时经常“打人”。李媛媛说:

你们别看他长得还不错,其实是一个学习很差的人,也是典型的暴力男,每次下课都要乱打人,别人没惹他他也要打我们。作文老师然给我们写他,下课后徐浩然就要大发雷霆了。

李亚敏写道:

他今天穿白色上衣,黑裤子,黑白色的鞋子,还不错,可惜字如其人,他的字不是很好看。我的意思不是说我写得比他好看,其实我的字也很不好看。

他擅长打架。我经常看到他在走廊外面玩。当然这样是不对的,他应该知道吧。与其在外面玩,还不如写写作业呢。现在的作业有时多,有时少,有时还没有,下课时还可以聊聊天,多好啊。真搞不懂他们男生。

我问李亚敏,“字如其人”什么意思?李亚敏说,写的字就像他的人,字写得好,人也好看。我说,徐浩然长得像他的字一样难看?李亚敏愣了一愣,说,没有。她还说:“我也觉得这四个字奇怪。这是语文老师说的。”班长赵若君王慧对徐浩然不仅保持着“中立”的看法,还略有好感:

他有一头乌黑闪亮的头发,仿佛怎么拨都不会乱。他长着一张白白的脸,五官精致,眼睛炯炯有神。虽然他的脸上长了一颗不易看见的雀斑,但还是非常神气。

徐浩然体型中等,不胖不瘦,从外表看去,非常健康。他虽然学习不太好,但为人正直善良;不过,也挺爱讲话。

有一次我忘带水彩笔了,我向他借,他毫不犹豫地对我说:“好的,你自己拿吧!”

他有时很厉害。他是我们班级的音乐课代表。音乐课上,他威风凛凛,管起我们来特神气,但同学们并不买账,因为徐浩然的成绩在我们班属于下等的。

我问赵若君,很多同学都说徐浩然不好看,且不喜欢他,为什么你觉得他还是不错的呢?赵若君说:“徐浩然对我蛮好的呀。说实话,徐浩然长得还是不错的。”

外貌是人的一部分。熟悉一个人,也熟悉了他的性格,对他有个整体的判断,然后有个基本感情选择:是喜欢、讨厌还是一般般。写熟悉的人的外貌,其外貌中包含了感情——这个感情是深度的、强烈的,而不是“一见钟情”式的。爱屋及乌,爱人也爱其外貌;恶其人也恶其外貌。在小学生的世界里,学习好、“表现好”(经常受到教师的表扬)是会影响大家对其外貌的看法的。正如社会,成功人士,即便长得难看,也充满自信,被热捧。

徐浩然是我的同学,虽然成绩不理想,但他的外貌也不怎么好。

他剃了个蘑菇头,眉毛淡淡的,嘴巴大大的,鼻子也挺小,耳朵也很大;长得像一只猴子。我觉得他的牙齿很黄。他老是摆出一副自大的样子,感觉自己很伟大似的。他的脸上长了好多雀斑,但是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他的脸长长的,长了个瓜子脸,还长倒了。

他长得还挺高的,虽然不怎么壮,但他的手臂也挺长的,腿也挺粗。总是喜欢将手指甩出响声,头也总是转出响声来,真不知道怎么弄出响声来的。他不怎么胖,挺瘦的,但是我觉得他挺胖的。徐浩然,你长得也不怎么样嘛。(杨馥玮)(女生)

我问杨馥玮,徐浩然到底胖还是瘦、长得怎么样?杨馥玮说,还行,但讨厌他。杨馥玮的外貌描写为什么“杂乱”呢?

外貌不是单独存在的。生活中,人们看一个人,可以分为有意观察和无意相遇。无意相遇,也就无从有序观察,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什么就先看到什么;无意相遇,留给对方的印象往往是模糊的,除非那个人有着特别的殊异之处。有意观察,首先跃入眼睛的是人的整体,然后看脸、看穿着打扮、看身高胖瘦、看走路或坐着的姿势、听声音,而后者也没有固定的顺序,哪个“突出”、吸引你,就先关注哪个。不过,就大多数普通人来说,不管是无意相遇还是有意观察,“看脸”依然最为重要,而脸部最为重要的是眼睛——因為人是喜欢交流的,而眼睛是最富表情的交流器官——在开口说话之前。当然,熟悉以后,眼睛只是心灵的窗户了。

在我的班上,有一个叫徐浩然的男生。

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觉得他长得还可以;但在我真正了解他后才知道,这是一个长着天使般的面容,却有一颗恶魔的心,因为他特别容易生气。

他长着快被头发挡住的眉毛,眼睛暗淡无神;但发现我们看他时,他立马瞪着眼睛,握紧拳头,一副想把我们吃了的样子。他的发型类似于西瓜头,就像是一个黑色的西瓜被分成两半,然后把果实全部挖掉再戴在他头上一样。

今天,他穿了有两条带子的衣服和裤子;带子也不打个蝴蝶结,弄得像是毛毛虫粘在他身上一样,一点都不好看。(王 慧)(女生)

我问王慧:平时看徐浩然会有顺序地看吗?王慧笑了:怎么可能,昨天要写徐浩然,才上下打量了一番。我再问,你不喜欢徐浩然?她说,是的。我追问:所以长得也不好看?王慧回答:印象不好了,怎么看也看不出长得好在哪里。我继续问:为什么不写眼睛?王慧说,因为他是同班同学,太熟悉了,一听声音就是徐浩然。同样写徐浩然的外貌,我试着寻找男生和女生在写法上有无明显的差异。男女生的共同点是外貌的价值观趋向比较一致,即“坏学生”的外貌也不好;如果比较“中立”,主要是和徐浩然的“关系”在起作用。差异在于,男生写“不好”时,笔下比较留情,而女生有“刀子嘴”也有“豆腐心”;其次,从女生的笔下,还能看出有些女生对外貌的看重。

也有一种外貌的写法,先出现哪个部位就先写哪个。如果是脚先跨入教室门,那就先写脚;先看见鼻子,就先写鼻子;先听见声音就先写声音……总之,以观察者的感知顺序为写作顺序。如果读者感觉“乱”,是因为作者感知“纷乱”;读者感觉“跳跃”,是因为作者感知在“跳跃”。写作,就让学生跟着自己的感知自由地书写。

写同学和老师的差异,实际上就是学生和教师这个成人之间的差异。学生写同学,“混熟”了,大多数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但写自己的老师可不行,尽管老师也算“熟悉的人”,但距离是天然存在的,这个距离是感知的距离,学生必须“仰望”老师所产生的距离。不过,学生对这个距离也有着天生的破解力,依然用自己的眼睛看老师,描写时依然带着感情。不要说四五年级的学生能够感知老师的“好坏”,就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也能判断老师是不是真喜欢自己。陈老师是四(4)班的班主任、语文老师。陈老师还有两年退休,学校安排她教音乐,有退休前照顾的意思。陈老师说“要误人子弟的,还是语文吧”。郭思雅眼里陈老师的外貌是这样的:

陈老师戴了个长方形的眼镜,烫了又红又棕的卷发,头发很短。脸的上半部是圆的,下巴稍微有点尖。眉毛弯弯的,颜色也不深。脸蛋有点红。鼻梁不高不低;嘴巴往上翘,看起来很严肃。不过,接触过她的都觉得她很关心学生,所以,我们都很喜欢陈老师。她大声讲课时总是挂着甜蜜的微笑。我也喜欢她!

陈老师的眼镜是老花眼镜。在女性老教师中,是注意打扮的。他接手的这个班级有点棘手,一个学期下来进步比较大。陈老师想了很多办法,个别辅导到位,班级学习风气好转。男生王枫觉得陈老师的眼睛特别“尖”、耳朵特别灵,因为谁做小动作、谁讲话,立马被陈老师看到、听见。奇怪,张笑笑笔下没有陈老师的“眼睛”:

她的头发是黄色的,卷卷的,好似波涛。她穿着比较鲜艳的衣服,比如红色、黄色等,里面穿的是黑色。她不爱美;她声音很大,也很凶,但她心地善良。她大约五十多岁。

陈老师是我们的老师,她上课从不用电脑。她不拖课,一到下课时间就到办公室。

郭思雅也没有写眼睛,是不是陈老师戴了眼镜?眼镜遮蔽了陈老师的眼睛妨碍了学生的观察?郭思雅、张笑笑写外貌,也“乱糟糟”的,仿佛想到什么就写什么。或许,她们边“回放电影”边写,先写印象最深的,次写印象比较深的。一个人长得怎么样、穿着打扮怎么样,依然是“先入为主”的首要素材;其次,感情因素依然起作用。王雯嘉提醒我“不要给陈老师看”:

我们班的语文老师叫陈……,不能告诉你。如果告诉你,你肯定会笑的。她教了35年书,而且是从20岁开始教的。我来算算:35+20=55岁。哇,老师55岁了呀!

陈老师的头发像流水的波涛;她戴着一副眼镜。鼻子、嘴巴不太好形容,那我就去掉这边。嘘!接下来说的,千千万万不要给陈老师看,求你了!我开讲了:老师呢,第一很严格。如果我们上课一做小动作,“啪”,小棒就打下来了。第二呢,上课挺没劲的,但也不是很没劲,老师会做些动作便于我们理解,很好玩呢。第三,陈老师也占过课;她占用的课我都想去上。别告诉老师。

写着写着,就把自己对陈老师的感觉写下来了。确实,对一个熟悉的人,没有单纯的外貌。外貌理应是有生命的,外貌之外的描写、叙述丰富了外貌,让读者透过外貌了解到人物的性格。

外貌是人物无法割裂的重要部分,外貌和心灵是相连的。写作,包括外貌写作训练,是循着学生的感知走还是牵着学生的鼻子走,这是语文教师要考虑的。写作,是为了反映生活和自己。对于小学生来说,它首先要反映真人、真事、真情;如果反映真有风险,我们教师要做的是还给学生免于习作风险的自由。即为真,那自然是站在学生立场的真,而且教师要尊重学生的真。由于身心发展、学识水平、人生阅历的差异,每个学生眼里、心中的真是不同的,是有侧重的,有时是“混乱”的,甚至是相反的。和我们成人一样,在学生眼里、心中,外貌是有感情的。作者的感情投影到外貌描写上了。我们不主张指导学生外貌描写,我们传统的外貌描写,是机械的、技巧的,是和人割裂的,没有感情的,虽然美之名曰“作前指导”。从以上学生作文片段中,曾经指导的痕迹很明显。

让学生的文字跟着自由的心去走。我们要做的是放飞学生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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