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租赁准则如何影响估值

郭永清 张晶如

2019年1月1日开始，新租赁准则开始施行。新租赁准则会影响承租人公司的财务报表项目，承租人将不再区分融资租赁和经营租赁，除了短期租赁（租期小于等于12个月）和低价值资产租赁（价值低于5000美元，财政部标准可能会低于该金额）可以沿用现行准则的处理方式外，其他租赁均需要确认为使用权资产和相应的租赁负债。这将导致持有经营租赁的企业资产和负债同时增加，资产负债率上升。对于使用权资产，准则要求按照固定资产计提折旧，对于租赁负债，准则要求按照实际利率法计算利息。准则的变化，将导致财务报表项目和金额的重大变化。对于投资者而言，新租赁准则对报表项目的影响不是核心问题，核心问题在于：由于报表项目和金额的变化，是否影响估值。

我们以中远海运控股股份有限公司（下称“中远海控”）为例，对新租赁准则对公司的影响进行分析。

存在大量经营租赁安排

中远海控成立于2005年3月，并先后在港交所和上交所成功上市。截至2018年年底，公司自营集装箱船舶（包括自有及租赁船舶）共计477艘，总运力为276万标准箱，集装箱运力规模跃升至全球第三位。公司共经营291条国际航线和47条国内沿海航线。

船舶运力规模是衡量航运企业竞争力的重要指标之一。通常来说，国内外航运企业主要通过购买船舶、租赁船舶和收购同业等方式来扩大运力规模。由于海运业周期性特点和高昂的船舶建造成本等因素，近年来，中远海控进行了大量的船舶租赁来满足订单运力需求。2018年6月，即在中远海控收购东方海外国际之前，公司的船舶租赁比率达到了78.88%。其中，中远海控大多采用租赁方式引入运力10000TEU（标准箱）以下中小型船舶。而对于运力10000TEU以上的（超）大型船舶，船舶的自有与租入比率基本持平。

租赁安排方面，中远海控倾向于经营租赁船舶而非融资租赁。2018年年底，中远海控自有船舶账面价值为750亿元，融资租入船舶账面价值约为179亿元，仅为自有船舶的24%左右。而根据表1所示，中远海控船舶租赁比率达78.88%之高，所以存在大量的经营租赁船舶业务。同时，2018年公司支付的融资租入固定资产租赁费为8.07亿元，而公司未来一年将履行的租赁合同金额已达124亿元，远超过融资租赁规模。可见，中远海控未来需支付的经营租赁支出占总租赁支出的比重很大。所以，存在大量经营租赁安排的中远海控将在一定程度上受到新租赁准则的影响，其财务报表部分项目金额和主要财务指标预期将发生较大改变。

三张财务报表重述

我们以中远海控2018年年报数据为基础，在一定假设前提下按照新租赁准则的规定重述资产负债表、利润表和现金流量表三张报表。

（一）条件假设

由于财务报表披露信息有限和未来情况的不确定性，本文进行了一定的条件假设和估算，以便于租赁负债和使用权资产的计算以及财务报表的重述。

一是由于租赁内含报酬率难以计算，以2018年5年以上商业贷款基准利率4.9%略微上浮至5%作为承租人的折现率。

二是将租赁期统一为8年，即从2018年开始至2025年结束。

三是将未来第四年及以后的租赁支出合计数平均划分至2025年，即2022至2025年每年承诺的租赁支出为64亿元。

四是租赁负债及使用权资产的初始计量仅考虑租赁付款额现值，不考虑初始直接成本等其他因素。

最后，不存在可简化处理的低价值资产租赁和短期租赁。

（二）资产负债表重述

根据中远海控2018年年报数据，本文将营业成本中的船舶成本209.52亿元扣除当期自有船舶折旧费24.65亿元及融资租入船舶折旧费52.93亿元，估算得2018年经营租赁船舶支出为131.94亿元。结合未来承诺的租赁支出，算得2018年年初最低租赁付款额现值537.09亿元。因此，2018年年初，在资产负债表中同时增加使用权资产和租赁负债各537.09亿元。

根据新租赁准则规定，使用权资产应当在租赁期和剩余使用寿命孰短的期间内计提折旧。而船舶一般使用年限为20年左右，所以使用权资产按照租赁期8年进行直线法折旧。经计算，每年折旧费为67.14亿元。故2018年年末使用权资产价值为537.09-67.14=469.95亿元。按实际利率法算得财务费用为537.09×5%=26.85亿元，偿还融資本金为131.94-26.85=105.09亿元。所以，2018年租赁负债期末余额为租赁负债期初余额减去当期偿还的融资本金，即537.09-105.09=432.00亿元。中远海控2018年资产负债表具体变化（见表2）。

资产负债表在按照新租赁准则重述后，资产和负债规模均有增加，且资产负债率由原来的75.30%上升到了78.14%。

（三）利润表重述

由上述计算得2018年使用权资产折旧费为67.14亿元，租赁负债确认的利息费用为26.85亿元。所以，经报表重述后，经营租赁应计入成本费用的金额为两者的合计数，即93.99亿元，小于原经营租赁计入成本费用的金额131.94亿元。所以，中远海控2018年利润表的重述会导致营业成本的减少、财务费用的增加以及利润的上升。

根据所得税费用/利润总额，算得平均所得税税率为21.30%，从而得到重述利润表后的所得税为16.27亿元，较之前增加8.08亿元。重述后的净利润金额与重述前金额相比出现了较大幅度的增长，这主要是因为中远海控2018年租赁规模较大，而未来几年租赁规模大幅缩小，从而导致使用权资产和租赁负债初始确认金额较小。进而，使用权资产产生的折旧费用和租赁负债确认的利息费用之和小于当年的经营租赁支出，造成当年净利润的大幅上升。

（四）现金流量表重述

在执行新租赁准则之前，经营租赁支付的现金均计入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项目。而在应用新租赁准则之后，不论是经营租赁还是融资租赁，其产生的现金支出计入筹资活动现金流量项目。假设当年发生的经营租赁费用均及时支付，则筹资活动现金流量中的“偿还债务支付的现金”和“分配股利、利润或偿付利息支付的现金”项分别增加105.08亿元、26.85亿元。由于利润表重述后，所得税有所增加，故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净额项的变动金额为131.94-8.08=123.86亿元。所以，总的现金流量净额变动为所得税的增加额，新租赁准则在现金流量表方面发生的变化主要是报表内部项目分类的变更，对总体现金流量的影响不大。

从上述分析可以得出，新租赁准则将对有大量经营租赁的公司的资产负债表中的使用權资产和长期应付款产生重大的影响，并一定程度上会提高该类公司的资产负债率。同时，该类公司的利润表中的净利润也将受到很大的影响，比如，中远海控的2018年模拟每股收益将增加98.69%，因此，如果投资者采用市盈率法进行估值，将受到新准则会计处理的极大误导。

部分投资者很喜欢用EBITDA（息税折旧摊销前利润）的倍数进行估值，用该倍数进行估值，受到的误导比市盈率法还要更大。在新租赁准则下，所有新确认的巨额使用权资产采用折旧摊销的方法，因此，折旧摊销金额将大幅增加，引起EBITDA的大幅提升，从而导致估值大幅提升，误导投资者做出错误的决策。比如，中远海控2018年的模拟EBITDA将增加使用权资产折旧费为67.14亿元，租赁负债确认的利息费用为26.85亿元，合计增加93.99亿元，增幅超过100%。

为了避免新租赁准则对估值的影响，建议投资者采用DCF法做绝对估值。从DCF的角度，会计准则的变化基本不会导致公司自由现金流量的重大变化，中远海控的例子中，引起现金流变化的是企业所得税的影响，并且，新准则引起的企业所得税带来的现金流的变化（延缓纳税或提前纳税对公司而言体现为现金流现值的变化），确实会体现为公司的价值。但是，由于股东的资本回报要求跟债权人的资本回报要求存在差异，在估值的时候会存在股东要求的折现率和债权人要求的折现率不同的情况，此时不同的资本结构就会影响到公司股东的估值。旧准则下，由于经营租赁没有确认为有息债务，因此在资本结构中股东权益的比重比较高，股东在公司价值折现时折现率会比较高;新准则下，经营租赁确认为有息债务，资本结构中债务的比重上升，一定程度上应该降低折现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