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桑七宝”在眼科临床中的应用

杨亚男，张丛霖

春桑七宝是指桑叶、桑枝、桑葚子、桑白皮、桑寄生、桑螵蛸以及僵蚕7味中药（图1）。桑树，东方神木，秉成天地之气，发芽抽枝，开花散叶；其叶不规则的分裂，叶面无毛，有光泽，雌雄异株，三、四月开花，葇荑花序。五行学说认为肝属木，旺于春；春乃少阳之气，万物之所资以发生者；肝内藏有升发之气，肝气升发则诸脏之气可发，气血调和，五脏安；肝藏血，人卧血归于肝，调节、控制人体血量；肝开窍于目，肝气和才能辨色识物。应春而生的春桑七宝，在治疗眼部疾患方面有显著的疗效。

山东德州中医药专家张丛霖主任医师，从事中医眼科40载，临床诊疗中注重整体观念、辨证论治。余有幸跟随张老临证学习，现将张老关于 “春桑七宝”为主药的临证经验，结合对中医古籍经典、中药药性理论及现代药理研究的认识，总结如下。

图1 春桑七宝图

1 春桑七宝的药性及临床使用心得

1.1 桑叶药性及眼科临床应用

桑叶，以经霜后采收者为佳，称霜桑叶或冬桑叶。《本草纲目》记载桑叶具有“味苦甘，寒，有小毒。具有治劳热咳嗽，明目长发”作用。《本草经疏》云：“桑叶，味甘益血，寒所以凉血”，两者相加故能下气而益阴，因此能够治疗阴虚寒热及内热出汗等症。桑叶苦甘，寒，入肺、肝二经，具有祛风清热，凉血明目的功效。在治疗眼病中，桑叶能散风热而泄肺热，宣透风热，如桑菊饮、沙参麦冬汤以及清燥救肺汤等方剂中重用桑叶治疗因风热外袭引起的霰粒肿；因肝风内动、阴虚阳亢导致的鹘眼凝睛等疾病中应用桑叶又可清肝火；肝火上炎所致目赤肿痛，可与菊花、决明子、车前子等配合应用；肝阴不足，眼目昏花，桑叶还可配滋养肝肾的女贞子、枸杞子、黑芝麻等同用。除内服药物外，余曾观师采其外用之功，取青桑叶焙干，以文火熬制汤汁，令患者站于汤汁前熏目10～15 min，日益赴日，以治疗青盲；取冬季不落的桑叶，焙干研磨，加芒硝少许，运用中药离子导入仪治疗迎风目多泪病。

现代药理研究表明，桑叶提取物具有降低血糖，降血脂，抗粥样硬化，抗衰老，抗炎，抗病毒，解痉等作用[1]。

1.2 桑白皮药性及眼科临床应用

桑白皮，桑树秋末落叶至次春发芽前采挖根部，刮去黄棕色粗皮，纵向剖开，剥取树皮，晒干入药。该药甘、寒，无毒，入肺、脾经，具有泻肺平喘，行水消肿的作用，用于治疗肺热喘咳、吐血、水肿、脚气、小便不利等因肺气不宣，水湿停滞引起的疾病。《本州害利》中指出：“桑白皮具有泻肺中之余，止咳定喘，疏小肠之闭滞，通利水道则水肿消，能降气故喘咳止的功效”。《小儿药证直诀》中记载了泻白散中大量使用桑白皮清肺热、泻肺气、平喘咳；五皮饮方中，桑白皮具有泻肺利水作用，配伍大腹皮以气行水散。通过学习经典古籍，并结合张老临床经验，桑白皮入肺经，五轮学说认为白睛属肺，五行之中木克土，故桑白皮多用于白睛病变，不论实热与虚热皆可以配伍使用，如热重于湿型风热眼，白睛红赤浮肿均可重用桑白皮，同时配伍葶苈子等以泻肺利水消肿；用泻肺饮加减治疗因热毒炽盛引起患眼疼痛、磨涩、热汤如泪、白睛红赤臃肿、弥漫溢血的天行赤眼；因肺经燥热上攻于目，致目涩疼痛，热泪眵结，白睛浅层生小泡，赤脉粗大的金疳，同时可伴有口渴心烦，小便黄，舌红，苔黄，脉数，桑白皮配伍黄芩泻肺热，行气利水；金疳正虚邪恋，白睛少许赤丝细脉迟迟不退，可重用桑白皮配地骨皮，扶正清热利肺。

实验证实，桑白皮具有镇咳平喘、缓解平滑肌痉挛、抗炎作用，通过抑制CD4+，TH2中IL-4，IL-5，IL-13的表达而起作用[2]，扩张血管降压[3]。现代研究葡萄膜炎发病机制可能与CD4+改变有关，因此治疗葡萄膜炎等免疫相关疾病中可以配伍使用。

1.3 桑寄生药性及眼科临床应用

桑寄生，是寄生于桑树上的木耳，又称为桑耳，陶弘景认为桑上者名桑上寄生，其味甘，无毒，归肝、肾经。主要具有补肝肾，强筋骨，祛风湿，安胎元的作用。《神农本草经》提出“桑寄生可明目”。《本经逢原》认为 “桑寄生得到桑树的余气而生长，性专祛风逐湿，通调血脉”。《本草经疏》云：“桑寄生，其味苦甘，其气平和，固应无毒”。故临床多配伍桑寄生，取其通调经络、滋补肝肾之阴、祛风明目之功。治疗因肝肾阴亏，肝阳上亢引起的头晕目眩，视物不清、视一为二，视神经病变、黄斑病变、眼底出血、脉络膜炎等各种内眼疾病。

现代药理研究表明桑寄生具有抗炎，镇静，抗肿瘤，降脂，降压，降血糖的作用，保护神经等多种显著的药理作用[4]。因此，巩膜炎、葡萄膜炎，糖尿病视网膜病变以及视神经损伤等疾病的治疗中可辨证配伍使用。

1.4 桑螵蛸药性及眼科临床应用

桑螵蛸，本品为螳螂科昆虫干燥的卵鞘，性味甘、咸，平，归肝、肾经。《神农本草经》认为该药“具有益肾固精，温补肾阳，缩尿止浊”功效。陶弘景指出：“桑螵蛸，以桑上者为好，是因兼得桑皮之津气”。《本草衍久》云：“桑螵蛸散中君以桑螵蛸，配伍远志等安神之品，标本兼治以温补心肾”。张老从药性角度认为，除用于小儿遗尿外，也可用于因先天不足所致的目箚患儿；结合《银海精微》中的记载及临床经验，常用加味修肝散配伍桑螵蛸以疏风泻火，祛翳明目的同时增强温补、益肾之力扶助正气、驱邪外出。需值得注意的是《本草经集注》中提出本品畏旋复花。《本经逢原》中提到“阴虚多火人误用，反助虚阳，不可不知”。

现代药理实验表明，桑螵蛸具有延长小鼠常压缺氧及游泳时间,增加小鼠胸腺、脾脏、睾丸指数和阳虚小鼠的体温，以及降低高脂大鼠肝中过氧化脂质（LPO）的作用，这些作用可能与其补肾、固精之功效有关[5],为临床将该药用于治疗遗精、赤白带下、阳痿、早泄等疾病的基础，支持临床经验。

1.5 桑葚药性及眼科临床应用

桑葚，为桑科植物桑的果穗。性味甘、酸、性寒，归肝、肾经；具有肾经滋阴养血、生津润肠的功效。《本草衍义》指出：“桑之精英尽在桑葚子”。《本草蒙筌》中记载其具有“开关利窍，安魂镇神的功能，久服不饥，聪耳明目”。缪希壅云：“桑椹，甘寒益血而除热，为凉血补血益阴之药。消渴由于内热，津液不足，生津故止渴。五脏皆属阴，益阴故利五脏。阴不足则关节之血气不通，血生津满，阴气长盛，则不饥而血气自通矣。热退阴生，则肝心无火，故魂安而神自清宁，神清则聪明内发，阴复则变白不老。”《本草经疏》云：“乌椹益阴气便益阴血，血乃水所化，故益阴血，还以行水，风与血同脏，阴血益则风自息。”依据五轮学说原理，黑睛属肾，桑葚子黑者入肾，临床中张老在治疗瞳神疾病时，尤其是肝肾阴虚引起的眼病，常配伍桑葚子，滋补肝肾之阴，滋养肝血，清虚热，通经络；临床跟诊中，张老应用六味地黄汤加减合用桑葚子、夜明砂等治疗肝肾阴虚高风雀目的患者，补肝肾之阴，滋养肝血，清虚热，通经络，保护原有视野，提高了患者生活质量；对于电子产品使用日益幼小化，张老提倡桑葚药食同源，以食代补，是处于生长发育期的儿童的不二选择。

现代研究证实，桑椹富含人体必需的矿物元素、维生素、氨基酸等营养成分。大量研究表明，桑椹提取物具有抗氧化、抗感染、降血糖、降血脂、抗肿瘤等广泛的药理活性[6]桑葚药食同源，味道佳，对于小儿感染性眼病具良好的功效；富含营养，滋补肝肾之阴，治疗小儿近视，弱视等疾病。

1.6 桑枝药性及眼科临床应用

桑枝，为桑科植物桑的干燥嫩枝，春末夏初采收，去叶，晒干，或趁鲜切片，晒干。生用或炒用。《本草纲目》云：“苦，平，归肝经。 ”《本草图经》云：“疗遍体风痒干燥，脚气风气，四肢拘挛，上气，眼晕，肺气嗽，消食；利小便，兼疗口干。”桑枝可以治疗因外风侵袭导致的全身干燥、脚气，风中经络，四肢拘挛，桑枝可顺气导滞，下气治疗眼晕，肺气嗽，消食，通利小便，上下畅通，止渴。《本草备要》记载桑枝利关节，养津液，行水祛风。《本草撮要》提出桑枝，对于痉挛有良好的疗效，合桂枝治肩臂痹痛合槐枝、柳枝、桃枝洗遍身，可以止痒。在临床诊疗中，患者因气血逆乱致眼疾或合并肢体肢麻震颤，易痉挛者或合并皮肤瘙痒者，张老常辨证论治，遣方组药时配伍适量桑枝，以加强顺气导滞之力，祛风解痉止痒之力。

经过多年药理研究，桑枝提取物具有抗炎，免疫调节作用[7]，其提取物多糖在治疗糖尿病方面有显著疗效，实验表明桑枝在高糖环境中能增加葡萄糖的消耗以及协同胰岛素的作用，清除自由基，调节机体代谢，可能是桑枝多糖的作用机制[8]。故治疗糖尿病视网膜病变可辨证应用。

1.7 僵蚕药性及眼科临床应用

僵蚕为昆虫家蚕幼虫感染（或人工接种）白僵菌而致死的干燥体。多于春、秋季生产，将感染白僵菌病死的蚕干燥。味咸、辛，性平。归肝、肺、胃经。具有息风止痉，祛风止痛，化痰散结功效。可用于肝风夹痰引起的惊痫抽搐、小儿急惊、破伤风、中风口眼歪斜；或风热引起的头痛、目赤咽痛、风疹瘙痒、发颐痄腮等病中。

现代药理研究僵蚕具有抗惊厥、镇静，改善脑部缺血[9]，降糖降脂、抗肿瘤等作用。可用于风邪中络或肝风内动导致视一为二，目珠偏斜。

2 典型病案

患者男，48岁。双眼突然红肿5 d，外院就诊，诊断为“慢性结膜炎”，给予妥布霉素地塞米松双眼外点，效果不佳，遂来我科门诊就诊。患者自诉发病前一日晚饮少量白酒，睡眠、饮食可，大便干，无既往史。眼科检查：双眼视力1.0，眼压：右眼19 mm Hg，左眼 20 mm Hg（1 mm Hg=0.133 kPa）。 双眼胞睑红肿，结膜充血水肿（++），以下部为重，角膜透亮，前房中深，虹膜纹理清，瞳孔直接、间接对光反射可，直径约4 mm，晶体稍见混浊，眼底未见异常。患者舌质红，边有齿痕，苔薄黄，脉小数弦。张丛霖主任查过患者后认为患者为典型的过敏性结膜炎，结膜水肿、红赤以下方为著，水平以上结膜未见明显充血及水肿，结合患者舌脉，故方选泻白散加减，以清泻肺热。方中桑白皮30 g，甘寒性降，专入肺经，清泻肺热为君药；地骨皮20 g，甘寒，清降肺中伏火，为臣药；配伍黄芩、知母各10 g，助桑白皮清上焦火热；柴胡8 g以疏肝清热，郁金6 g以疏肝解郁，行气活血；胖大海2枚，清肺通便，提壶揭盖，肺与大肠互为表里，肺气不降，津液不能下输大肠，故见肠中燥热，便干难下；茯苓8 g，甘草8 g，顾护胃气，淡渗利湿，且甘草调和诸药，防清热疏泄太过。同时配合双眼外点妥布霉素地塞米松滴眼液，每日2次。7 d后复诊，患者眼睑无水肿，结膜充血（+),无水肿，大便通畅。

3 讨论

小小一株桑，全身皆是宝，所含有的中药品种丰富，且具有不同的功效，同时这7种药物均具有抗炎，提高免疫力，降血糖，降血压的作用，各有侧重，取之利而用。桑树应春而发，肝应于春，故春桑七宝多入肝经，肝开窍于目，可辨证论治用于治疗眼病，其叶轻轻发散，故具有清热之功，不仅可以清外邪风热，还可以清肝阳上亢，阴虚风动之热，滋养肝血；桑枝，顾名思义，是桑树枝桠，向上升发散之意，故桑枝入肝经，可以顺气导滞，疏通经络，通利关节；桑白皮，桑树根皮，类似桑树皮肤，根据取类比像之意，肺主皮毛，故桑白皮可泻肺经之热，肺经水气并具有行气之功；桑寄生，寄生与桑树之上，汲取桑树之精华，补肝肾之力强；桑螵蛸是生长与桑树之上的动物，动物入药大多为血肉之品，可以滋补肝肾，益气固精，吸收桑白皮之精华，助阳气生发；桑葚子为桑树之果实，是最精华的部分，富含营养，滋补肝肾，滋阴止渴。目前现代药理研究中，这7味药都是降糖，降血压，改善血液循环的热点研究对象，而且其降糖，降血压的作用明显，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对于糖尿病视网膜病变，高血压眼底动脉硬化，视网膜动脉阻塞，视网膜静脉阻塞，葡萄膜炎，巩膜炎，慢性结膜炎，细菌性角膜炎，病毒性角膜炎等疾病，可配伍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