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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集校注》审读报告

2019-08-13

出版参考 2019年11期
关键词:宋本底本异文

评审专家点评

慢慢走,欣赏啊,订正啊

朱光潜先生《谈美》一书中有一名句:“慢慢走,欣赏啊!”大体获知上海古籍出版社七卷本《杜甫集校注》的三审编辑情况,忽然就想到了朱先生这句名言。在我的编辑生涯中,大凡经手优秀书稿,每每就有“慢慢走,欣赏啊”的愉悦感。自然,由于身为编辑,在欣赏的同时还有注意订正的职业习惯。欣赏也好,订正也好,总之是要慢慢來。人类社会发展太快,“活得太匆忙,来不及体会”(泰戈尔语)。对于许多抢进度、快出书的编辑,不啻是一种哀叹。“慢”下来,获得本应获得的欣赏感受和订正的机会,已经成为我们出版业迫切的呼唤。

说到上海古籍出版社的《杜甫集校注》的编审工作,不能不先提及《杜甫全集校注》,是山东大学承担的“中国古代大作家集”规划项目,1978年立项,萧涤非任主编。该项目随后被确定为新闻出版总署“十二五”重点项目。全书共12册,总字数近700万,是一部编录谨严、校勘审慎、注释详明、评论切当的带有集注、集评、集校性质的新校注本。该书把集众说与树己见很好地统一起来,由人民文学出版社于2014年出版。因为此书被确定为新闻出版总署“十二五”重点项目,自然,国内重要的古籍出版机构对此都有所了解。然而,《杜甫全集校注》尚未出版,清华大学教授谢思炜先生全7册逾150余万字的《杜甫集校注》书稿于2012年交到上海古籍出版社。上古社从领导到编辑都一致认识到这部书稿独特的价值所在。谢思炜先生的《杜甫集校注》,具有其特殊意义,即重在“校注”,努力形成一个既尽量接近二王祖本原貌,又保留了具有重大影响、严重歧义的异文之本子,并且厘正前人编年之误,对前人注释在史实、典故、词语方面的不足和谬误之处,加以补充辨明,为杜诗、唐诗、唐语言研究提供了又一部具有独特价值的基础性资料。

《杜甫集校注》还有一个重要特点,那就是全书全部凭作者一人的功力完成,即便是像查找资料、借阅文献这样的事务,谢教授也亲力亲为,从来没有命学生晚辈代劳,如此一来,难免有智者之失,对于出版社三审编辑,既要深入辨认、理解作者校注的特点,也要注意从中查找难以杜绝的某些疏漏和错讹。然而,上古社的编辑们是识货的专业人士,他们理解此书的独特价值并愿意为此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他们抓紧进行,然而不赶进度,为的是欣赏好书稿——欣赏就是一种理解,为的是订正某些错讹——订正乃是编辑工作的硬功夫,从而经历了多年辛劳,终得付梓。当2016年书即将面世时,作者不无感慨地说:“此书可待成追忆,可奈双鬓已苍然。”作者和编辑们的共同努力,可谓尽在不言中了。

初审意见

初审姓名:杜东嫣

职务/职称:编辑

日期:2015年2月

一、本书的特点

“诗圣”杜甫的文集对中国文学史的影响毋庸置疑。早在宋代,就有“千家注杜”之说,各种杜诗注本层出不穷,历代流传至今的约有二百余种。其中较为完整、影响较大的注本有一二十种,各家注本中以清人的《杜诗详注》和《杜诗镜铨》最为通行,分别代表了较详和较简两种形式。文献翔实一方面为研究提供了足够的文献基础,另一方面也为后人系统性研读、新注增加了困难。70年代末启动、出版于2014年的12册《杜甫全集校注》是对历代杜注的彻底性清理,有集大成的文献性质。本书交稿于2012年末,定位与上书不同,是作者个人近三十年独立钻研的成果体现,承袭的是自宋赵次公到清杨伦等以一己之力注释杜集的传统,目的在于提供一个可供阅读的可靠的杜集新注本。

清代学者因囿于资料、识见的不足,存在着诸多问题。二十世纪以来,随着新的有关唐代的资料出现,如出土文献、敦煌文献等,唐代官制、科举等专门史,以及唐代语言等学科都有新的研究成果推出,因此杜诗的研究也有了相当的推进,进行新注,既有必要,也有足够的价值。本书稿校理1400余首诗歌、30余篇文章,充分汲取前代和近人的研究成果,着重点在于疑难之处。为减少阅读的干扰,尽量控制篇幅和头绪,在校勘、编年、注释三个方面各有重点取舍,简要提纲于下:

(一)在校勘方面,以最接近杜甫集祖本二王本的《续古逸丛书》影印《宋本杜工部集》为底本,以钱谦益《笺注杜工部集》、郭知达《新刊校定集注杜诗》、蔡梦弼《杜工部草堂诗笺》为主要参校本。基本囊括宋本杜集最具代表性的文本,不做全面繁校而能尽量体现祖本面貌,保留具有重大影响、严重歧义的异文。

(二)在编年方面,在保持底本原有编次的同时,仿照黄鹤注本,在每篇作品下加编年说明,阐释作年和本事,书后收年谱简编:做到了文献存真,又能便于编年精读。在编年考订方面大量吸收了近年唐代领域新见文献的研究成果,对系年有许多新的发现。比如《塞芦子》的系年从至德初纠正为乾元二年,等等。

(三)在注释方面,为减少头绪,删繁就简,没有采用集解汇注汇评的形式,不涉及旧注关于诗歌章法格律的部分,尽可能反映旧注中各种有价值的意见。注释的注意力集中在辨明争议、谬误,以及吸收当代各学科的研究成果,依据新见材料,补充旧注忽略的官制、科举、军事等专门知识,唐史和唐语料研究的新成绩。

审校全程工作历时大约两年,此书集作者三十年研读杜诗成果,采用详注的形式,能充分反映杜诗解读中所包含的各方面问题,故篇幅方面尽管作者尽量言简意赅,要言不烦,仍超200万字。为控制篇幅,避免连篇累牍,此书注典故出处、语词实证时,简明扼要而少作者本人的详细解说,从而使阅读者在理解上需要自行推敲思考,对背景知识语词理解的要求程度较髙。比如(“先判”的)“判”,历来对杜诗的“判”解读有“半”、“拚”两种,作者的见解在寥寥几句梳理诸家解释的过程中,极其简扼,不展开解释,需要读者具备充分的理解能力。同时,作为简要的代价,有时会引起阅读跳跃感乃至误解。

二、审稿工作内容

1.在校注内容方面

(1)校核底本校本,改正校记表达含糊易误导读者的部分。作者意在提供一个全校精注、可供阅读的本子,定位不是供查询的资料性文献,因此在校本的选择上少而精,校语表述也非常简要。然而过于简洁,合并几种校本表达,存在转述各本原校语杂糅、校注位置不够清晰的情况,容易误导读者。对此类情况,修正校记,注明各本所出校的对象和位置,避免误导。举隅如下:

《渔阳》“赫赫雍王都節制”,原校作:“都,宋本、錢箋、《九家》、《草堂》校:‘一作前。”实际上“一作前”三字钱笺和《草堂》本位于“都”字之下,底本、《九家》位于“节”字下,如省言会误导,让翻阅两书的读者产生疑惑。因此请作者修正为:“節,宋本、《九家》校‘一作前,錢箋、《草堂》此校在‘都字下。”《觀薛稷少保書畫壁》诗题小字注“公詩曰‘驅車越陝郊北顧臨大河”,原稿出校记:“‘公詩曰,錢箋以此注爲吳若本注。《草堂》引作‘一云。”指引位置不确,钱笺此行小字注实际放在首句“少保有古風,得之陝郊篇”之下,因改校注为:“公詩曰驅車越陝郊北顧臨大河,錢箋此注在‘少保二句下,以此注爲吴若本注。”

《遣興三首》“忘機對芳草”,原校:“芳,宋本、錢箋、《草堂》校:‘一作荒。”所校之字无误,但如此省简表达,似乎三书校语均为“一作荒”,实际上:“芳草,宋本校‘一云荒草'。‘芳字,錢笺、《草堂》校‘一作荒。”《發同谷縣》“回首白崖石”,原校:“白,宋本、錢笺、《九家》校:‘一作虎。《草堂》作‘虎,校:‘一作白。”实际上各书的具体校语和出校位置是:“白崖,宋本、《九家》校‘一作虎崖,錢箋校‘白字‘一作虎,《草堂》作‘虎崖,校‘一作白崖。”虽然各本所用字和出校字都是正确的,但省写实际上改变了各本的原校语,仍以还原为上。

《西枝村尋置草堂地夜宿贊公土室二首》“月出人更靜”,原校:“更,錢箋、《九家》校:‘一作已。”宋本也有此校语,不提似无,故于“钱笺”前补“宋本”。

《壯游》“杜曲晚耆舊”,“晚”字原校作:“宋本、錢箋、《草堂》校:‘一作換。”实际上宋本作“一云换”,省言而加引号反而至误,修改为:“宋本、錢箋、《草堂》校此字作‘换。”同诗校“任”、“英”、“捐”均如此。P886《催宗文樹雞栅》校⑦“去”,《毒熱寄簡崔評事十六弟》校⑧“为”等等均为此误。不再累举。

(2)校核底本,对径改底本而不出校处,判断文字,补充校记。书稿凡例里说明“显见形近讹误和版刻变异字,除有疑义之处,则径改不再出校记”,这条原则适用于已己已、“扌”“木”偏旁等常见刻本形讹字、异体字。有一些字被判断为是形讹而径改,但确实是字形相近而意义不同的两个字,语义两通,虽然后刻本、他本的文字更胜一筹或者被通行公认,但依据其他后刻本而径改,不符合校勘尽量遵从始本,谨慎改动底本的原则。因此对于底本被径改的文字,视具体情况或补充校记,或改回底本文字补校记注明校本的字形。举隅如下:

《沙苑行》“累累塠阜藏奔突”,原稿作“堆阜”,注释引用书证为“王屮《頭陀寺碑》“溝池湘漢堆阜衡霍”等等。宋本实作“搥阜”,钱笺以及他本作“塠阜”。“塠”古一同“堆”,“搥”为“推”之异体,“推阜”确实不通,“搥”“塠”形近而讹。但径改“搥”为“堆”,不准确且使人看不出讹误产生的原因。故按校本改作“塠阜”,出校记:“塠,宋本作‘搥,據錢箋、《草堂》、《九家》改。”同时,在注释中补交代“塠,古同堆”,以连贯下文全用“堆阜”的书证。

《故著作郎贬台州司户滎陽鄭公虔》“方朔諧太枉”,底本、《九家》“諧”为“詣”,其余诸本为“諧”。历来注家多认为此句是以东方朔之诙谐相比郑虔,当作“諧”。似形讹,但校记又引《趙次公先後解》:“東方朔每言其所詣皆神仙之處,故云詣枉,猶太迂枉。”则也有另一说,径改不注不够周全,因补校记:“諧,宋本、《九家》作‘詣,據錢箋改。《草堂》作‘講。”

《劉九法曹鄭瑕丘石門宴集》“蕭然静客心”,原稿以校本文字改宋本“静客心”为“净客心”,此句意两通无需改底本,故改回“静”字,补校记:“静,錢箋、《草堂》作‘净。”“掾曹乘逸興”,仅宋本作“承逸興”,其余各本均为“乘”。原稿改字而未出校,此处补校注:“乘,宋本作‘承,抄寫之誤,據錢箋等改。”

《解悶十二首》之末“劳生重馬翠眉須”,宋本为“翠眉疏”,联系上下文义以及自古注家皆释为“需要”,可改底本,但当补校记:“翠眉須,宋本原作‘翠眉疏,據錢箋、《草堂》等改。”又“劳生重馬”诸本一作“劳人害馬”,此异文自古两存,两通而诸家解说各有釆纳,因补异文校:“生重,錢箋校‘荆作人害,《草堂》作‘人害。”

《哭王彭州掄》“彭門地理遙”,宋本作“里”,“理”可假借为“裏”而不通“里”,径改不出校不合适,补校记:“理,宋本作‘里,據錢箋等改。”《祭外祖母文》注①④,为底本缺字,原稿据钱笺补字而无说明,加补校记指出底本无此字。此类等等不再累举。

(3)改正误录文字,判断异文价值,补充漏校校记。书稿正文有误录,往往是誊抄时混入了校本的文字,故将异文改回底本。对异文进行价值判断:按通行原则,除非做写本校勘保留全部版本异文,底本未错的校本异文不是必须出校。本书为省净起见,无校勘意义的异文并不出校。对在审稿过程中发现原误植、漏校的异文,选择有校勘意义的补充校记,举隅如下:

《留別賈嚴二閣老兩院補闕》底本题下小字注有“得雲字。嚴武、賈至”,原稿录作“賈至、嚴武”,窜入钱笺小字注。钱笺注合标题两姓名次,更胜,故改回底本顺序后补校说明钱笺的小字注两姓名次。

《同李太守登歷下古城員外新亭》“跡藉臺覲舊”,钱笺作“跡籍”。原稿未出校,但注释引《九家》趙注:“亭之形跡憑藉臺觀之舊製,籍字言圖籍所載舊有臺觀之跡,於義皆通。”不出校则此句释读没有来由,故补校记:“藉,钱笺作‘籍。”《入奏行》“爲君酤酒滿眼酤”,“酤酒”《九家》作“酣酒”,《杜诗详注》注吴本作酣,《文苑英华》小字注亦作酣。此句诗历来多解,此字差异影响到对诗意的解读,故补出“酤酒,《九家》作‘酣酒”。

《揚旗》题下小字注“二年夏六月,成都尹鄭公置酒公堂,觀騎士試新旗幟”,原稿“鄭公”录作“嚴公”,窜入钱笺。严公为严武,封郑国公,一字有差所指人不易而所用称呼不同,回改后补校记:“鄭,錢箋作‘嚴。”

《寄張十二山人彪三十韻》“源水不離秦”,原稿录作“渭水”,窜入钱笺文字。从上句“商山”看,“渭水”似更胜,历来注家亦有“桃源”“渭河”几解,故回改后补校记:“源,錢箋作‘渭,《草堂》校‘一作渭,《文苑英華》校‘一作湍。”

《寄薛三郎中》底本题下小字注“據”,原稿误大字连题,改回小字补校注:“據,《草堂》大字連正題。”“飄飖若埃塵”,原稿录作“飘飄”,回改后补校注:“飖,《九家》《草堂》《文苑英華》作‘飄。《文苑英華》校‘集作飄飖。”《暮秋枉裴道州手札率爾遣興寄近呈蘇涣侍御》“夷狄跋扈徒逡巡”,原稿录作“戎狄”,改回后补校注:“夷,錢笺作‘戎。”《偶題》“萬寓插軍麾”,原稿录作“?”,回改补校记:“寓,錢箋、《草堂》作‘?。”此类等等不再累举。

(4)在注释内容上,针对理解逻辑进行补充完善,修正引文讹误。为便于阅读,减少篇幅,作者没有做集注的工作,在注释上把注意力放在语词典故疑难之处、近年学术有新见解处,要言不烦。但过于简洁,省略了一些有学术背景知识才能理解意会的过渡性知识,对不知晓相关知识的阅读者会造成一定的跳跃感。对于这种情况,简要补充语词的关联解释以帮助理解。如:

《積草嶺》“路異明水縣”,原稿直接注引《元和郡縣圖志》、《太平寰宇記》“鳴水縣”条注释。蔡夢弼有“唐志明作鳴”的解释。“明”“鸣”古通,不需出校,为免引起部分读者不解,在注释“鸣水县”之前补入“明水,《唐志》均作‘鳴水”。《麗人行》“鑾刀縷切空紛綸”,原稿注引了《詩·小雅·信南山》、潘岳《西征賦》关于“鸞刀”的书证。两字均有车铃意,鸞刀亦作鑾刀,故于注释中补充说明两词关联。《海棕行》,注释所引书证均为“海椶”。两字通,“棕”原为“椶”的省俗,故于注释词头下补说明“棕,同椶”。《峽口二首》“疲苶煩親故”,原稿注引《莊子》、谢灵运《過始寧墅》书证为“薾然”、“疲薾”。“薾”字典载一意花盛,一意同苶;按王力先生的辨析,薾被视为苶是古字典辨字讹误,故流传下来造成两字本义差别极大而被通用,不加说明恐引起不解,故于注释补充说明“薾一同苶”。等等。

此外,对注釋所引书证进行校核,改正错录以外,对引文原误之处也予以纠正。举隅如下:

《游龍門奉先寺》注(一)引“《全唐文》卷九八七《河洛上都龍門之陽大盧舍那像龕記》:‘調露元年己卯八月十五日,奉敕於大像南置大奉先寺,簡召高僧行解兼備者二七人,闕即續填,創基住持,範法英律,而爲上首。”引文原文如此,查《龙门石窟与洛阳佛教文化》,将末句校点改为:“創基住持範法,英律而爲上首。”《奉先劉少府新畫山水障歌》注(五)引《唐朝名畫錄》“李嗣真《畫錄》云:空有其名,不見蹤跡,二十五人。祈岳在李國恒之下。”改为“祁岳”。《發秦州》注(六)引王楙《野客叢書》卷九“……至本朝避英宗諱,曙曰山藥”,改“至本朝避英宗諱曙,曰山藥”。等等。

2.在规范用字方面

(1)对同源字等一对多异体字、形义两近字,从字源、词义上进行辨析,区分对待。古籍图书因专业特殊性,不强令禁止使用异体字。但古刻本用字因刻工不同等各种原因,一字多形非常常见。完全依从底本,一本书内同一字各种字形纷杂出现,也不符合整理古籍便于当代阅读研究的目的,有必要进行一定程度的整理统一。同时,杜集底本本身由翻刻北宋二王本和绍兴三年吴若本两个刻本牉合而成,偶尔还有抄配之处,情况特殊,不仅同一字字形杂出极多,有些还不符合当今对异体字字义的区别规定。在这种情况下,针对不同的字,根据字源字义进行分别处理。举隅如下:

餐、飧、飱、飡、湌。诸字形底本杂出。如《彭衙行》底本作“故索苦李飡”“唤起沾盤餐”,《送长孙九侍御赴武威判官》底本作“使我不能飱”,《别李义》底本作“豈唯数盤飡”。按现行规范字表规定,“飧”音sun,有晚饭、熟食意,飱为飧的异体字。“餐”音can,训吞,飡湌为餐的异体字。但古用字实混用,飱、飡、湌均有“一同‘餐”“一同‘飧”的释义,“餐”字又有通“飧”之说。底本五字形杂出混用,不可完全依据现行规范改字。根据“餐”(寒韵)“飧”(魂韵)两字不同韵,以及飧“夕食”之意,参考校本进行局部统一,将五字形简省规范至餐飧两字。参考韵部,《彭衙行》通押“真、文、元、寒、删、先”,因此“故索苦李飡”无特指意,可将“飡”规范为“餐”;根据上文“延客已曛黑,张灯启重门”意指天晚,参考钱笺等校本,以及王国观《学林》卷八言“凡上有盘字则下当用飧字”,将“唤起沾盤餐”句的“餐”规范为“飧”,请作者补作校记:“宋本作‘餐。餐飧飡字淆,據錢箋等改。”《别李义》韵部为十三元,“豈唯數盤飡”并参考其他校本,将“飡”规范作“飧”,请作者补作校注:“宋本作‘飡,據錢箋等改。《草堂》作‘餐。”《送长孙九侍御赴武威判官》“使我不能飱”句不涉韵部无特指,其余各本均作“餐”,可参照。

回、迴、廻、逥。按规范汉字繁异体字规定,表“曲折环绕”之意的繁体字形应采用“迴”,“廻、逥”是异形,表“奸邪”之意才必用“回”形。然而《杜集》刻本混用诸字形:《法镜寺》底本作“回回山根水”,《扬旗》底本作“廻廻偃飛蓋”,《有事于南郊赋》底本作“地回回而風淅淅”;隔行即作“玉帛清廻”,隔页又作“勢廻薄乎龍蛇之孽”,注引贾谊《鵬鸟赋》为“回薄”;《天狗赋》底本作“崛乎逥薄”,《九成宫》底本作“曾宫憑風迴”……如此杂出不等。查王力先生《古汉语词典》辨析字源:“回”“迴”同音同义,“回”为本字,“迴”是后起字,所有“迴”的义项处都可以写作“回”。按照这个原则采取变通之法,未遵从目前的通用规范汉字规定,将四字形统一为本字“回”形,以免隔行即出不同字形。同时又具体判断,个别有校勘意义之处个别处理:如《有事于南郊赋》底本的“玉帛清廻”实为“玉帛清迥”之误,据钱笺校改后出校注时,为使读者了然异文产生的原因,保留此字形不改:“迥,宋本作‘迴,據錢笺改。”《九成宫》“曾宫憑風迴”句则保留“迴”形,因《九家》本作“迥”,钱笺出校记说“回”字“一作迥”,显然因“迴”“迥”形近,易有传抄之讹。这些字形对了解异文做校勘有实际意义,故个别予以保留。

眄、盼、盻。三字原稿错混。《義鶄》“只在顧眄間”原稿误作“顾盼”,钱笺作“顾盻”;《奉送魏六丈佑少府之交廣》“兩情顧眄合”原稿误作“顾盻”,同钱笺。眄意斜视,盻为恨视,盼意黑白分明、青眼等。从先秦起“盻”“盼”二字即常错混,而盻等形本为眄的俗字,至宋后又被视作盼、盻的俗字,因此三字常互讹,造成“顾眄”“顾盼”“顾盻”三词后世词典互见。实际上从字源看顾眄当是,改回底本,不另出校。

鐘、鍾。按规范,鍾为酒器、量器单位、聚集意等。鐘为响器乐器、计时器。寺院鐘鼓、鐘鼎等当做鐘,底本均作“鍾”:《游龍門奉先寺》“欲覺聞晨鍾”、《偪仄行》“睡美不聞鍾鼓傳”、《暮登四安寺鍾樓寄裴十》“僧來不語自鳴鍾”、《秋日荆南述懷》“數見銘鍾鼎”等均作“鍾”。检核表乐器意之鐘用鍾,早自《诗经》《左传》,此意两通,此字遵从底本,不改成规范用字。

飢、饑。飢为吃不饱,饑为灾荒,两字有通用,但底本大体区分明确。校本两字有混用,录入电子稿时有误录,核照底本,按照两字意不同加以区分,将饑寒、饑渴、饑貧等改作飢寒、飢渴、飢貧等。

此外另有卷捲、旁傍、廷庭、弟第等同源字,一一参照以上原则具体情况分别处理。

(2)规范统一普通异体字。无意义区别的异体字旧字形统一为规范繁体字,如:袄妖、週周、嬾懒、疎疏、煖暖、迺乃、媿愧、慙慚、懼歡、敘敍叙、慼戚、煙烟、虵蛇、攜携、峯峰、臥卧、誌志、緜綿、盃杯、汎氾泛、翫玩、碁棋、繅鎖、摁總、淥字等刀頭改彐頭。

(3)改正误录错字。如:范睢改范雎。盘石改磐石。求簞改求簟。祈岳改祁岳。鮮于羹砍鱠改鮮于羹斫鱠。錫齎改錫賫。隔年改隔手。萬方改遠方。祖父塋改父祖塋。日以遠改日已遠。藝薪改爇薪。泥融改埿融。險限改險艱。等等。

3.在体例格式方面

(1)精确出注的词头,从原稿的每韵出注,细化到具体词头,方便读者使用。原稿全书出校注的方式为“题”、“某某两句”,固然整齐划一,但阅读时需要不停回翻对照原文。为方便阅读起见,将“题”还原为题目文字,“某某两句”根据所校注的内容区分,只注了词的精确到词头,注句的出句。

(2)规范标点,对所引书书名号的使用进行规范,改正标点错误。全稿引书极多,书名层次多,篇章名、条目名、引用词头混用书名号、引号,以及不用符号,层次不统一。全书统一规范,查核所引原书,篇章名使用书名号,条目名用引号,作者有概括简缩的章节条目词头名,未免误导,一律不用符号。如《唐会要》所引均为原书篇章名,统加书名号;《太平寰宇记》《水经注》《元和郡县图志》等书所引条目词头往往作者自行有提炼增删,不加符号。《易经》引书作者参照《管锥编》等书采用《易·观·卦》《易·观·象》等层级,《观·卦》这一层级原书实无,从严删。“……”前有“,”或后有“。”,一律删去。

(3)统一全书的标注码格式。原稿注码、卷数系统混用“十”与“一〇”两个系统,现统一为“一〇”系统。

复审意见

复审姓名:曹明钢

职务/职称:编审

日期:2015年4月

《杜甫集校注》一稿经过十多年的作者整理工作和小半年的初审工作,递交二审。审阅全书,该稿以《续古逸丛书》影印的潘氏滂喜斋旧藏《宋本杜工部集》为底本。这个底本最接近杜甫集诸种版本系统的祖本:北宋王洙、王琪的二王本,底本选择做到了尽量求善求真。此底本由两个本子补成:南宋初浙本翻刻北宋二王本和绍兴三年吴若在建康府学所刊本。本稿的校本之一为吴若本系统的清钱谦益《笺注杜工部集》,可见吴若本系统的异文;其余校本为另两个宋本:郭知达《新刊校定集注杜诗》、蔡梦弼《杜工部草堂诗笺》。在文献来源上,本稿做到了文献整理求善本祖本,体现宋代的异文,追求尽量还原原貌。

由于本稿的整理工作历时漫长,当年获取文献的条件不足,手抄誊录等因素影响,从初审工作可以看出,过录诸本异文校记之时,存在过录位置错位、漏校、以校本径改底本文字等情况。初审工作根据文献整理的原则,校核底本校本,以谨慎改动底本为原则,补正校记,删去无校勘意义的校本异文,尽量帮助作者完成一个省净准确的读本。在注释内容和汉字规范上,初审贯通注释逻辑,对异体字俗字等根据宋本用字的实际情况,一一做了判断,基本比较准确。

二审审核前道工序过程中,继续对全书的文献准确性进行提高,发现纠正文献文字错误130多条,胪列部分如下:P697《姜楚公画角鹰歌》正文第2行:亦未搏空上九天。改:亦未抟空上九天。p705注(五)第3行:《明一统志》卷二六五安陆府。改:《清一统志》卷二六五安陆府。P923《牵牛织女》正文第1行:万古久相望。改:万古永相望。P2719注(十一〕第8行:據薛氏卒年,審言再娶盧氏當在久視元年(七〇〇)後。改:據薛氏卒年,審言再娶盧氏當在長壽元年(六九二)後。等等。

目前全稿整理規范,体例整饬,满足文献整理图书的原则要求,同意发下道工序。

复审记录节选

全书【注】部分,第一段“黃鶴注”或者“仇注”,段落后空半行。【注】部分全部结束之后的集评,前空一行,加大一磅。

P60《秋雨叹》正文第1行:去马来牛不复辨。改:去马来牛不复辩。

P279注(七)第3行:《礼记·曲礼》:“行毋蹶。”改:《礼记·曲礼》:“足毋蹶。”

P519注〔十三)我住二句:《華陽國志》卷三蜀郡治:“其道两城,故錦官城也。錦工織錦濯其江中則鮮明,濯他江則不好,故命曰錦里。”P1597(—)錦里二句:《華陽國志》卷三蜀郡:“其道西城,故锦官也。锦工织锦濯其江中则鲜明,濯他江则不好,故命曰锦里也。”两文必有一误,改P519页的校注,去“城”,出处改“蜀郡”。

P524《发同谷县》正文第3行:临歧别数子。改:临岐别数子。

P559《枯椶》正文第2行:生成复有何。改:生成复何有。

P580《泛溪》正文倒数第2行:萧条欲无适。改:萧条欲何适。

P637《冬狩行》正文倒数第4行:何为见羁虞罗中。改:胡为见羁虞罗屮。

P661《丹青引》正文倒数第2行:穷途反遭俗眼白。改:途穷反遭俗眼白。

P672《桃竹杖引》正文第2行:梓橦使君开一束。改:梓潼使君开一束。

P673《寄题江外草堂》正文第1行:雅欲逃自然。改:难欲逃自然。

P697《姜楚公画角鹰歌》正文第2行:亦未搏空上九天。改:亦未抟空上九天。

P705注(五)第3行:《明一统志》卷二六五安陆府。改:《清一统志》卷二六五安陆府。

P707《草堂》正文第9行:沽酒攜胡蘆。改:沽酒携胡蘆。

P863《寄韩谏议》正文第3行:芙蓉旌旗烟雾落。改:芙蓉旌旗烟雾乐。

P923《牵牛织女》正文第1行:万古久相望。改:万古永相望。

P1039《暇日小园散病……》倒数第2行:鸾凤不相待。改:鸾皇不相待。

P1322《风雨看舟前落花戏为新句》正文第3行:蜜蜂蝴蝶生情住。改:蜜蜂胡蝶生情住。偷眼蜻蜓避百劳。改:偷眼蜻蜓避伯劳。

P1339《聂耒阳以仆阻水书……》正文第2行:知我碍湍涛。改:知我礙湍涛。

P1433《临邑舍弟书至苦雨……》正文第1行:职思尤悄悄。改:职司忧悄悄。

P1467《陪郑广文游何将军山林》正文第1行:狂遣白接?。改:狂遗白接?。

P1602《曲江陪郑八丈南史饮》正文第1行:且尽芳尊恋物华。改:且尽芳樽恋物华。

P1654《秦州杂诗》正文最后1行:儿童未遣闻。改:童儿未遣闻。

P1681《废畦》正文第1行:绿沾泥滓尽。改:绿霑泥滓尽。

P1718《寄彭州高三十五使君适虢州……》正文倒数第2行:虢略鼎湖旁。改:虢略鼎湖傍。

P1802《和裴迪登蜀州东亭……》正文第1行:何逊集《早梅》诗。改:何逊集有《早梅》诗。

……中略……

P2719注(十一〕第8行:據薛氏卒年,審言再娶盧氏當在久視元年(七〇〇)後。改:據薛氏卒年,審言再娶盧氏當在長壽元年(六九二)後。

P2765頁第1行:正字通  张自烈撰。改:正字通  張自烈撰

P2789頁第10行: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一九八三年。改: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一九八三年。

终审意见

终审姓名:奚彤云

职务/职称:编审

日期:2015年6月

《杜甫集校注》一书是新编校注本,作者经过十余年的积累形成了新注本,可以看出,该作者的整理方式严格遵循古籍整理的基本规范,细节处理可圈可点,总体是在文本细读的基础上进行的,对一些浮泛笼统的问题做了弥补和纠正,对诗文中的词句所反映出的诗歌和诗人所涉及的历史背景和历史细节考察非常到位,注重第一手文献,从细节入手,往往发掘出有意义的新问题新结论。同时也能从校注内容中看到,该作者工作作风谨慎,做出结论比较审慎,虽然利用了很多新文献、新出土材料,但是对材料有所甄别,对结论求证小心,学风踏实。

此书校勘注释工作到位,对杜诗的研究成果吸纳择优,对前人成果和当今成绩反映很充分,并且有不少创见,是一本可靠的注本。需要提高改进之处汇编如下:

在文字规范方面,无意义差异的异体字形需要规范。如羈、覉,棲、栖,煑、煮,髪、髪,棄、弃,湧、涌,虯、虬等。但因本书的底本为南宋初浙本翻刻北宋二王本和绍兴三年吴若本组合而成,两本用字各有不同,且在各自卷内是统一的,则为保持底本原貌起见,不宜做擅改统一。尤其对于意义涵盖范围有所不同的字词,宜保留。如鐘鍾、卷捲、旁傍、回廻等,二王本和吴若本用字不同,有些诗句中所指含糊,不宜运用现代汉语规范的要求,将两本强作统一。前审先改字,后又改回,中间是否有遗漏,需要按照底本一一校核。

注意字形相近的字排误。校注字号小,繁体笔画多,一些冷僻字容易被误排成相邻字,如“千丈之木始若蘗”,蘗应改成蘖。“時代宗在陝,詔徵天下兵,而程元振用事,媒蘖大臣”,蘖应改成糵。具体审校回改参见纸稿,不一一列入。

书名号的使用,注意全书统一。所引图书的标题分级,二级标题使用书名号,条目则不使用。如《華陽國志》卷一巴志应为《華陽國志》卷一《巴志》。

目录格式上,建议二级标题(每卷卷名)后面的时间注释用小字,二级标题不放页码。三级标题,诗题后面有作者名的,不是杜甫的诗,都属于附,整体低一个字。作者名放在頁码前,改楷体,区别于杜甫本人诗作。

此外,此书在佚诗中所收的诸如《狂歌行赠四兄》,已可确证为伪作,建议作者增加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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