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弯口的车
2019-08-13一考生
一考生
杨小茉在校门口回头的时候,再也看不到那辆半旧的电动车了,而她什么时候开始不再为它羞愧,她已经记不清了。
六月的天气都是晴天,阳光柔和地洒在校门口,渲染出一片温馨。这所学校的学生非富即贵,从校门口的车水马龙中便可见一斑。
杨小茉用帽子遮住了头,沉默着下了父亲那辆半旧的电动车。她很委屈,家境一般也就算了,可父亲偏要把她送到校门口,那么多人看着,难道要自己被排斥于同学们的圈子之外吗?父亲也不为她想想。
来快班也快一个礼拜了,杨小茉学习上不吃力,放学时却总是心里忐忑。她从不敢和同学们结伴出校——万一父亲骑着电动车突然喊她呢?同学们觉得她成绩好,还刻苦努力,每天都留在学校学习,可她自己知道,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她也问过父亲为什么要送她到校门口,父亲说走过来路远。“我不嫌路远!”她在心中呐喊,可父亲依旧坚持。
杨小茉喜欢读各种书,中国的,欧美的。她记得龙应台的父亲常开着一辆送货车接送她,但在学校的转弯口父亲总会停下,说这不是送大学教授的车。杨小茉觉得龙应台的父亲理解女儿。
她去找父亲,风风火火地闯进屋,要父亲做个选择,要么买辆车,要么别来接她。父亲疼她,只答应在弄堂转弯口停车。杨小茉哭了好久。
杨小茉终于不是最后一个离开学校的了,只是她总在校门口与同学告别,然后消失在弄堂口。她日渐沉稳,不跟同学说起家里的事。
再后来,她高中毕业,离开家乡上大学,在一个大城市有了不错的事业,嫁人生子,在那个城市定居下来。
故事中的杨小茉是我的母亲,而她的父亲就是我的外公。
母亲常说,她生我前从没懂过外公,可现在明白了,不过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母亲说外公节衣缩食了大半辈子供她学习,她还这样嫌弃他,真是不孝。她让我好好待外公,多去看他。
前两天,外公过世的消息传来,她沉默了好久,我们一家回到她的故乡。
父亲去处理外公的后事,母亲带我来到这里——她的高中。
她曾习惯于在校门口一回头,便看到外公的电动车,却记不清他俩何时不再有芥蒂了。
现在的她,再也看不到转弯口的车了,弄堂拐角处西风萧索,残阳如照。
我看到母亲在微笑,透过转弯口不知在看着什么,却又流下了眼泪,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哭了。
原来父爱就是那转弯口的车,从不刻意强调他的存在。可你一回头,他却总在那里。母亲说她曾经拥有过,现在,却永远地失去了……
【评点】
视角新颖。作者讲述的是母亲与外公之间的一段往事,却以旁观者的视角开篇,将杨小茉羞于父亲骑电动车接送她的经过娓娓道来,直到临近尾声才点明“故事中的杨小茉是我的母亲,而她的父亲就是我的外公”,如此行文,既能调动起读者的阅读兴趣,又能使文章情感的流露毫无做作之感,真实自然。
借物传情。文章的情感不是凭空而来的,父爱的伟大也不是抽象存在的,本文情感的寄托之物便是那辆“半旧的电动车”。由原来的回头怕看见父亲的电动车,到后来的“不再有芥蒂”,直到最后回头想见却再也见不到父亲的电动车,文章于细节之处,将外公对母亲的满腔关爱,以及母亲对外公的怀念与愧疚润物细无声地表达出来,读来感人至深。
突出变化。文章以母亲的内心变化为线索,先写母亲不懂事、虚荣心强,对外公破旧的电动车心存芥蒂,埋怨、嫌弃外公;然后寫母亲生儿育女之后,慢慢理解了父爱,为自己当年的无知、不孝感到惭愧、后悔。通过心态上的前后对比,将深沉的父爱无限放大,引人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