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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8-13张海洋
张海洋
回到家时,天几乎要亮了。大朱胡乱地洗了把脸,然后小心翼翼地爬到了床上。
媳妇还是醒了,睡眼蒙眬地问大朱:“挣多少?”大朱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嘟囔了句:“车坏了……”
大朱躺倒在床上,但还是睡意全无,夜里发生的事像放电影一样不断闪现着。
凌晨一点多了,大朱把出租车开到了一高后门的夜市街上,正巧,几个学生模样的男女青年刚从路边的烧烤摊起身,大朱把车往前提了一下,果然他们招手了。
三男两女满身酒气地坐进了车里,大朱有点后悔来这里拉醉酒的乘客了,可是这个时段也只有这里有生意了,要不是明天等着用钱,他早收工回家了。
“东城,热浪KTV!”大朱答应了声就起车朝东城奔去,那个KTV在东郊的城乡接合部,虽然在城市的最东边,可也不算太偏僻。大朱心里盘算着,挣了这八十块钱,就回家睡觉。
车里是几个高三刚毕业的学生,和儿子一样大,不知道是不是同学。大朱没敢张口问,如果是的话,要钱还是不要呢……
还没到KTV,他们已经在车里唱起来了:“匆匆那年……我们见过太少世面……”夜里人很少,大朱抄了近路穿过几个狭窄的巷子,停在了热浪KTV的马路对面。
“八十五。”大朱看了眼计价器,坐在副驾驶的高个儿青年,弓起身子摸起了裤兜,说:“呦——就剩这几块零钱了!”
“大牛,你呢?”
“刚才吃烧烤,我的钱都花完了……你不知道?”
“今个儿玩不尽兴,不行啊……”高个儿亢奋地用手里的零钱在车台上啪啪地摔着。
“哎……哎……这样吧,”高个儿对着大朱说,“叔,反正车费都要欠着你的,干脆你再借我们点钱呗!”
大朱心里紧了一下子,还是沉住气说:“实在没钱,车费就算了,我的车之前坏了,今晚也没挣到……”
车后座的黑壮青年对着高个儿挖苦着:“这叫啥事?说好我请吃饭、你包玩的呢!”高个儿被刺了一下,有些愠怒地对大朱说:“叔,我们也不给你找麻烦,你就痛快把钱借给我吧!”
这时后座的两个男青年下了车,一个抵住他的车门,一个站在了车前面。大朱知道再不“借”的话,他们这个年龄的孩子,喝点酒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大朱把腰包里的三百多块车钱全都掏了出来,高个儿高兴地接过塞进裤兜,和几个同伴朝KTV走去。
大朱迅速启动车子,驶上大路,然后掏出手机快速摁出了“110”三个数字。不一会儿,大朱又停下车,对着手机屏幕上的“110”發起了呆,脑子里闪着“三百多块”“抢劫”“三年到十年”这些字眼。大朱有些气恼地把手机扔到车里,一打方向盘回了家。
快到吃午饭时,大朱醒了过来,媳妇又问:“挣的钱呢?我买好东西,晚上给儿子班主任送去。”
大朱不耐烦地甩了一句:“不是跟你说了吗,车坏了……”
媳妇继续唠叨:“要不是班主任开恩,儿子领头打架,学上不成不说,还要蹲号子,别说复读了,好几万的赞助费也打水漂了……”
大朱端起碗边吃边迟疑地说:“那……下午咱回老家去,掰点嫩玉米,摘些青毛豆……”
(选自《羊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