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隐喻从来都是多重的

邵春生

蝴蝶的隐喻

停靠在一段烧焦的花枝上

灰烬的余热毁了一身美丽斑纹

一只蝴蝶，飞向自己的穷途末路

突然的灾难让它抱定赴死之心

细长的触角尖上挂着一张单程票根

唇边沾满灰质的风痕

我眼神恍惚，越来越

看不清一些生灵从容的反光

隐喻从来都是多重的

或许寂灭是，闪烁也是

相

太多的沙尘沉淀在时间深处

抬升恒河水位若干尺寸

但我一时默算不出精准的指数

淫雨里迷乱疯长的杂草

如僧侣的诵经声迅即占据两岸

河水不停地上涨，先是淹没

膝盖，继之湿了腰身

鱼群穿过时，鱼嘴又弄痒脚心和凡心

我提醒自己须尽快离去

否则会因大笑不止而显露真相

我修行时短，功力尚不足以

替罪过和末日找到归宿

正待转身，忽有云朵飘来

遮掩起我的惊惧：一只看不见的手

复又把色转换成空

补位

我长久地占据着的位置

现在被同等体积的空

补位，那凹凸有致的身形

像一段水柳的老木桩

模拟出我躯干逼真的轮廓

暮色四合时候，渐次凉下来的

风，刮不动空

刮不走在场的缺席者

这多么重要：空填充了我

却并不替代我的灵性

空拥有一席之地，我隐形在空里

两个重合起来的人，彼此

延展着另一个的虚无

祈

我断定，下在今夜的这场雨不可能太大

那片犹疑着的云没携带多少水分

多日赖着不走的干热风

已经扯皺了她的灰裙子下摆

我走在西行路上，熟悉的街道

一串灯盏像眨着复眼的蜻蜓

依旧是往日迷幻的模样

今夜，我必须冒着危险引诱一场大雨

落下来，将我从头至尾浇透

替人间了却一桩未了的心愿

我可以向上天低头认输

却无法用有力的解释说服万物

未曾发芽的种子渴死在土里

莫非是我应该担责的罪过

——我只是一块石头，被石匠

雕琢成一尊菩萨的样子

人们如此信任我膜拜我依赖我

可我给不出任何石头以外的承诺

窗外

从我窗下经过的人不计其数

早晨和傍晚，向左，或者向右

右边的往往只剩下背影

左边的多数满眼着急和哈欠

不远处的政务大厦，像庞大的

鸟巢，每天飞进飞出的鸽子

质地有着迥然的差异

各自的精神气场写在各自的脸上

明亮与黯淡，节奏与拖沓

笼中，有人如鱼得水

也有人相当于跋涉千山万水

窗外人群擦肩，聚散无常

我无法描述其中哪里发生了变化

日子像一辆公交车缓缓驶过

随后秋风乍起，黄叶纷飞

大雪淹没了建筑的轮廓

责任编辑林 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