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开的秘密
2019-08-06沈天鸿
沈天鸿,安徽望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高级编辑。兼职教授。安徽省作家协会第四、第五届副主席。安徽省散文随笔学会名誉会长。主要作品有诗集《沈天鸿抒情诗选》《另一种阳光》《我和世界》,散文集《梦的叫喊》《访问自己》,文学理论集《现代诗学形式与技巧30讲》等。
喀 喇 昆 仑
不曾命名的鸟,在喀喇昆仑山
拒绝命名的阳光中盘旋
我们,在天空的悬崖边
站立
世界已经是夜,这里
落日仍挣扎着不肯西沉
多么荒凉 多么辉煌
喀喇昆仑山起伏如
梦的惊人逻辑
在不平衡中平衡,屹立
飞翔的鸟,自大的小东西
孤零零的越野车,公路
它不屑一顾的人类文明
远处山壑里有细微的流水
那些,和我们一样
转瞬即逝的东西
而此刻,涂满晚霞而像
藏紅花一样的天空
正被我凝视:震撼的美
令人仅仅能够凝视,不能思想
我意外地置身于此
如同置身于升起的峭壁之巅
证明生命的所有记忆都不属于此
生命,仿佛才刚刚开始
一片空白,无所依傍
需要询问,需要论证
需要喀喇昆仑喑哑的沉默
严肃地充满并占有它
因荒芜而丰饶,因停顿而重新运动
不作任何承诺,涌出声音
敞开的秘密
一切深入到心灵深处的
都无法追问
——那儿是永远汹涌
永远掩藏着伤口
不可分析的海
它具有两重性
它最终打败它自己
像盐一样溶化
但它是血
它使生命完整
找到那必须找到的名字
那敞开的秘密
那是它所有的一切
开花的桃树
这些花,从持续几天的雪中
挺过来了,紧紧地
抓住了树枝
花瓣,有些发白
湿湿的、寒冷过的三月
慢慢又屈服于春天
街边、商场挤满老人
枝头挤满了花朵
黑色的树枝
被不可承受的美包围
空气颤动
花朵的出现,总是无法解释
是不是桃树已经不重要
——人,一种愚蠢的动物
永远不能成为
任何花朵的父母
零度
零度。是风的
也是风吹过之物的
但它不妨碍波浪在运动中开花
比它来自的水
意味着更多
静止的浅水才会走到了
想象的尽头,结冰
玻璃一样,明亮而存在着危险
零度。是中间而不是边缘
因此它具有易变性
可以是冰,可以是波浪
当我们与它相遇
我们必须做出决定
练习
一加一等于二
一加一等于两个一
三个一可以等于三
也可以等于一或者零
毫无疑问,答案清晰
但不等于就不会多样性
而且,如果每个一
都是一根火柴
三根火柴点燃的火
肯定比一根火柴点燃得要多
比它们自身也要多得更多
当然,如果没有什么可以点燃
那么,最多的火柴
点燃的就仅仅是空气
仅仅让人断续看见
黑暗中的东西,或者
某个人突然出现的脸
或者一只
疾速穿过光亮
进入黑暗的动物,那别样的生命
明月
我画出的纸上的这轮月亮
开始时是圆的
最后也还是圆的
照耀
任意的世界和夜晚
有风从纸的那面
飞来,像汹涌的
无形的鸟群
它们的叫声
相信有人能够听见
纸会渐渐发黄
仿佛从早晨转向黄昏
这轮月亮也会渐渐发黄
一轮暗黄色的月亮
在前方等待着我们
那是未来的事,现在
让我们尽情观看
这轮比天上月亮更皎洁的
明月,感受那光,那风
无声而静止的
汹涌
翻耕过的……
翻耕过的草籽田里盈满了
暗绿色的天光
平面的天空,立体的水
春天在其中沉默,或者紧张
没有故事,只有偶然的情节
一个人走过田埂,又一个人走过田埂
然后在走中消失
留下近得不能再近的近景
和远而又远的远方
被泥土覆盖的草籽因腐烂而发酵
铁红色的水锈,咕噜噜冒出的气泡
满足于这只有现在的现在,以及
这没有理性
但却据说永恒的时光
云像窗帘一样拂动,它遮住了
本来可以更强烈的阳光,但它投下了
意味着更多的影子,更多的
动与静,渐渐逼近,渐渐
犹豫而坚决
责任编辑林 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