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而不怒,哀而不伤
2019-08-06刘乐纳
刘乐纳
摘要:《城南旧事》是第四代导演吴贻弓的代表作,被称为“诗电影”。电影以“离别”为主题,把“回忆”作结构,并借助儿童视角让电影具备了“哀而不伤,怨而不怒”的美学风格,构成了电影《战南旧事》的诗性表达。
关键词:《城南旧事》;回忆;儿童视角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9)08-0125-01
一、哀而不伤:“回忆”的结构与“离别”的主题
“回忆”一方面是《城南舊事》的主题,一方面也是它内在的结构。回忆总带有“怀念”、“感伤',甚至“追悼”的情绪。影片一开头,就是一位女性的诉说:“不思量,自难忘。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我是多么想念住在北京城南的那些景色和人物啊。”
青翠起伏的山峦、连绵又衰颓的长城、远远的骆驼队伴着驼铃声声,画面交叠,随着她的讲述流泻而出。《骊歌》悠扬的旋律升起,我们就走进了英子的回忆,来到了半个多世纪前的北京城南。
骆驼是打通过去与现在的媒介。骆驼慢慢地走,走过时时空的隧道。它们走过了卢沟桥、经过了井窝子,走过了惠安馆,走到了英子家门口。英子学着骆驼咀嚼草料的样子,自己的嘴巴也跟着嚼。小英子问爸爸骆驼为什么挂铃铛,爸爸说是赶狼。英子反驳:“不!骆驼走远道,闷得慌。挂铃铛又好听又热闹。”
回忆之所以让人感伤,是因为它的深处蕴含着“离别”。中年英子回忆城南旧事像是俄罗斯套娃最外面的一个娃娃,里面还有小英子回忆秀贞和妞儿、秀贞回忆思康,层层套叠。而套娃的核心便是“离别”:中年英子与童年的告别,小英子与好友告别,秀贞与心上人告别……但是,影片对于这些回忆的呈现却各有千秋。
二、怨而不怒:儿童视角的运用
如果小说里是第一人称“我”来表明全书的儿童视角,那么电影则通过取景始终与英子身高齐平来体现第三人称限制叙事,以此来呈现英子眼中的世界。上文提到过,英子对于骆驼挂铃铛和成人的想法不同。在《城南旧事》的后记《冬阳·童年·骆驼》中,爸爸告诉英子,骆驼带铃铛是因为骆驼怕狼,狼听见铃铛的声音就知道是有人在保护骆驼,就不会侵犯骆驼了。可是英子“幼稚心灵”中充满了奇思妙想—爸爸关注到的是铃铛的实际功用,带着利害的眼光,小英子关注的是铃铛带来的美的感受,有着审美的眼光。不光是骆驼铃铛,在小英子眼中,她看到的人、事、物和大人看到的总是不一样。正是在小英子儿童视角的观照下,北京城南镀上了一层诗意的色彩——赶狼的驼铃变得诗意、疯子秀贞和偷儿身上都闪烁着爱与美的光芒。
影片中设置了几组对照,来表现成人世界和儿童世界的距离。
其一,英子第一次进秀贞屋时,她看到墙上的一幅画,秀贞说那是小桂子八个月大的时候,“骑着大金鱼,满屋里转”。这时画外传来秀贞爹的声音:“行了行了!不害臊。”
其二,小英子在屋子里听到宋妈和换洋火的老婆子交谈的声音,她们认为秀贞是真疯了的:“可伶她爹妈,这辈子就生下这姑娘,咳!”可小英子却说:“我知道你们说谁……(是)小桂子她妈。”别人都认为秀贞“疯”,但在英子眼里,秀贞只是“思康三婶”,是“小桂子她妈”,她那些不同常人、有些疯癫的言语和行动,小英子全然是以纯粹的目光去看待。
再看成人视线中的“偷儿”。在成人世界里,偷窃是可耻的行为。但小英子由于年幼,大人的世界她常常不理解。她不懂“贼干嘛要偷人家的东西”,也不懂“贼为什么没有钱”。正是因为“不懂”,所以英子的眼光自带着感性与直觉,可以直指现实人生。
就像秀贞在质疑自己到底“疯没疯”一样,偷儿也在质疑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在警察、被窃者、旁人眼里,偷儿当然是个坏人,要被抓去坐牢。但是对于小英子,偷儿除了是偷,还是一个兄长、儿子、一个穷苦的人以及她的好朋友。感性与理性交缠,小英子又一次诗意地表达了她的看法:“我不懂,人太多了,我分不清。你见过海跟天吗?你见过海吗?我们有一课书叫《我们看海去》,可我没见过海,我分不清海跟天,我也分不清好人跟坏人。”
成人判定的“疯”与孩童认为的“不疯”,成人的好坏分明与孩童的好坏模糊,其中的差异构成了儿童世界对现实世界的反衬。影片中屡屡出现“出红差”的,他们押去枪毙的有土匪,也有学生。这暗示了当时社会其实并不稳定,处于急剧动荡的时期。电影一方面借英子的视角构建起一个诗意的空间,另一方面又通过英子的懵懂和感性体验,来侧面体现人的苦难沧桑和破败的现实环境:思康作为先进青年被抓、秀贞父母保守观念,造成了秀贞的悲剧;大鼻子男人难于谋生,只能靠偷窃供养家庭。
正是通过英子天真纯净的儿童世界出发,观众感受到了清澈优美的人情与人性,也获得了新鲜自然的审美体验。但这样一个美的世界是与苦难现实并存的,所以当骊歌响起,我们就只能和那诗化的世界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