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彭年教育行迹考论
2019-08-05
(安徽大学 文学院,安徽 合肥 230039)
黄彭年(1823—1890年),字子寿,号陶楼,贵州贵筑(今贵阳)人,寄籍湖南醴陵。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进士,散馆授编修。其一生不耽仕进,惟以陶成士类、为国储才为己任,耳顺之年经李鸿章举荐出山,官至湖北布政使,光绪十六年(1890年)卒于任,年六十八。黄彭年毕生成就卓著,集政治家、文学家、藏书家、方志学家、教育家等多重身份于一身,但最为显要者当为其教育贡献。遗憾的是黄氏从教经历,至今多有隐晦乃至误解,本文意在梳理、勾稽和考辨其教育行迹,以补相关研究之阙失。
一、初主莲池书院
关于黄彭年首次执教莲池书院一事,《清史稿》《清史列传》未载,并时传记资料亦无提及。对此有详尽记载的当为莲池书院文献,但因遭遇庚子兵燹而所剩无几,现已无可查询,这使黄彭年初主莲池书院的时间更显扑朔迷离。
民国二十一年(1932年),陈定祥《黄陶楼先生(彭年)年谱》定黄彭年于咸丰十年(1860年)主讲莲池书院[注]陈定祥:《黄陶楼先生(彭年)年谱》,台湾文海出版社1982年版,第22页。,但并未出示依据。其他认定不一,如,郑新芳断在在咸丰九年[注]郑新芳:《黄彭年在莲池书院》,《当代人》2014年第11期。、郑伟章断在咸丰十年[注]郑伟章、姜亚沙:《湖湘近现代文献家通考》,岳麓书社2007年版,第115页。、陈美健断在咸丰十一年。[注]陈美健、孙待林、郭铮:《莲池书院》,方志出版社1998年版,第15页。同样,这些都没提供可靠的证据。2013年,陈美健与柴汝新合撰《莲池书院志略》[注]陈美健、柴汝新:《莲池书院志略》,中国文史出版社2013年版。一书出版,此书耗时十余年,旨在修订《莲池书院》,然而书中对黄氏初主莲池书院的时间记载前后不一,第14页记为咸丰九年,第50页记为咸丰十一年,第92页复记为咸丰九年,三处均未注明根据所在。八十多年过去,学界依然没能确定黄氏初主莲池书院的时间。
黄彭年究竟何时初主莲池书院?我们有必要结合前述认定,对黄氏咸丰九年至咸丰十一年间的行迹进行清理。黄彭年曾在《请川督据情代奏呈》中,对自己于咸丰三年至同治元年(1862年)间的行迹作了简要的说明:
惟彭年于咸丰三年二月告假送母左氏回籍,六年五月由贵州本籍请咨入都。七年三月行至山西,患病。九年十月病痊,复由山西请咨入都供职,奉母北上。行至直隶清苑县,亲母左氏于十年三月二十八日在寓病故,彭年当即报明丁忧。旋于同治元年二月由清苑起程,扶柩回籍,亦经报明在案。[注]黄彭年:《陶楼诗文辑校》,黄益整理,齐鲁书社2015年版,第116—117、228、234、234、279、231、312、150、161、472页。
据此,黄彭年当于咸丰九年(1859年)十月由山西前往河北,同治元年(1862年)二月离开河北。黄氏前往河北的原因是“北上入都供职”,至于到达河北的时间,亦有迹可寻。黄氏《黄陶楼日记·翔鹄录》载:“予以咸丰癸丑奉侍归黔,丙辰入晋,己未至燕,随二亲侧,至足乐也。庚申,慈亲见背。”[注]黄彭年:《黄陶楼日记》,清光绪间黄氏手稿本,国家图书馆藏,第19、13册。己未即咸丰九年,此年黄彭年一家三口已由山西抵达河北。按照行程,具体时间当在十月至十一月间。至燕后,其父前往天津军营述职[注]黄彭年:《陶楼诗文辑校》,黄益整理,齐鲁书社2015年版,第116—117、228、234、234、279、231、312、150、161、472页。,黄氏则与其母居于清苑县。在此期间黄彭年是否已在莲池书院讲学?
邢端《黄子寿先生日记目》记黄彭年“自咸丰十一年正月一日起,由保定唐县赴晋,二月初二日返唐,初六日至保定”。[注]黄彭年:《陶楼诗文辑校》,黄益整理,齐鲁书社2015年版,第116—117、228、234、234、279、231、312、150、161、472页。查《黄陶楼日记·白云编》,其中确载黄氏于咸丰十一年正月元日启程赴山西省亲;初十日至太原叩谒其父;十七日,黄辅辰乞病假;二十三日,黄辅辰先往保定;二十四日,黄彭年启程归保定;二月初二日,黄彭年至唐县;初六日,至保定;十六日,开始课生读四书。[注]黄彭年:《黄陶楼日记》,清光绪间黄氏手稿本,国家图书馆藏,第19、13册。日记对此年的记载截至三月初十日,且为逐日记录,黄彭年并没有在日记中说明自己受何人所聘,亦未指明自己该年初主莲池书院。这很奇怪,因为黄彭年在自己的文章中曾多次提及初任莲池书院山长一事。如《孙彦三哀词》言:“咸丰十有一年,予主莲池书院,孙生彦三从予游数月。仲夏之月……”[注]黄彭年:《陶楼诗文辑校》,第448、317、150、279、279、232页。《〈万卷楼书目〉序》言:“咸丰十有一年,予初主莲池讲席。”[注]黄彭年:《陶楼诗文辑校》,第448、317、150、279、279、232页。咸丰十年冬至后,黄彭年给贺麓桥的回信亦言及自己“明岁浪迹莲池”。[注]黄彭年:《陶楼诗文辑校》,第448、317、150、279、279、232页。今世学界定黄彭年于咸丰十一年主讲莲池书院,大体据此。现由以上考论可以推定:黄氏于咸丰九年年底至咸丰十年任莲池书院讲席,咸丰十一年始任莲池书院山长。
至于黄彭年离开书院的原因与时间,则有明确迹象可征。黄氏《先陇碑阴记》言:“同治元年春,湘乡刘公佐四川总督骆公大破贼于绵州,书招吾父入蜀。彭年载母丧以从。三月至西安,则蜀匪入自宁羌,皖匪入自山阳,回民乘之,秦中大乱。”[注]黄彭年:《陶楼诗文辑校》,第448、317、150、279、279、232页。黄彭年离开莲池书院的原因,一方面是要陪侍父亲入蜀,另一方面是要扶母柩回乡安葬。黄氏《请川督据情代奏呈》言己“旋于同治元年二月由清苑起程,扶柩回籍,亦经报明在案。本年四月[注]黄彭年文《先陇碑阴记》记载为三月至西安,详见黄彭年:《陶楼诗文辑校》,第150页。行至陕西西安府地方,适值发捻、回匪滋扰,道路梗塞”。[注]黄彭年:《陶楼诗文辑校》,第448、317、150、279、279、232页。由此可知,黄彭年于同治元年(1862年)二月离任。
黄彭年主莲池书院期间,对士子道德与实学极重视。咸丰十一年(1861年),他在书院开课的第一天即对学子言:“彭年年少,学识不足为师,□既承当□见□,与诸君砥砺课试,不过一日短长。诸君平日读经读史,格义札记,可以相质于彭年,亦有益于士人以植行为本,文章以经书为本,愿与诸君共勉之。”[注]黄彭年:《黄陶楼日记》,第13册。黄彭年倡导士子研习以经书为本,进而“明人伦”,树立良好的品行,力除科举制度给书院带来的不良风气。同治元年(1862年),他致书好友桐城方宗诚,以为书院管理当以“道”为重要:“书院馆政久弛,今以礼范之,使渐就规矩。来见者与谈,欲引之于道,而向学者甚寡。都缘不能积诚以身教,益自刻励而已。窃谓人伦不明,人乃惑于邪教。即逃将、逃官,皆由不明君臣之义所致。故近来自励,与生徒相励,只‘皆所以明人伦也’及‘笃行之’两句,不顾人笑其迂也。”黄彭年此次初任山长,时间短暂,加之年岁尚轻,似无太多建树,但其以“道”为本,崇尚“实学”的教育思想已见端倪。
二、入主关中书院
黄彭年曾执教关中书院一事,诸多史料有载。如《清史列传》卷七六:“陕西巡抚刘蓉聘主讲关中书院,兵燹后士鲜知学。彭年讲明实学,广置书籍,严定课程,学者渐盛。”[注]王钟翰点校:《清史列传》,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19册,第6287页。《清史稿》卷四三四:“同治初,刘蓉延主关中书院。”[注]赵尔巽等撰:《清史稿》,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12354页。然均只粗略记述,并未具体说明黄氏入主关中书院的年份与时长。黄彭年于光绪十六年(1890年)谢世,二十八年后,桐城姚永概撰写《黄子寿先生墓表》,云:“同治初元特诏起用,又力辞。主讲关中书院者三年。时盐道公方宦陕,盐道公卒,乃去。”[注]钱仪吉等著,陈金林等整理:《清代碑传全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1366页。盐道公即黄辅辰。也就是说,黄彭年主讲关中书院三年,后因父卒而辞归。据黄彭年为其亡父所作《先府君行略》可知,黄辅辰于同治五年(1866年)十一月初六日申时卒于陕西官任。[注]黄彭年:《陶楼诗文辑校》,第448、317、150、279、279、232页。两相比照推算,黄彭年当于同治二年底或同治三年初始主关中书院。而在姚永概撰写墓表的十四年后,陈定祥对此作了更正:“同治丙寅五年(1866),先生主讲关中书院。”[注]陈定祥:《黄陶楼先生(彭年)年谱》,第30页。陈氏在年谱中指出,他的这段记载是根据清国史传稿。此稿笔者无缘得见,仅见《清国史》(嘉业堂钞本),然其记载与《清史列传》一般无二,毕竟《清史列传》源出《清国史》。姚永概、陈定祥的著作为今世了解黄彭年生平提供了一份宝贵的资料,但因距黄彭年西去时间较长,两人对其入主关中书院的具体年份与时长说法不一,并且都缺少证据。
事实上,姚永概与陈定祥的著述均有误。黄彭年在同治二年(1863年)八月时确实曾到过陕西。个中缘由,他在为亡友张懋畿所作的《张蓟云哀词》中曾明确:“同治二年,刘公开府秦中,奉诏督师汉上,予与君偕行。”[注]黄彭年:《陶楼诗文辑校》,第449、236、228、279页。刘公即刘蓉。上文提到,黄彭年于同治元年和父亲归依川督骆秉章。同治二年,“时川贼蓝大顺等方炽,石达开由滇至雅州。骆公命刘公蓉督师”[注]钱仪吉等著,陈金林等整理:《清代碑传全集》,第1366页。,黄彭年佐理刘蓉军事。最终由其建言献策而于五月初擒得石达开。经此一役,刘蓉十分欣赏黄彭年。同年,刘蓉由四川布政使调陕西巡抚,八月,黄彭年随刘蓉自川入陕。[注]黄彭年:《〈汉中日记〉序》,中国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第三所近代史资料编辑组编辑:《太平天国资料》, 科学出版社1959年版,第225页。但是黄氏并没有在陕西停留太久,《张蓟云哀词》有言:“三年正月,予先归自广元。”可知,黄氏于同治三年正月即返回到四川。
《耻无艺斋日记》记载了黄彭年入主关中书院的时间:“去年九月,刘霞仙中丞以关中书院讲席相召,书辞之。已而家君本年分巡凤邠之命,乞病不获。乃以四月二日自成都首途,五月四日达西安。家君既履任,余亦辞讲席不获,而以是月十二日入院课诸生。”[注]黄彭年:《黄陶楼日记》第17册。根据这段文字,当知黄彭年实于其父履任陕西的同年入主关中书院。《清史列传》载黄辅辰事:“同治五年,凤邠盐法道缺,蓉密陈辅辰心术正大,吏事精能,与湖南岳常澧道刘达善并堪其任,有旨特畀辅辰。蓉即委以西安、同州、凤翔、延安、乾州、邠州、鄜州七属营田事。”[注]王钟翰点校:《清史列传》卷76,第19册,第6286页。《清史稿》亦载其于同治“五年,授陕西凤邠盐法道”。[注]赵尔巽等撰:《清史稿》卷434,第12354页。由此,黄辅辰于同治五年(1866年)授官陕西似无疑。后世著作认定黄氏于同治五年任职关中书院,即据此。但实际上,黄辅辰于同治四年已入陕为官,黄彭年文对此多有记载。《邓伯昭先生行状》曰:“同治四年,先君自蜀之官凤邠。”[注]黄彭年:《陶楼诗文辑校》,第449、236、228、279页。《先府君行略》曰:“及简授凤邠,乙丑五月履任,则以所言者见诸施行,刘公亦深相倚重。”[注]黄彭年:《陶楼诗文辑校》,第449、236、228、279页。乙丑即同治四年。种种迹象均指明黄彭年于同治四年与其父入陕。与日记对参,当知黄氏实际掌教关中书院的具体时间为同治四年五月十二日。
黄彭年离开关中书院的时间尚不能确证。黄氏日记对于同治五年(1866年)九月后的记载有缺,亦无从查知。而对黄彭年生平记载较为翔实的姚永概《黄子寿先生墓表》有言“盐道公卒,乃去”。“乃去”,“去”哪?“去”关中书院?“去”陕西?姚氏所述让人存疑。陈定祥《黄陶楼先生(彭年)年谱》载其于同治五年丁父忧,丁父忧就一定会离职吗?未必。陈氏也未指出其离任关中书院的具体时间。那么,黄彭年究竟于哪一年离开关中书院?当今学界普遍认为当在同治五年。我们以为,这一论断并不一定准确。考黄彭年第一次担任莲池书院院长时,尚在丁母忧期间。由此推知,黄氏于丁父忧期间继续担任关中书院院长未必不可能。黄彭年文《先陇碑阴记》记载了其离开陕西的缘由与具体时间:“五年十有一月,吾父卒于任。是时贼犯秦疆,官军连挫,西安城闭不启。六年二月,贼稍远,奉丧以行。”[注]黄彭年:《陶楼诗文辑校》,第449、236、228、279页。综上可知,黄彭年有可能于同治五年十一月父亲卒后即离任院长一职,也有可能于同治六年二月方卸任。无论哪一种,黄彭年此次担任关中书院院长的时长,当为一年半左右,而非陈氏年谱所言一年,也绝非姚氏墓表所言三年。
黄彭年此次出任关中书院院长的时间亦不算长,但相比于其初主莲池书院,教学则有了明显的进步。《黄陶楼日记》对同治四年(1865年)的记载截止至九月十二日,对于同治五年则未有记载。但从日记中,依然可以看出其对实学与士子德行的重视。黄彭年自同治四年五月入院教习,“课诸生习时文外兼及经、史、古文辞”,一如其在莲池书院时所为。黄氏不希望士子以治举业为本,忘却对自身道德的涵养,故其同治四年六月十二日,至书院课《四书》,题“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考学子作诗赋七律六首;七月十二日课《四书》,题“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教诸生知耻守操。[注]黄彭年:《黄陶楼日记》第17、28、31册。至于《清史列传》载其“广置书籍,严定课程”,不见于同治四年留存较为详细的日记中,当在九月十二日以后所为。
三、再主莲池书院
黄彭年第二次执教莲池书院是应李鸿章聘:“久之,李鸿章聘修《畿辅通志》,兼主莲池书院。当光绪中,法、俄边事迭起,从侍近臣多慷慨建言,彭年虽不在朝,负时望,中外大臣密荐之。八年,擢授湖北襄郧荆道,迁按察使。”[注]赵尔巽等:《清史稿》卷343,第12354页。《清苑县志·教育》对莲池书院可考的历任山长作了记录,其中述及黄氏:“同治中叶系聘大兴李嘉端为院长。同治十三年李先生解馆职,聘新城王先生振纲。迨光绪十四年王先生捐馆[注]黄彭年文《王重三先生墓表》言王振刚“光绪三年十月初八日卒”。黄彭年:《陶楼诗文辑校》,第252页。,聘贵筑黄先生彭年。当是时,合肥李文忠督直,黄先生请于文忠,筹款二千两购书二万一千余卷[注]此处款数与卷数有误。黄彭年文《〈万卷楼书目〉序》言:“光绪四年重主莲池,谋之当事,先后筹金千五百置书,为卷凡三万三千七百十有一。”黄彭年:《陶楼诗文辑校》,第317页。,辟学古堂以课经古,莲池书院之讲朴学自黄先生始,盖光绪八年也。未几,黄先生赴荆襄道任,即聘武昌张先生裕钊。”[注]姚寿昌纂:《清苑县志》,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铅印本影印,第281页。按此,黄彭年于光绪十四年(1888年)再次执教莲池书院,离职于其赴安襄郧荆道任时。但黄氏于光绪八年方“擢授湖北襄郧荆道”,《清苑县志》对黄氏再主莲池书院的时间记载有误。根据上下文,知此处衍字“十”。由黄氏文《莲池书院记》可证:“光绪四年,予始重领书院讲席。”[注]黄彭年:《陶楼诗文辑校》,第277、317、131、306、131页。
至于黄氏离开书院的具体月份,亦可征。据《黄陶楼日记·海行日记》,黄彭年于光绪四年(1878年)第二次主讲莲池书院,光绪八年正月奉皇命分守安荆郧襄道,而由其总纂的《畿辅通志》于同年四月告成,经司道查验毕,其时莲池书院创立学古堂事亦竣。五月初,黄彭年始自清苑启程赴湖北官任。[注]黄彭年:《黄陶楼日记》第17、28、31册。也即黄氏于光绪八年五月方卸任山长。今世研究,多言黄氏于春间离任莲池书院院长一职,有误。
双亲谢世后,黄彭年始以专心事业。沧海桑田,世事变迁,经过岁月的沉淀,黄氏的教育思想渐趋成熟。此次再主莲池书院,黄氏建树颇多,莲池书院自此步入鼎盛时期。
(一)丰富书院藏书
光绪四年(1878年),黄彭年请于李鸿章,议为书院筹购书籍,“先后筹金千五百置书,为卷凡三万三千七百十有一”,“藏之万卷楼”。[注]黄彭年:《陶楼诗文辑校》,第277、317、131、306、131页。黄氏筹购书籍原因有二:一是为家贫者忧。古代书院中不乏家境贫寒的学子,其中多有材质可造然无力购书者。为寒门士子考虑,这是黄氏注重书院藏书的重要原因之一。黄氏《莲池书院筹添书籍增设经古斋课示》言:“所虑寒素之儒,家稍少藏籍;有志之士,苦乏师资。……欲使向学有成,必先储书以待。”[注]黄彭年:《陶楼诗文辑校》,第277、317、131、306、131页。二是治学、修身并举。清代书院的官方化使得书院沦为科举制度的附庸,学子多以治举业为本,少修身。对此,黄彭年言:“士非学不成,学非书不广。富罕藏书,贫不能置书,士窘于耳目,乃溺于科举。”[注]黄彭年:《陶楼诗文辑校》,第277、317、131、306、131页。他认为:“书院之设,原所以培养人才;而人才之兴,必资学术。苟学术不根于经史,斯人才难底于纯学。即为科举之学者,亦非博考群书,言之有物,佗日服官从政,岂能以所言见诸行使?”[注]黄彭年:《陶楼诗文辑校》,第277、317、131、306、131页。“藏书、治学、为人”三者合一是黄氏基本教学主张,黄氏晚年仍言:“窃惟人才由学术而成,学术以经史为本,若非广储书籍,无以扩士子见闻。”[注]黄彭年:《黄陶楼日记》第17、28、31册。
(二)提倡日记读书法[注]此法或源自程端礼《读书分年日程》,详参徐雁平:《清代东南书院与学术及文学》,安徽教育出版社2007年版,第353页。
光绪四年(1878年),黄彭年与李鸿章探讨日记读书法之益:“积日而求之,逐事而稽之,知其所亡,无忘所能。为者不畏其难,教者得考其实。途有程也,匠有矩也。”[注]黄彭年:《陶楼诗文辑校》,第306页。强调此法可针砭科举制带给书院之敝习,“课试成材,非启牖向学。限之以命题,虑非性所近也;拘之以篇幅,惧其辞不达也”。[注]黄彭年:《陶楼诗文辑校》,第306页。事实证明,黄氏此举卓有成效,李鸿章甚为赞赏:“课士有程度,人给以札,使为日记,月考其得失而高下之选,刊《莲池肄业生日记》三十二卷。院中明行修之士接踵而起,人文炳蔚,一时称盛。”[注]《李鸿章全集·奏议十四》,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第524页。
(三)扩建讲舍
其时,莲池书院讲舍数量少,“广十六丈有奇,长仅十丈,而圣殿、考棚、讲堂,及院长、校官之居,咸在焉,其为讲舍仅十数楹”。[注]柴汝新、苏禄煊编:《古莲花池碑文精选》,河北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87页。无以容纳日渐众多的求学者。光绪七年(1881年),书院学者麇集,“举向日院长、校官之居以待学者,犹不能容”,尚有不乏怅然而返者。[注]柴汝新、苏禄煊编:《古莲花池碑文精选》,河北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87页。黄彭年立即请于直隶布政使任道镕,议为书院增添讲舍,遂得增扩讲舍,壮大书院实力,“西院增舍九,东院增舍十有一,葺废舍而新之者四。凡增二十四楹,装治用具咸备,费金千二百有奇”。[注]柴汝新、苏禄煊编:《古莲花池碑文精选》,河北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87页。
(四)创建学古堂
陈定祥记光绪五年(1879年)黄彭年“藏置学古堂书”。[注]陈定祥:《黄陶楼先生(彭年)年谱》,第44页。按此,学古堂当创成于光绪五年以前。《莲池书院志略》言:“黄彭年于光绪四年(1878)在万卷楼前的讲舍开设学古堂,分斋讲授古学,组织学生阅读万卷楼里的藏书,开展学术研究。”[注]陈美健、柴汝新:《莲池书院志略》,第98页。然据《保定府志》卷二八《礼政略》可知,光绪八年黄彭年与李鸿章因万卷楼而创置学古堂,堂在书院东部,为诸生肄业古学之所。[注]李培祜纂:《保定府志》卷28,清光绪间刻本,第14页。
学古堂开设古课、倡明朴学,一扫既往专事课艺之敝习,在莲池书院大兴研学新风气。“莲池书院之讲朴学自黄先生始”[注]姚寿昌纂:《清苑县志》,第281页。,后经桐城文人张裕钊与吴汝纶的继承发展,为晚清书院教育注入了新鲜的血液。
四、居官兼师
黄彭年自光绪八年(1882年)经李鸿章举荐出山后,由书院主讲成长为为政一方的要员。然而数年的教育生涯在黄氏身上烙下了深深的印记,此后虽数次担任不同地方的官职,但仍孜孜于地方教育事业。
(一)与襄阳鹿门书院的关系
据《黄陶楼日记·海行日记》,光绪八年(1882年)五月初十日,黄彭年于河北清苑县启程,经天津,过上海,入湖北,六月二十一日卯时接湖北督粮道印。[注]黄彭年:《黄陶楼日记》第28册。之后黄氏在湖北的供职情况,日记未述。
《清代官员履历档案全编》中载清代宫藏黄氏履历两篇:
黄彭年现年五十六岁……光绪八年正月奉旨补授湖北安襄郧荆道,六月到省,署督粮道。十一月交卸督粮道篆,旋赴安襄郧荆道任。九年正月奉旨补授湖北按察使。二月交卸安襄郧荆道篆,三月具折谢恩,请觐。奉旨“知道了”,兹于四月十三日到京。[注]秦国经主编:《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清代官员履历档案全编》,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177—178页。
黄彭年现年六十岁……九年告假出京。光绪八年正月奉旨补授湖北安襄郧荆道,六月到省,署督粮道,充武乡试提调,旋赴本任。九年正月奉旨补授湖北按察使,遵旨进京陛见,六月到省接印。十一年十二月奉旨调补陕西按察使,当即具折谢恩,籲请陛见,奉旨著来见。本年五月交卸湖北按察使篆,务兹于二十一日到京。[注]秦国经主编:《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清代官员履历档案全编》,第484—485页。
第一篇文章将“黄彭年现年五十六岁”,记为光绪九年(1883年);第二篇将“黄彭年现年六十岁”,记为光绪十二年。两篇所记黄氏年龄记载均有误,实际上,黄彭年五十六岁当在光绪四年,六十岁当在光绪八年。按履历所述,黄彭年于光绪八年六月至十一月在湖北署督粮道任,十一月至次年二月在湖北安襄郧荆道任,光绪九年六月至十二年五月在湖北按察使任。
黄彭年在湖北任职计四年,不仅在政治上颇有作为,而且对书院教育倍加关注:“光绪八年,授湖北安襄郧荆道,调署督粮道,旋赴本任。……购书数万卷,储之鹿门书院,暇辄与诸生讨论。武当山香火最盛,主持僧岁供本道八百金,彭年却之,并封禁其山。九年,迁按察使”。[注]王钟翰点校:《清史列传》卷76,第19册,第6287页。按此,黄氏当于安襄郧荆道任内捐书数万卷置之鹿门书院。然陈定祥《黄陶楼先生(彭年)年谱》则言黄氏在光绪八年安襄郧荆道任内为鹿门书院置书万余卷,光绪九年按察使任内复寄书八千余卷。[注]陈定祥:《黄陶楼先生(彭年)年谱》,第46页。今世著作有关黄氏捐书鹿门书院书籍卷数的论述,各执一词,大部分记黄氏于光绪九年(1883年)担任安襄郧荆道任内,捐赠12359卷书置之鹿门书院。如施景华《襄阳的学宫与书院》:“光绪九年(1883),守道黄彭年捐赠图书12359卷,放置在景行堂左边,并规定看书条规,设斋长两人司其事。”[注]邓洪波编著:《中国书院章程》,湖南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130页。那么,黄彭年捐书的具体情况究竟如何?
查《陶楼诗文辑校》,黄彭年对捐置鹿门书院书籍一事多有记载。《捐置鹿门书院书籍,并刻撰石、额谕帖》言:“照得本司前在安襄郧荆道任内,课试鹿门书院,置书九十七部,约近万卷。业径首事制柜存储,交斋长经管。兹又捐购经、史、子、集适用之书,共八千零三十四卷,订二千零九十五册,供诸生博览。……现书就‘观略堂’匾一块,撰《观略堂记》一篇,刻石。并交首事悬堂嵌壁,用示本司不忘旧治之意。特谕。”[注]黄彭年:《陶楼诗文辑校》,第132、274页。《观略堂记》言:“光绪八年,予以分守安襄郧荆道,驻襄阳,课试鹿门书院。捐金置书万余卷,定学规,延名师,设斋长。逾年,迁按察使,复寄书八千余卷。”[注]黄彭年:《陶楼诗文辑校》,第132、274页。由是可知,黄彭年于光绪八年(1882年)安襄郧荆道任内(十一月至十二月)捐书近万卷予鹿门书院,于光绪九年按察使任内(六月至十二月)复捐书八千余卷,共计约一万八千卷。显然,捐书卷数当以陈氏年谱所言为是。
(二)与陕西关中书院关系
光绪十一年(1885年)十二月,德宗谕令:“调湖北按察使黄彭年为陕西按察使。”[注]黄彭年:《陶楼诗文辑校》,第504页。(实源自《清实录》,《陶楼诗文辑校》附录一《传记资料》将《清实录》中有关黄彭年的部分析出。以下不再赘述。)结合上文《清代官员履历档案全编》可知,黄彭年接到圣旨后,于光绪十二年五月交卸湖北按察使篆。黄彭年到达陕西官任的时间,《黄陶楼日记》有载,日记第三十册《入秦记》为黄氏赴陕西官任途中所记,第卅一册《秦藩日记》为黄氏代理陕西藩司一职任内所记。据《入秦记》,黄彭年于光绪十二年五月入京陛见;六月八日请训陛辞;二十七日自京赴通,后经秦皇岛,过山西,入陕西,八月十四日到达西安;十六日,接藩司印,视事。据《秦藩日记》,十月二十五日,黄氏交卸藩司印,赴按察使本任。十月二十日至陕西按察使任,此后黄彭年均任职臬司一职。光绪十三年十一月,德宗旨:“以陕西按察使黄彭年为江苏布政使。”[注]黄彭年:《陶楼诗文辑校》,第504页。(实源自《清实录》,《陶楼诗文辑校》附录一《传记资料》将《清实录》中有关黄彭年的部分析出。以下不再赘述。)光绪十四年正月,德宗再旨:“江苏布政使黄彭年著速赴新任,毋庸来京请训。”[注]黄彭年:《陶楼诗文辑校》,第504页。(实源自《清实录》,《陶楼诗文辑校》附录一《传记资料》将《清实录》中有关黄彭年的部分析出。以下不再赘述。)黄彭年再次接到圣旨后,始动身前往江苏。可知,黄氏于光绪十二年八月十六日至十月二十五日,暂理陕西布政使一职,光绪十二年十月二十七日至光绪十四年正月,任陕西按察使一职。
自光绪十二年(1886年)八月十六至光绪十四年正月,黄彭年在陕西述职约一年零五个月。在这短暂的时间里,黄氏依旧时刻挂怀书院教育。《清史列传》卷七六载黄彭年于光绪“十一年,调陕西按察使,权布政使,创博学斋,延宿儒主讲席,购补关中书院书籍。比履本任,其建置如治楚”。[注]王钟翰点校:《清史列传》第19册,第6288页。按此,黄彭年在陕西布政使任内为教育添砖加瓦。而陈定祥《黄陶楼(彭年)先生年谱》则定黄氏在光绪十二年于按察使任内做了这些事情。事实究竟如何?
叶伯英《〈关中书院课艺〉序》言:“自明代创立关中书院……同治时陕中军旅既兴,加以饥馑,抚斯土者不能顾及文事,以致学舍渐圮、书籍多佚,及兵销岁稔,多士虽欲励学,其道无由凭展。余既奉抚秦之命,因与贵筑黄子寿方伯、长白曾怀清廉访筹商经费,先后添建斋房七十七间,凡经史子集及经世有用之书,分类购得善本,储置院中,议定《志学斋章程》及《读书课程》,勒之于石。”[注]叶伯英辑:《关中书院课艺志学斋日记附》,清光绪十四年(1888年)刻本,第1—2页。这篇序作于光绪十四年(1888年)七月,叶伯英在序中称黄彭年为“方伯”,可知,黄氏此时担任布政使一职。由叶氏序言亦可知,黄彭年在担任陕西布政使时,不仅为关中书院购补书籍,而且为其添建了七十七间斋房,供士子研习使用。另外,黄氏参与制定了《志学斋章程》及《读书章程》。上文述《清史列传》提到黄彭年主关中书院讲席时“严定课程,广置书籍”,但并未找到实际证据,我们以为,有可能指的是此时所为。
《黄陶楼日记·秦藩日记》详细记载了黄氏为关中书院购补书籍的经过:光绪十二年(1886年)九月十五日,黄彭年请拨款为关中书院添置书籍;二十五日,黄彭年与林学使商议为关中书院、宏道书院筹购书籍;十月初五日,黄彭年撰写《关中书院筹添书籍详文》;十八日与曾怀清访关中书院;二十二日作书致李鸿章及缪彝,由天津司道运售书局局刻书目中择有用必需之书,为关中书院购之。[注]黄彭年:《黄陶楼日记》第31册。
(三)与苏州正谊书院关系
据《黄子寿先生日记目》,黄彭年于光绪十四年(1888年)正月初一至三月初六,由陕经晋赴津,三月初七日开始履苏藩任。[注]黄彭年:《陶楼诗文辑校》,第475、505、475、509、127、129页。同年十二月,德宗谕令:“江苏巡抚著黄彭年暂行护理。”[注]黄彭年:《陶楼诗文辑校》,第475、505、475、509、127、129页。黄氏交卸护理巡抚一职,在光绪十五年八月三十日。[注]黄彭年:《陶楼诗文辑校》,第475、505、475、509、127、129页。光绪十六年八月,德宗旨:“调湖北布政使邓华熙为江苏布政使,江苏布政使黄彭年为湖北布政使。”[注]黄彭年:《陶楼诗文辑校》,第475、505、475、509、127、129页。黄彭年接到圣旨后,同年九月初五日交卸江苏布政使篆。可知,黄彭年于光绪十四年三月初七至光绪十六年九月初五,担任江苏布政使;光绪十四年十二月至光绪十五年八月三十日,护理江苏巡抚。
自光绪十四年(1888年)三月初七至光绪十六年九月初五,黄彭年在江苏为官约两年零七个月。在此期间,黄氏对书院教育的关注,一如从前。《清史列传》卷七六载黄彭年“擢江苏布政使,建学古堂以课士”。[注]王钟翰点校:《清史列传》第19册,第6288页。学古堂建成于何时?据陈定祥《黄陶楼先生(彭年)年谱》,黄彭年于光绪十四年始建学古堂,次年三月建成。[注]陈定祥:《黄陶楼先生(彭年)年谱》,第52页。黄彭年本人在文章中对学古堂创立一事亦有记载,《正谊书院学古堂开办章程(代)》言:“本部院饬令司局筹款购书,并建藏书楼一所。现在书楼落成,应用书籍陆续购备,所有精力收发及士子入院看书章程,悉心斟酌,以期垂诸永久。”[注]黄彭年:《陶楼诗文辑校》,第475、505、475、509、127、129页。《正谊书院学古堂增订章程》:“照得正谊书院建学古堂,藏书楼购书六万余卷。本护院前在藩司任内,详请前抚院崧颁发章程,由藩司善后局筹款开办。申明未尽事宜,续行增订。兹据司局共筹银二万两,青浦县钱志澄捐银二千两。先后发苏州府存典生息,岁取息银一分,府收而纳诸善后局,委员每月由局领银开支。又,增修斋房十五楹。”[注]黄彭年:《陶楼诗文辑校》,第475、505、475、509、127、129页。按此,黄氏于光绪十四年三月至十二月中,主持建成学古堂藏书楼,并购书六万余卷。光绪十五年,黄氏筹银二万两,发苏州府存典生息,供学古堂日常开销,并增修斋房十五楹。由此可见,正谊书院学古堂自一开始就囊括了藏书楼,这和莲池书院学古堂因藏书楼而创建的性质不同。
《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收录《学古堂日记四十九种不分卷》,提要间及黄彭年创建学古堂的相关情况:“于是冯桂芬为正谊书院院长,首倡藏书,贵筑黄彭年继之,深知寒士得书之难,于书院西偏建学古堂,聚书六万余卷,于诸生之有志读书而无可读者,资以膏火,肄业其中。设日记,以验所志之学。乃聘雷浚深之为学长,选高材生胡玉缙、章钰、吴寿萱为斋长,察诸生之勤惰,而以时考其言行。又参仿莲池事例,订定课程。其后若胡玉缙、章钰,皆以硕学名于一时,皆由学古堂启之也。”[注]吴格等整理:《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丛书部》,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0年版,第334页。由提要还可知,学古堂实隶属于正谊书院,其本身并不是一座书院,王卫平视学古堂为书院(详王卫平:《中日地方志与江南区域史研究》,苏州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207页),有误。黄彭年所为,事无巨细,可谓呕心沥血。
结 语
综上考辨,我们对黄彭年教育行迹勾勒如次:咸丰九年(1859年)底至咸丰十年,任莲池书院讲席;咸丰十一年至同治元年(1862年)二月,任莲池书院院长;同治四年五月十二日至同治五年十一月(或同治六年二月),任关中书院院长;光绪四年(1878年)至光绪八年五月初,再任莲池书院院长;光绪八年十一月至十二月,任湖北安襄郧荆兵备道,捐书近万卷予鹿门书院,并为之延请名师;光绪九年六月至十二月,任湖北按察使,复寄书八千余卷;光绪十二年八月十六日至十月二十五日,暂理陕西布政使,为关中书院购补书籍、添建斋房、制定章程;光绪十四年三月初七至十二月,在江苏布政使任[注]《清史稿》言黄彭年“十一年,迁江苏布政使”(赵尔巽等撰:《清史稿》,第12354—12355页),非是。《清史列传》卷76载黄彭年“十一年,调陕西按察使……十三年秋,水决堤堰……寻擢江苏布政使”(王钟翰点校:《清史列传》第19册,第6286页。)《清实录》《黄子寿先生日记目》均言黄彭年于光绪十四年方履任苏藩。前文已述。,于正谊书院创建学古堂,主持建成学古堂藏书楼,并购书六万余卷;光绪十五年,筹银二万两,发苏州府存典生息,供学古堂日常开销,并增修斋房十五楹。
黄彭年一生历经清代道咸同光四朝,时值国运渐趋衰败,但其坚韧刚毅,奋发有为,建树多方。其中,竭力半生倾心于书院教育,泽被当时与后世,这也是传统教育演进过程中个人与国运互选之结果。因此,对其教育行迹进行考实的意义,首在补正既往有关黄氏研究的诸多阙失与不周,次可剖析晚清书院教育与管理的典型,为书院教育史研究提供鲜活可信的史料,复次可从一个角度观察晚清的学术风貌与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