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给我爸照张相吗
2019-08-01张达明
张达明
上个双休日,同学小靳约我去孤峰山闲游。停好车子后,我们沿着一条崎岖的小路往上攀爬。几声犬吠从不远处传来,循声望去,树丛中隐约露出一片残垣断壁,一位老人和一个年轻人正坐在屋前的空地上聊天。走到近前了,那个年轻人缓缓站起,好奇地问道:“你们来这里做啥?”我说:“请别误会,我们只是随便看看。”年轻人嘟囔道:“这个地方,有啥好看的?”他虽这样说,但还是拿来两个小板凳递给我们。
坐下后,我开始打量这一老一少:年轻人二十多岁;老人看上去有七十多岁,坐在一张破烂不堪的门板上,两只手拄着一根树枝,呆呆地望着我们,隔一会儿,他的嘴角就流下一股涎水,年轻人马上帮他擦去,没有丝毫的怨言。
交谈中,年轻人告诉我们,他叫张军智,23岁,老人是他的父亲,两年前因患脑卒中导致半身不遂。张军智指着坍塌得只剩下主墙的房屋说:“我和我爸原本守着三间破草房,也勉强能够遮风挡雨,可去年夏天的一场暴雨将屋子淋塌了,靠主墙的那间房子侥幸留了下来,我们只好将就着住在里边。”
小靳问张军智:“家里怎么就你们父子俩,其他的人呢?”他说:“家里很穷,我上面还有两个哥哥,由于交通不便,连媳妇也说不上,大哥搬到了山下,二哥则去了城里当建筑小工,且二哥三年前在一次事故中不幸去世。我妈受不了这一打击,半年后也去世了。当时我刚上高一,见家里接连出事,也没心思读书,就辍学外出打工。谁知道,我爸却突然得了脑卒中,还留下后遗症,连生活都不能自理,我只好回來照顾我爸了。”
我试探着问他:“你有女朋友吗?”这一问,张军智顿时红了脸,神情郁郁地说:“有人说亲让我到山下当上门女婿,可我走了就没人照顾我爸了,我就推掉了这门亲事。如今,我爸根本离不了人,我只能日夜守护着他,这样就没了经济来源,油盐酱醋全靠我爸的低保来维持。”说着他眼圈微红,发出轻轻的叹息声。
面对张军智的窘境,我和小靳也只能安慰他。为缓解压抑的气氛,我对小靳使了个眼色,让他和我一起去父子俩的屋子里看看。
整个屋子被烟熏得黑黢黢的,左侧是一个火炕,炕沿同时也是灶台,上面支着一口铁锅,铁锅上方吊着一个纸箱……我无意间往外瞄了一眼,看见张军智的父亲呜哩呜喇比画着什么,张军智微笑着点点头,拿起木锨去收拾空地上晾晒的玉米。他粗糙的双手让我很吃惊:老茧又硬又多,裂纹布满手背,关节肿大分明,指头又粗又壮,长指甲里满是污垢……我捅了捅小靳悄悄说:“快把相机拿出来,将他的手拍下,发到哪个报刊!”小靳拿出相机正要调焦距,却被张军智看到了,他扔下木锨小跑过来,连连搓手嗫嚅道:“能给我爸照张相吗?”眼神期待而迫切。
我和小靳愣了一下,随即异口同声道:“没问题,没问题。”张军智激动得连连说:“谢谢,谢谢。”便手忙脚乱地在屋内翻腾开来,之后拿起一件干净的单衣,跑到屋前帮父亲穿上,又搬来旁边的一块石棉瓦当背景。
照完相后,老人开心地笑了。张军智更是高兴得语无伦次:“我爸总嚷嚷着让我背着他去镇上照张相,我正发愁不知道该怎么去呢。没想到今天遇上你们两个,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这让我说啥好呢?这下我爸就放心了,也实现了我一个心愿。”忽然,他转身跑到屋里,出来时,手里捏着两张皱巴巴的5元钱,不好意思地说:“也不知洗一张相片得多少钱,我只有这么多。”说着就要将钱塞给小靳。
这倒让小靳涨红了脸,一个劲地推辞。但张军智很执着,我见状吓唬他:“你再执意给钱,就不给你相片了。”这招很灵验,他赶紧缩回手,看着我俩“嘿嘿”地傻笑。
几天后,我将相片用快递寄给了张军智。那一刻我在想,对父母怎样做才算孝敬,张军智给出了最好的答案:真正的孝敬,就是尊重父母的想法,实现他们的愿望。换句话说,孝敬老人的美德,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