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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夜景

2019-07-29李黎

上海文学 2019年8期
关键词:立志老婆老师

李黎

星期五快下班时,老婆打电话问牛山晚上回不回家。在问这个问题之前,老婆说了一阵学驾照的事情,七七八八,牛山不耐烦,问她在哪。老婆说快到家了,晚上回不回来吃饭,回我就买菜了。牛山说回。几分钟后牛山接到了一个电话,陌生的号码。一个女的问,知不知道我是谁。对于这样的电话,牛山一般都会直接挂了。但这个声音没有丝毫的亢奋、套近乎和商业气息,而是充满哀怨。她的声音本身传达出对牛山乃至生活本身的不满,牛山警觉起来,反问道,你是谁,我听不出来,真的。

对方说,我是小柔。这两个字足够了。他快步来到走廊尽头,问王小柔在哪里,南京还是外地。王小柔说在南京,一个人,住在朱雀饭店,距离你大概三百米吧。单身、酒店和近在咫尺都刺激了牛山,他们约好半小时后见。

牛山打电话给老婆说不回家吃饭了,老婆带着怒气大叫,为什么,菜都买了!牛山说,我本来确实打算回家吃饭的,临时来了一群外地的客户,几个领导都去,我不能不去。老婆相信了他的话,但是怒气未消,反复说,那怎么办,我菜都买了,饭也煮了。牛山也带着怒气说,你要想做就继续做,自己吃,不想做你就放着,我明天中午回家做。他中午从来不回家,因为太远,说中午回家做就是怄气。老婆也愤怒地说,你什么意思,你让我到底怎么办。牛山说,我没什么意思,突然有事我也很生气,我也想每天都回家吃饭,在家里舒舒服服待一个晚上,做不到有什么办法,不工作了?老婆说,你喊什么喊,我就是不高兴发发脾气不行啊。牛山说,行,你可以发发脾气,那我跟谁发脾气呢。随即,两个人在电话里沉默,一分钟后老婆缓和了口气说,又要喝酒?牛山说,尽量少喝吧。絮叨几句后挂了电话。

牛山以为可以直接到王小柔的房间,进而到床上,但王小柔说,大厅见。牛山坐在大厅里等着,把身体陷在柔软的真皮沙发里。突然间他倍感疲惫,想走开,或者睡觉。他真的睡着了,旁若无人,直到被人踢醒。踢他的是王小柔,她穿着一件蓬松的短裙,随着大腿的摆动裙子也微微膨胀起来。牛山由下往上看着她,香水味则从上往下笼罩过来。

牛山呼地一声站起来,又手足无措。王小柔笑笑说,去哪里吃饭,这一带你熟,你请我。牛山一边走一边说,你变化很大啊。王小柔说,还好吧,头发长了,烫了,挑染了一点。牛山说,这就是变化啊,光头发就变换了三次,长了,卷了,染了。王小柔笑笑,没说什么,她对牛山胡扯的兴致和本领深有体会,径直往外面走。走出酒店的那一瞬,热浪和喧嚣扑面而来,牛山对王小柔说,太热,就在酒店里吃饭吧,二十八楼有一家自助餐厅,我刚才没想起来。

自助餐有什么意思。王小柔表示反对,只是语气很温和。牛山说,这家做得好,而且一出门你就会出一身汗,香水白喷了,粉底白抹了,回去吧。王小柔脸一红,两个人返回大厅,从另外一部电梯上楼。

二十八楼是顶楼,餐厅就叫顶层自助餐,精致、清爽。它甚至连广告都不打,长期以来默默地居高临下。牛山和王小柔进门后看到很多空位,但客人也不少,有人埋头猛吃,有人看着玻璃外大面积的黄昏,似乎想用目光把人生拉扯得壮阔悠远一点。天还很亮,但已经日落,残阳壮观而忧伤。牛山打算找一个相对隐蔽的位置,这时他看到了五六个人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这些人有一个中心,韩鸿波,是牛山单位最年轻的领导,喜欢带着一群人在附近吃吃喝喝,长此以往,一个小团体形成而且固化,对此牛山敬而远之。现在,五六个人都抬头看着牛山和王小柔,牛山只得走过去。

每个人都关心王小柔,关心她跟牛山是什么关系。牛山说,这是我女朋友王小柔。大家都知道牛山结婚了,其中几位还见过牛山老婆。听闻女朋友一词,几个人借着酒劲开始起哄,感叹声此起彼伏,压制了王小柔无力的辩驳。一阵忙乱之后,牛山挨着韩鸿波坐下来,王小柔坐在旁边,再过去是何莉,原本唯一的女性。程立志提议,两个女的应该分开来坐才对,但王小柔和何莉已经开始聊上了,香水、头发、手串等等。牛山对程立志说,分开有什么用,都坐到你身边,你敢一手搂一个吗?大家又一阵哄笑,和餐厅的氛围格格不入。这个餐厅旨在装模作样地吃,把所有的情绪和欲望压制住,一切等吃完再说。

韩鸿波说,抓紧吃,吃完去唱歌。晚上主要目的是唱歌,牛山你们一起去。牛山问王小柔,去不去唱歌。他希望王小柔拒绝,其他人自然不会坚持。王小柔大声说好啊好啊,声音中充满了牵强的亢奋。中途王小柔起身去洗手间,牛山朗声说,我陪你。路上牛山问王小柔,你想唱歌?王小柔说,想啊,三四年都没有好好唱过了。牛山看看她,觉得这话有点凄凉,也就算了。

牛山不爱唱歌,一般就是喝酒、旁观,顾老师也觉得没劲,他五十多岁了,其他人唱的歌他闻所未闻,很快他就烦躁不安,要找点其他的事情做。在顾老师的极力要求下,四个人围坐在圆桌边打起了扑克,八十分,早就不流行的玩法,牛山也被拉过来和程立志打对家,韩鸿波和顾老师对家。出于对一个长期默默无闻的老者的尊敬,大家虽然对打牌的提议颇有微词,比如在这里打牌太贵,但还是从了。顾老师也强调说,就打一局。这样一来,一行七人就只剩三个人在唱歌,王小柔、何莉两個女人,还有刚到单位不久的赵昌西,他打扮入时,一头红发,和两个姑娘及KTV的气息非常吻合。三个人你一首我一首地唱着,极其客气,一个人唱完第二个人上,随后第三个,随后第一个又开始一轮。韩鸿波扭头对他们喊,你们搞点合唱啊,女生二重唱男女合唱也可以。程立志也喊,昌西你一手搂一个唱,你就当自己是老板。何莉把一个小金橘砸向程立志,以示愤慨。顾老师摆出一脸严肃的样子说,不要瞎调情,好好打牌,难得有机会跟我这种高手打一回还嘻嘻哈哈的,技术怎么能提高。你们技术本来就差,跟我打一次是难得的学习机会,还这么不严肃……程立志摆出虚心接受批评的样子连连点头称是。

牛山不断举着小酒瓶跟人碰一下,然后喝一口。赵昌西和何莉也抽空过来跟大伙碰杯。他们拿了二十四瓶小瓶装的啤酒,后来发现完全不够喝,牛山认为主要原因是太淡,你可以感觉到啤酒的苦味,感觉到撑,感觉到液体流进肚子里,但感觉不到酒。韩鸿波想再拿二十四瓶啤酒,服务员建议开一瓶洋酒,价格不菲,但是可以送时间,今天用不完可以下次继续使用。就是这瓶九百毫升的洋酒让大家猛然间亢奋起来,大呼小叫。牌局结束,四个人或得意或郁闷,齐齐地坐在沙发上。原本青春时尚的三个人顿时被四个中老年人挤到了一边,带着浓烈乡土气息、革命气息和改革气息的歌声在包间里回荡。歌声有时会变成喊叫、怒吼、嘶喊。赵昌西和何莉在一旁喝酒聊天,王小柔坐立不安。洋酒下去一半时,每个人都发出很多夸张的动作和声音,和包间里闪烁的迷幻灯光融为一体。

老婆打电话,牛山走出去,告诉老婆自己就在附近唱歌,单位好几个人都在,韩总也在。老婆问有没有喝酒,牛山连声说没有没有,实际上他已经有了醉意。老婆将信将疑地关照了几句。牛山也打算早点回去,他知道,自己没有好好接待王小柔,更没有交谈,但他确实想回去了——自己突然不知道什么叫做接待好,他对王小柔此行而不是她本人突然有了极大的疲倦。

牛山回到包间时,几个人正在安慰痛哭流涕的程立志,牛山很奇怪,问怎么了。顾老师兴高采烈地说,刚才小程唱着唱着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了,眼泪止不住,我们都吓坏了。屏幕上还放着让程立志痛哭的那首《同桌的你》。

牛山冷冷地问,唱这首歌也能把自己唱哭了?

韩鸿波说,估计是想到哪个女同桌了。

程立志不说话,还在那里肆意地流泪,一会儿昂起头,这样眼泪就从下巴上往下滴,一会儿又掩面埋头,抽泣着,肩膀耸动不止。两个夸张的姿态被他交替使用,这绝对不是装的,大家看久了也都有点伤感。何莉走过来说,程老师到底为什么哭啊,要不吃个橘子吧,说着递过来几个小金橘还有几张餐巾纸。程立志收拾一下悲伤而扭曲的表情,对韩鸿波说,走,出去上厕所,跟你说为什么哭。

顾老师阻止说,要说就在这里说,对大家说说你到底为什么哭成这个样子,私下里说不算。

你烦不烦,那我不说了,上厕所可以吧。

你都说了要跟韩总说,还说不说。你就在这里大声说,让大家都听听,你刚才一哭大家都非常关心你,个个都很紧张,现在你得跟大家说说你为什么大哭,好有一个交代,不枉费大家关心你一场。顾老师胡搅蛮缠的劲头让大家都觉得很有趣,一起喊着让程立志说。

日他妈的,说就说。程立志清清嗓子,站了起来,还想对着话筒说,想想作罢。他用生硬以至于有点诡异的普通话像做汇报那样朗声说道,我哭呢,不是因为想到某个人了,而是我发现,想要去想一个都办不到,没有任何人可以想一想,从来都没有。不要说爱情了,就连他妈的感情我都从来没有过,我跟我老婆是相亲认识的,觉得大差不差也就结婚了,然后我就他妈的跟她过了十几年,从来也不吵架,这就是因为没感情,你会跟你家里的电器吵架吗,你会跟你家里的茶杯吵架吗,你会跟你家里的桌子吵架吗……我唱着唱着就发现我竟然从来没有过感情。说完他看看四周,似乎是,你们他妈的都满意了吧。在把脸左右转动的短暂瞬间,程立志又哭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同刚才一样埋头抽泣。

大家继续唱歌,顾老师热情地安慰程立志,体现出长者风范和过来人的经验。透过乱糟糟的歌声大伙甚至听到顾老师在咆哮,没有感情算什么,我们这一代人谁他妈的有感情,我有吗?没有!说着他一仰头,干了一杯。这样的话对程立志作用不大,因为他现在需要的是感情,而不是一样没有感情的人。牛山小声对王小柔说,我们走吧,回酒店。王小柔不置可否,沉默一会儿后站起来跟韩鸿波、赵昌西和何莉一一喝酒,又一起敬了程立志和顾老师两人一杯,说你们同病相怜,我就一起敬一下了。顾老师骂骂咧咧不答应,让王小柔分开来敬酒,程立志站起来说,我代顾老师喝了,我跟顾老师很多事情都很像,我就是顾老师在年轻一代中的代言人。顾老师觉得这个说法很好玩,呵呵呵大笑起来,酒也喝了。等王小柔坐下来,牛山小声问,你都跟每个人喝了一杯了,我们走吧。王小柔还是没说什么,牛山还想说什么,赵昌西歪歪倒倒走过来敬酒,他一屁股坐在王小柔左手边,伸手搂住坐在王小柔右边的牛山说,牛老师,我敬王小柔一杯,敬美女一杯。王小柔被赵昌西的胳膊压迫得微微低头,客气地跟他碰杯,含情脉脉地对视一下,喝了一口。牛山觉得很难受,把赵昌西的胳膊从肩上推开,扔到王小柔肩膀上,站起来对一曲终了的韩鸿波说,韩总我先回家了,这几天老婆又学驾照又搞装修,辛苦,我要回家帮忙收拾收拾。

韩鸿波说,我跟你一起走,我也累了,你们年轻人继续唱。

韩鸿波又拿了一瓶九百毫升的洋酒和两大瓶雪碧,起身买单、告辞。牛山跟他一起出門。时间是十点整。等电梯时韩鸿波对牛山说,听说你买了个大房子,等装修好了去你那里坐坐。牛山说声好。这时老婆打电话说,一起学车的几个人在家附近吃宵夜,喊自己下去,能不能去?她诚心请示牛山,补充说,如果你一会儿就回来,我就不去了。你要是还有一阵,我就去跟她们玩一会儿,都是女的。对此牛山欣然答应,他希望老婆多出去跟三教九流接触接触,不要变成一个固守家庭的妇女,时刻算计着男人的行踪和时间,因为封闭和纠结而成为怨妇。

出了KTV的门,牛山突然对韩鸿波说,老婆刚刚打电话出去跟人喝酒去了,要不就今天去坐坐吧,喝点茶。韩鸿波询问了几句,在哪里、茶叶怎么样,同意了。

牛山的新家距离唱歌的地方不远,两个人步行过去。牛山告诉韩鸿波,晚上自己骗老婆接待客户吃饭的,说你也在,现在你确实在,如果遇到她就说是一起招待客户的。韩鸿波说,那还不是一句话。快要到家时牛山接到了王小柔的电话,在那头王小柔带着怨恨问牛山,你什么意思,说走就走,把我丢给几个不认识的人。牛山感觉非常仓促,他觉得王小柔已经跟他们几个尤其是赵昌西很熟悉了,不该称之为陌生人,但又理亏,自己离开确实没有征求王小柔的意见。可自己三番五次要她离开,她就是坐着不动。几种情绪交织下的牛山只得什么都不说,嗯嗯啊啊的,王小柔在那边抱怨,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几年了你一点都没变,之后挂了电话,让牛山独自揣测和难过。牛山想,什么他妈的改变,平地起高楼吗?

牛山家在一楼,在打开门和打开灯之间的那一会,一股浓烈的木材味道扑鼻而来,韩鸿波说,香!牛山带着韩鸿波走到了带阳台的那间房子,这里一般都会作为主卧室,但牛山打算作书房兼客厅。现在这里空荡荡的,房间和阳台之间被打通了,看上去特别大。里面有一张古色古香的木桌子配一把红木椅,对面是两个单人沙发配一个小小的玻璃茶几。韩鸿波在木椅上正襟危坐,双手按在桌面上,看看四周说,感觉很好,人就是要坐木椅子,不能让自己太舒服了。

他们喝茶,聊单位的人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十点半左右,程立志打电话给韩鸿波,抱怨说顾老师黏着他不放。韩鸿波听着,还问几个问题,告诉立志自己在牛山家,整整说了半个小时。牛山问,怎么回事,韩鸿波说,顾老师跟立志耗上了,要负责到底,所以何莉提出来要跟立志出去走走,顾老师非要一起去。立志急坏了,他想着何莉既然能要求跟他一起走走,再找个地方吃点东西,说不定今晚就有戏。但是顾老师非要跟着立志,非说何莉是看上他了,找立志出去走走其实是借口。他们两个在包间里吵了好一会儿,就差打架了。

顾老师这是怎么了,多年来不显山不露水的,今天晚上为什么突然癫狂了?你说他喝多了吧,但是他逻辑强大得很,而且意志坚定。

韩鸿波说,估计是缺吧,想发生点情况。

这也不对啊,何莉再怎么也不会跟他发生情况啊,差了二十来岁,他这是诚心不让立志得逞啊,难怪立志要疯了。

韩鸿波想了想问,你觉得有没有这种情况,老顾就是借酒装疯,阻止何莉跟立志有情况,好歹是同事,搞过分了以后说不清楚。

那顾老师自我牺牲精神值得钦佩,到年底领导要给他弄一个先进工作者,理由是有效阻止同事之间发生感情。

韩鸿波笑笑,在其他屋房间转了转,提提意见,看看随意堆积的装修材料,尤其是牛山从老家买来的木料。牛山的一个舅舅是木匠兼装修工头,牛山把装修事宜全权交给他,家具全部由舅舅亲自打。这两天舅舅回家有事,打了一半的家具和进行一半的装修暂停,牛山和老婆则奉命把后续的材料买齐。

他们又回到书房,韩鸿波坐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问牛山,年后要搞中层民主选举,你有数吧。

牛山说,还有半年左右呢,到时候你给我一个名单,我执行。

韩鸿波嘿嘿一笑,随后说,再抽根烟,回家。

牛山说,再喝一杯,茶叶还可以吧。

不错,你比较懂。

这时牛山老婆打电话过来,电话里她惊慌失措地问牛山,你在哪里,我们出事了。牛山说,你不要急,我早就到家了,你说出去,我就请韩总到家里坐坐,出什么事了。

老婆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牛山完全不明白。最后老婆说,我马上把她们带到家里来,你看行不行。牛山说,好,你们在哪,要不要我去接你们。老婆说,不用了,就在巷口,几分钟就到家。

韩鸿波来了精神,问怎么回事。牛山说,我也不清楚,大概是打架了,我老婆要带两个女的到家里来躲一夜,是一起学驾照认识的,要不等她们回来再说吧。韩鸿波欣然答应,又点上一根烟。

没一会儿,老婆带着两个女的回家了,一个年龄偏大,但丰腴、高挑,眉眼之间风情万种,虽然醉醺醺的,依然看得人心潮澎湃。她不仅醉了,还一直抽泣,嘴里骂骂咧咧一刻也停不下来,凶巴巴地唠叨着:居然让老娘回家,居然让老娘回家……老娘给你舔半小时你都没反应,你还说什么忍无可忍……阳痿你就认了吧,还怪我都是工作累的……我不找其他人难道要我给你舔一辈子啊……韩鸿波、牛山听了,互相看看,瞳孔放大,心跳加速。另外一个女的三十岁不到的样子,很瘦,清清爽爽,没有醉态。老婆张罗着,把那女人的话打断,把朝北小房间的空调打开,杂物归拢到一边,在地上铺了一个凉席,拿了一个靠垫作为枕头。喝醉的女人一倒下来就歪头睡着了,双腿不自觉地伸直张开。牛山找了件外套递给老婆说,给她盖肚子。外套盖上去那女人才显得得体一点。

他们四个撤回书房,两个女人坐在沙发上,韩鸿波坐在书桌后,牛山拖了把椅子放在书桌边。牛山老婆介绍说,这是陈婷婷,跟我一起学驾照的,喝醉的那个是她的生意伙伴,叫祁露。她们俩合伙开了一家服装店。

陈婷婷很得体地补充说,祁露是我哥哥的大学同学,去年我们在南京又遇到了,天天在一起玩,后来干脆合伙开店。

牛山问,你们怎么了,刚才你给我打电话时像被人追杀一样。

韩鸿波也兴奋地说,你们三个美女被小混混盯上了?

陈婷婷说,哪里,祁露老公打电话让她回家,她喝多了,跟她老公吵起来。吵一会儿,挂了电话,再打过来,再吵,又挂电话。不吵的时候她就对我们说,男人不可靠。还说什么,男人如果不行了,就不要理他了。牛山看了老婆一眼,老婆把脸转向其他地方。陈婷婷接着说,后来她大概是吵急了,冲着电话喊,我回去干什么,你又不行,你能干什么。

牛山老婆补充说,还不止,她居然承认自己在外面有男人,比他厉害一百倍。韩鸿波看看牛山,默不作声。牛山忍不住问,然后你们就躲到这里来了?陈婷婷说,不是,是她老公冲过来了,两个人大吵大闹。祁露也真是喝多了,拿起酒瓶就砸,她老公被砸得一脸血,大喊着要打死她,大不了賠命,然后真的不顾一切往上扑。好在被其他桌上的人拉住了,两个男的,一边一个死死拽他胳膊,有个人还喊了一句,不好,胳膊好像断了,咔吧一声。我跟小阳(牛山老婆叫杨阳)商量,还是先走吧,不然真要出事。

很快到了零点,牛山重新泡了一壶茶,放了很多茶叶。大家都很兴奋,韩鸿波也不说走了,跟陈婷婷像老熟人一样有说有笑。说话间韩鸿波坐到了沙发上,和陈婷婷相隔一个小小的茶几,触手可及。牛山坐在那里抽烟发呆,偶尔插嘴。杨阳去冲澡,过一会儿就看看祁露。

陈婷婷不断问,实在不好意思,没有打扰你们吧。牛山说没事,我睡觉晚,何况明天是周末。韩鸿波说,哪有打扰,简直就是求之不得。牛山对陈婷婷说,你看,我们韩总见到你都很激动,把求之不得的心声说出来了。大家笑笑。笑完了,有点沉默,于是打量书房。

牛山解释说,自己从小就想有个大书房。韩鸿波以见多识广的架势帮牛山出主意,该放什么,该怎么放。陈婷婷兴趣很大,也偶尔插嘴。杨阳对这个话题兴趣不大,他们约定好这个房间完全归牛山安排,其他的则全部由她来处置。她拿了几瓶啤酒,跟陈婷婷继续喝起来,聊她们学驾照的趣事。韩鸿波主动加入谈话,作为一个十多年的老司机,韩鸿波像导师一样喋喋不休起来,对路上开车各种情况做着介绍,陈婷婷越来越有兴趣,或者是被吓到了,她的嘴微微张着,眼睛瞪得很大。

牛山去上厕所,走到小房间看看祁露。他吓了一跳,祁露嫌外衣碍事,干脆脱了,只穿着一件文胸仰面朝天地睡。那是一件极小的文胸,细细的带子,胸口处镂空,只能确保遮住乳头。此刻因为躺下来放松了,乳头也已经滑了出来,像一只眼珠离开了眼眶。牛山一阵激荡,感觉自己双腿已经往外走但双眼却纹丝不动,几乎是旋转着离开,心里感慨不已,如果从内衣来评判,杨阳完全相当于一个高中生。

牛山回到书房,也喝起啤酒来。经过近一个小时的接触,韩鸿波对陈婷婷已经兴趣盎然,不加掩饰。韩鸿波问牛山,明天有没有空,我们一起去山里玩,早点走,上午钓鱼,中午吃农家菜。我开车接你们,韩鸿波强调说。牛山知道,如果自己拒绝,杨阳和陈婷婷自然不会去了,但自己不能拒绝。这也是韩鸿波的用意所在,邀请牛山就是让他答应下来。牛山问杨阳去不去,杨阳说去啊去啊,这几天累死了,出去转转也好。陈婷婷说,现在还不确定,明天可能要出去拿货,明天上午看看祁露能不能出去拿货。韩鸿波说,祁露都醉成那样了,明天不管去拿货还是去钓鱼她都去不了了,你现在就确定吧,我明天一早打电话安排吃饭。陈婷婷这才答应,韩鸿波非常兴奋,对牛山说,我来问问立志有没有空,他们后来怎么说了。牛山说我哪知道,要不你打电话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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