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伤流行音乐之禅宗旨趣
2019-07-26金永芝
金永芝
摘 要:中国禅宗已非印度佛教意义上的精神信仰,它更多是一种以佛教为外衣借老庄思想为内核的人生智慧。这种人生智慧渗透在各种艺术形式里,并悄无声息地向社会各个层面扩张。感伤流行音乐虽然是大众的商业性的艺术形式,禅宗旨趣仍旧影响其思维方式并深化着该艺术形式的意蕴。本文以《我的楼兰》为例,主要围绕感伤流行音乐的心灵深度与禅宗的明心见性建立关联。具体从三个角度阐释,其一,发生原动力:众生心结与心解;其二,终极关怀:于自心中悟出真如本性;其三,实现途径:出世的简易之道。总之,感伤流行音乐中正是因为禅宗思维的立体浇灌,为其感性的艺术形式注入了一种灵魂智慧与神性尊严。
关键词:感伤流行音乐 哲人智慧 心结与心解 明心见性 简易之道
在佛教中,强调事物本质属性的自性价值,后引申为人的独立自在的心性。中国禅宗,对传统佛教理论进行改造形成以心性中本具的智慧为人之本性的思想。中国禅宗已非印度佛教意义上的精神信仰,它更多是一种以佛教为外衣借老庄思想为内核的人生智慧。这种人生智慧渗透在各种艺术形式里,进而悄无声息地向社会各个层面扩张。感伤流行音乐虽然是大众的商业性的艺术形式,禅宗旨趣仍旧影响其思维方式并深化着该艺术形式的意蕴。本文以《我的楼兰》为例,主要围绕感伤流行音乐的心灵深度与禅宗的明心见性建立关联。具体从三个角度阐释。
《我的楼兰》歌词原文:
作曲:刀郎
想问沙漠借那一根曲线
缝件披风为你御寒
用肺腑去触摸你的灵魂
我就在那只火炉边取暖
想问姻缘借那一根红线
深埋生命血脉相连
用丝绸去润泽你的肌肤
我就在那个怀抱里缠绵
你总是随手把银簪插在太阳上面
万丈光芒蓬松着你长发的波澜
我闻着芬芳跋涉着无限远
只为看清你的容颜
谁与美人共浴沙河互为一天地
谁与美人共枕夕阳长醉两千年
从未说出我是你的尘埃
但你却是我的楼兰
……
一、发生原动力:众生心结与心解
感伤流行音乐是流行音乐的一种类型。对于这个概念可以进行两个维度的理解。其一,什么是流行音乐。流行音乐是根据英语popular music 翻译过来的。它的准确概念应为商品音乐,指以盈利为主要目的而创作的音乐。它是商业性的音乐消遣娱乐以及与此相关的一切工业现象。(见前苏联《音乐百科辞典》1990年版)它的市场性是主要的,艺术性是次要的。流行音乐主要是面对社会大众,内容根植于大众的社会生活和情感走向,又有“大众音乐”之称。其二,感伤应该何解?感伤可以理解为因外界事物的引发或内心隐痛被外界勾起导致的心情低落,不愉快。感到的虽然是伤,却带有一种美景,也就是说伤是能抚平心结的伤。综合概念的两个维度,可以推出这样一个结论:感伤流行音乐透露出大众心灵之苦与心灵慰藉的情怀。
感伤流行音乐这种心灵情怀恰与禅宗发生的原动力契合。禅宗源于印度佛教,而印度佛教形成于对众生皆苦的体认。禅宗承认众生皆苦,但是这种苦不是肉身之苦,而是精神之苦。同时它非是戏剧性的大悲痛,相反它是惯常存在的隐痛。它普遍地存在众生的日常生活中,因为它存在的合理性从而导致精神无法疏通造成堵塞。现实中,无法以冠冕堂皇的途径有效解决此等困境,于是个体只有自行回归心灵自求解脱。
禅宗认为,困苦源于心结,心结还需要心解。而感伤流行音乐也正是在这样窘境中诞生的。以《我的楼兰》为例,可以佐证一二。纵观音乐作品全局,整体思维是在勾勒以尘埃和楼兰为意象的男女情爱不可得的切肤之痛,这种心灵的挣扎在高亢近乎撕裂的旋律中以一种冲击性的感染力呈现出来。使倾听者与高歌者在有限音乐艺术形式与表现语言中形成强烈的共振。强烈痛苦的情感体验在一种唯美的节奏中得到宣泄和审视,内心的郁结受到关注并在潜移默化的慰藉中得到纾解。男女情爱不可得的痛苦,并非是小众遭遇,它是大众或多或少都要沾染的经历与体验。但是这种整体庞大的痛苦,在现实世界无法得到真正解决,因为它是正常的人生经历,然而痛苦是一种心理真实,于是,个体心里困苦只有回到内世界去解脱。
二、终极关怀:于自心中悟出真如本性
音乐是通过有组织的乐音在时间上的流动来创造艺术形象、传达思想感情、表达生活感受的一种表现性的时间艺术。从音乐艺术的审美法则来看,美的法则,即是心的法则。优秀的音乐作品,总是能激发欣赏者的心灵深处。在现实世界中,内心世界往往被外在的规则遮蔽,处于一种无名状态,因为无名,所以无法参透内心,更无法掌控生命的核心。而音乐艺术通过把人从物质世界中解放出来,暂时进入纯精神的自由中,在摆脱现实羁绊的静态关照中,认清本心。禅宗认为,解脱就是自心内悟的过程,在自心中悟见真如本性或佛性。其实佛性就是人性,禅宗把佛从虚幻的极乐世界,拉回到现实的日常生活中,提倡从每个普通人的自我中,去达到对佛性和解脱的认同。但是这种佛性往往被现实遮蔽,如何在繁琐生活的泥沼中,消解庸常的羁绊,以心的慧力,在精神自由的状态下找出真我,这便是禅宗的核心追求。其实,通俗而言,禅宗明心见性的终极关怀更多体现的是个体两个侧面即现实之我与理想之我的博弈。然则,人因为无明,所以才容易被遮蔽。南怀瑾曾说,无明是代表本体痴的、不明的作用。为此,达到澄明状态,必须俯瞰现实之我与理想之我的全局而又不被其一左右,最终理清内心本真与本性。在《我的楼兰》中,从表面上解读,这是常人男女之情不可得的常态的隐痛,但向深度探索,它实为关于一个人在出世与入世的体验中权衡何为个体生命中的主脉。该音乐作品阐释了这样一个深层主题:现实与理想之间严重背离的那种张力之痛苦与参悟。场景设定在一片荒凉寒冷的沙漠,代表理想之我的美人远在天边,尽管奋力跋涉但却不可得,通过一粒尘埃与一座城池的差距,道出现实与理想不可能重合的悲剧体验。这里的距离并非是实际距离遥不可及,而是一种真实差距距离的象征说法。“用肺腑触摸你的灵魂”意在暗示,自我两种力量之间的心灵默契和共存的艰难,难似在沙漠中跋涉。可是,在全局性的深度体悟中,真实的本我以庞大诱惑到填充满一个人的内宇宙。“你总是随手把银簪插在太阳上面,万丈光芒蓬松着你长发的波澜”,这是一种理想之我的驱力,促使平凡現实之我甘愿飞蛾扑火。由此可见,感伤流行音乐渗透着一种令人神迷的禅道心性美学,为世俗化、大众化和商品化偏向于感官的音乐模式穿入一种神性、心性与人性的深层内蕴。这种禅意在一种潜移默化的娱乐享受中为大众的被忽略的隐痛提供了温暖的疗伤途径,进而在外世界与内宇宙动态的博弈中理清个体心性的主脉,借出世之心境应对入世驳杂之干扰,通过短暂的静观与长期的生活体验实现明心见性。
三、实现途径:出世的简易之道
麻天祥教授在《中国禅宗思想史略》一书中做出了这般论述,宋以后的佛教尤其是禅宗,不是衰落,而是居高临下的全面渗透,它重铸了中华民族的人生哲学,丰富了知识阶层的理性思维,陶冶了中国知识分子的审美观念。其实,当代的禅宗并非属于特定精英和高知阶层的人生智慧,它通过各种世俗简易的途径包括通俗的大众化娱乐消遣的轻松方式成全了禅宗思想在民间的扩张,进而成为具有普及性的思维方式。禅宗,作为一种思维方法,坚决反对以空对空的修行方式,是一种坚持和提倡既入世又出世,既现实又超然的人生态度。禅宗与感伤流行音乐的关联也得益于二者在实现心灵真实与自心本性途径出世的简易之道。禅宗的最高境界不是通过复杂的禅修形式,正如南怀瑾所言:如果还有所不知,还有所不明白,连佛经道理也搞不懂,只会守住那个香板当成是佛,或者只守着那个铃子,叮当叮当,拿个咒语就当是佛,那都不是的。那只是给凡夫一个方便之门,找一条路走走,凡夫都喜欢抓住一个东西,所以给他一样东西抓着玩玩。南怀瑾的话正是指出中国禅宗的特色之处,它的修禅方式更多是在世俗中一种心中无剑处处是剑的境界领悟禅意和自心本性,所有的途径与手段都是抵达禅道的工具而已,途径和工具本身不是目的。感伤流行音乐作为面向大众的通俗化艺术形式,它的受众几乎涵盖各个阶层和层面的人,这种艺术形式的门槛不同于绘画和雕塑等艺术形式需要比较专业的鉴赏能力的限制。感伤通俗音乐的特点就在于形式的简单,在简单的形式中穿透人共性的心灵。比如从专门赏析《我的楼兰》歌词而言,歌词犹如悄悄话那般柔和与易懂,虽然不能确定它到底表达什么深层内蕴,但是个体根据阅历可以阅读和聆听不同的感受和侧面。它的简洁恰给鉴赏者提供了难以穷尽的想象空间,而不同背景身份的人可以体验不同的纵深感。居于高知与精英之下的人群很难通过高端的途径汲取开解心灵的精神资源,而通俗音乐却提供了唾手可得的途径。通过短暂的出世体验重新关照本心,让芸芸众生在不经意间获取了一种人生智慧和思维方式。这种既出世又入世的开悟方式,恰与禅宗大隐隐于世的思维方式异曲同工。
禅宗不仅是一种宗教信仰,它更是一种大众化的哲人智慧。而这种智慧不适合说教,它需要一种潜移默化的方式长期的熏陶与渲染,是深入众人骨子里的思维方式、生活智慧和心灵享受。感伤通俗音乐这种音乐类型之所以喜闻乐见,更在于以最接地气的简易方式触及了常人的心結并以致情致美的方式打开心结。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禅宗思想既成全了感伤流行音乐,同时也为禅宗思想的普及提供了可供参考艺术形式。总之,感伤流行音乐中正是因为禅宗思维的立体浇灌,为其感性的艺术形式注入了一种灵魂智慧与神性尊严。
参考文献:
[1]麻天祥.中国禅宗思想史略[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
[2]王仲尧.心灵舞蹈——东西方宗教美学和艺术[M].中国书店出版社,2003.
[3]彭吉象.艺术学概论[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4]南怀瑾.人生的起点与终点[M].东方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