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肉
2019-07-23苏红润
苏红润
年少时,每到寒冬腊月,总感觉天寒地冻,空气中飘着刺骨的冰雨,树上结满雾凇,屋檐下的冰凌像一把把长长的利剑,把房屋装点成一个个水帘洞。
冬天很冷,但孩子们最开心,也很奢侈,一顿连着一顿的杀猪饭总把小嘴吃得油光闪亮。特别是轮到自己家里杀猪请客时,村里的伙伴都对自己百依百顺,很有荣誉感。等客人都走完了,我们哥俩最惬意的事就是和妈妈一起炸酥肉。
我和弟弟轮换着给土灶里加柴,伺机抓一块香软的酥肉塞到嘴里,津津有味地嚼着。当天晚上,酥肉是管饱的,我们总要吃到饱嗝儿不断方可罢休,最后,妈妈让我们每人挑拣五块最大的留着慢慢享用。我和弟弟都会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把各自的酥肉藏起来,酥肉搁置几天,变得硬邦邦的,更有嚼头,香味更醇正。
翌日,妈妈炸好的一蛇皮口袋酥肉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待我们一觉醒来就不翼而飞了,这让我们对这袋酥肉愈加向往。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爬到楼板上找鸟窝,见到一只松鼠纵身够咬拴在横木梁上的蛇皮口袋,袋子鼓鼓的,印着油渍,从突起的轮廓可以判断出,这就是我们日思夜想、心心念念着的美味佳肴——酥肉。我三步并作两步奔下楼,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气喘吁吁地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弟弟,他比我还兴奋,争先恐后地往楼上爬,平时机灵得像猴子一样的他,激动得差点儿从楼梯上掉下来。
站在诱人的酥肉口袋下面,他踌躇了。
“哥,这么高,看得到,摸不着,只能望着流口水。”他失望地看着我说,“我骑在你肩上,即使把酥肉口袋取下来,也没本事把他拴回去,算了,就当没看见。”
“我倒是有个办法,你愿不愿意干?”我看见弟弟眼睛闪亮,便说出了自己的“锦囊妙计”。
我让弟弟骑在肩膀上,用小刀把蛇皮口袋划一个小孔,用手轻轻一掏,就能得到一块梦寐以求的酥肉,这个孔的大小很讲究,在不掏动的时候,酥肉不会自己“跑”出来。开始,我和弟弟都通过团结合作完成偷吃酥肉的行动。之后,都是各自秘密行动,站在楼板上,用长竹棍去掏,让酥肉掉下来。丰满的蛇皮口袋就在我们一次次的“阴谋”得逞中日渐消瘦。
好景不长,掏的次数多了,洞口越来越大,酥肉会自然下落,最后全部掉在楼板上,我们的行动也就暴露了,再想偷吃酥肉的希望就此落空。
有一天晚上,我们都在隔壁大伯家吃杀猪饭。堂姐匆忙跑进来,对爸爸说:“小爸,你家的墙垮了。”爸爸连忙提着手电去查看,回来时脸色大变,拉开嗓门喊道:“快和我一起撵贼去!”
原来,堂姐是听到盗贼从家里丢出木箱子落地的声音。爸爸失魂落魄一样,头靠着柱子,黯然落泪,他说:“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喂养的一头肥猪,十头小猪,卖了这么多钱,就一分不剩了!”弟弟大声哭嚷着:“妈妈,我藏在抽屉里的五块酥肉有没有被偷,快带我去看看!”
他话音一落,引起哄堂大笑,可爸爸妈媽几个月都没有笑容。
在那个缺油少盐的年代,酥肉的味道让孩子们垂涎三尺,梦寐以求。我留心观察屋里的每一个孩子,他们看着堂哥家餐桌上丰盛的美味佳肴,是那样无动于衷。确实,这些美食,他们已经司空见惯,不以为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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