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工艺的审美与精神的灌注
2019-07-23袁满
袁满
摘 要:本文从工艺的角度探索楚漆器的审美特质,分析楚漆器作为器物存在呈现给人的净化心灵的力量,通过人的精神进入器物世界来追寻器物本身所带来的审美感悟和生命体悟,为当下生态的、健康的工艺精神提供借鉴意义。
关键词:楚漆器;工艺;审美;精神
《韩非子·外储说左上》中讲道:“楚人有卖其珠于郑者。为木兰之柜,熏以桂椒,缀以珠玉,饰以玫瑰,缉以翡翠。郑人买其椟而还其珠。”[1]而《韩非子·外储说左上》讥讽这位楚人说:“此可谓善买椟矣,未可谓善鬻珠也。”[2]这则买椟还珠的故事直观地表明,韩非子否认楚人善于卖珠宝。而笔者认为,从工艺的角度来看,楚人对漆器工艺精益求精,并非不善于卖珠宝。笔者正是想探索楚人的漆器工艺为何如此精湛,让它既有器物的实用性,又能达到审美上的超越。基于此工艺特质是如何在日常生活中体现的呢?楚漆器的造物精神又是如何通过器物本身展现一个包罗万象的世界呢?
1 工艺的审美与精神的问题
古往今来,工艺的产生都是人类智慧的结晶。它根植于民族文化的基础上,并广泛地存在于日常生活中。在有人类栖居的地方,早已为工艺烙上了审美的印痕。
在古代,真正的工艺并不存在为艺术而艺术的观念,而是更多地倾向于个人的工艺技巧,为日用器物以及神灵的祭品而创作,是心手合一、工艺相契的极致追求。随着时代的进步以及人们对技术的革新,漆器的工艺技巧也越来越精湛。但是,也有太多的工艺技巧被束之高阁,脱离了自身的世界。
如今随着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和传承的兴起,楚漆器的工艺美学及其技艺的传承又一次回到人们的视线里,不仅加深了工艺与美术的关联性,而且弥补了当下传统手工技艺的缺失,使其不再被忽略埋没。
工艺技巧的显现离不开精美绝伦的楚漆器。从已出土的楚漆器来看,其依然有着绚烂夺目的色彩和无与伦比的器物造型,不仅还原了楚人原有的工艺审美,而且展现出了楚人神秘浪漫的精神面貌。基于此,楚漆器正是在这种工艺的思维方式上,敞开自身被遮蔽的世界,并通过器物的存在呈现给人们以净化心灵的力量。
2 工艺的审美特质及其体现
工艺总是同人们的生活密切相关联,工艺的审美代表着人的思想。楚人依照其浪漫的情怀和斗志昂扬的精神创造时代的器物,不断地积淀出独特的审美观和对生命精神的敬畏之情,在一定程度上沉淀了创作者的集体无意识。而其工艺特质的深层发酵具体体现在器物之上,通过器物自身进入到楚人相关联的生活方式之中。
楚漆器在日常生活中的用途十分广泛,有生活用器、兵器、神异器、礼器、丧葬用器、乐器六大类。其胎体的种类也十分多样,主要有木胎、竹胎、革胎、夹纻胎、布胎、滕胎、陶胎、金属胎等,其中占绝大多数的是木胎。楚人生活于长江流域温暖湿润的气候中,而冶铁技术的进步为其带来了便捷的割漆工具和先进的工艺技巧。因此,楚漆器的数量和类别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器物的显现为工艺的审美特质找到了合适的方式。从器物的制作到器物的使用再到宫廷贵族的赏玩,历经几千年的工艺传承,无不体现出了人与物、物与物、人与人之间和谐共存的原始力量。正因为如此,楚人不断地规范和调整着人们社会生活的行为方式和思维方式,敬畏生命,善待自然万物,才能回馈自身。楚漆器正是在万物的融合之中不断浸染、积淀,才有了我们今天在博物馆中看到的艺术瑰宝。这些器物或大或小、可实用可观赏、可作生活用器也可作兵器、可作礼仪丧葬用器也可作乐器,种类繁盛,造型各异,无不包藏着楚人惊人的力量,这些力量通过器物对人敞开,通向了一个恢诡谲怪、浪漫自由的世界。
楚漆器是可实用的器具,兼具物性和功能性。物性来自自然大地,其色彩、声响、硬度、大小、性能等诸多特点取决于漆器的存在形式;漆器的使用作为楚人生活的常态,从其功能上大致可分为实用性、观赏性和具有神秘意味的丧葬器物。
实用性的器物主要是日常生活用器,比如饮食用器,耳杯、盒、卮、樽、俎、盘、豆、勺等,起居用器如床、几、案、屏风等,梳妆用器如奁、匣、篦等,“其中楚漆器中漆耳杯的数量最多,约占出土漆器的三分之一。它的杯口呈椭圆形,孤壁坦底,有双耳的基本形,给人以异常轻巧灵便的感觉。”[1]如此种类繁多的造型样式,体现出了楚人在器物的轻便灵巧和精确实用上的造物智慧,同时也体现出了楚人工艺的可靠性和给人带来的健康舒适的审美体验。
楚漆器的观赏性器物有很多种,如木雕座屏、彩绘漆鹿、虎座鸟架鼓、彩绘漆盾等。作为器物本身,虎座鸟架鼓俨然是楚漆器中最具代表性的器物。它既是宫廷贵族的把玩之物,又是一件纯然的雕刻艺术品。“你看那凤鸟作为鼓架立于伏卧的两只虎座之上,有如满月的鼓用铜环悬挂在两凤鸟之间;你看那凤鸟躯体高大,雄姿英发,翘首张喙,体态呈现流畅的S形;虎座靜若处子,有安详之情;你看那“虎座飞鸟的视面与空间构成的意象灵巧生动,虎座鸟架鼓则由于两两对称,显得端庄大方。”[3]这些抽象表征与具象形体的完美融合,不仅是楚人对器物的实用性考究,也是对器物本身的审美考究,是实用性与审美性的统一,更大程度上体现出了楚漆器变化与丰富的美,同时也“体现出楚人对充盈在宇宙万物间的运动感、律动感的绝妙传达。”[4]
作为具有神秘意味和浓厚巫术神话色彩的丧葬用器的造型。如虎座立凤、镇墓兽、木雕辟邪、漆棺、笭床等。
无论是楚人强调的观赏性器物,还是具有神秘意味和浓厚巫术神话色彩的丧葬器物,它们超越了器物本身作为器具的实用形式,更加鲜明地反映出楚人工艺技巧的博大精深。除了具体的器型设计和精湛的制作技巧,更多地超越了物体所具有的实用与审美规定,反映出了楚人具有的强烈的时代气息和精神风貌,并为后世留下了惊采绝艳的楚漆器和不朽的工艺情怀。
3 精神及其在工艺里的灌注
工艺的存在是对人文思想的一个极好的补充,无论是在生活的基础层面还是在观念形式的精神表达层面,楚漆器无疑展现了最有代表性的工艺精神。
楚漆器的存在让人们通过它进入到一个属于自然的景象之中,人们依赖于自然的质料,自然也馈赠了人们实用和美观的器物。人只有不断地钻研楚人传承的精湛技艺,才能进入忘我境界。这种个人的生命体验是微缩的人类生命体验。基于此,楚漆器的工艺精神正在无声无息地开启着人生世界,同时把这世界又重新置入到大地自然中。
楚漆器是楚人尊重自然的最好實例。其质料选取自天然的漆树,是天然的大漆。割漆匠人在一次次“V字形”的刀口下,保留了原始漆树的生长经脉。制作者再将天然的大漆髹涂在天然的木胎之上,如此循环往复,不厌其烦地打磨楚漆工艺中的每一个细节,考究人与物、物与物、材料与技艺、形式与内容、实用与审美之间的深度联系以及造物精神。楚漆器就是人在自然中发挥主观能动性,去表达自然后反馈给自然的美,它是一种生态的、健康的器物之美。
楚漆器在日常制作的过程中,展现了楚人对世界的认知和体悟,丰富了审美实践,成为楚民族的文化象征。强大的楚文化在两千多年以来,一直是中国文明的重要源头。楚文化不仅在楚漆工艺领域独占鳌头,更在哲学、诗歌上独树一帜,楚人正是在老庄思想的引领下,“其相通之处在于对精神生命的执着,以及对自由精神境界的追求。”[1]楚漆器用自身的存在表达了自己的存在真理,还反馈给了人们生活的真理,那就是稳定的物质形态所具有的美的元素与实用的规定,使人感悟并领会到器物所具有的温润而质朴的精神。
工艺正是人与物在自然的和谐空间下,逐步地将工艺精神传承至今,其精工巧丽、丝丝入扣的制作技艺和绚丽夺目的色彩,为楚漆器灌注了非凡卓越和神秘浪漫的生命精神。楚人正是在这种精神的引领下,灌注了全部的工艺血脉和生命热情,在当下创造了一个无限辽阔的审美感悟和生命体悟的空间,也为当下生态的、健康的工艺精神提供借鉴意义。
参考文献:
[1] 皮道坚.楚艺术史[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1995:152-154,114.
[2] 邵学海.艺术与文化的区域性视野[M].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2013:245.
[3] 邵学海.先秦艺术史 [M].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10:363.
[4] 刘五香.生命的物语——析楚漆器艺术造型中的生命精神[J].西安交通大学学报,2008(3):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