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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 山林与传灯化物
——智传法的空间转换述论∗

2019-07-22苏小华

创意城市学刊 2019年3期
关键词:建康天台山林

苏小华

提 要: 智时时从山林走向都市, 寻求政治、 经济上的支持。 这种经历对于智来说失去了修证的纯洁性, 使他遗憾于不能“必净六根”。 智之所以愿意付出这种代价, 是要“秉法逗缘, 传灯化物”, 不愿做天台法门的“最后断种人”。 “传灯化物”即传教, 是比修证更为复杂的系统工程, 他孜孜以求的是建立天台宗专修寺院。 故智在南陈危亡之际前往建康, 争取天台宗在临海地区的发展空间。 他在建康佛教的突出地位引起隋文帝父子的注意, 成为隋统一南方后极力要驯服的对象。 智在传法的最后阶段, 通过与皇权的博弈换取传法的独立性与天台宗的生存空间。 最后他以自己的生命与杨广交换, 得到的是天台宗作为汉传佛教第一个教派的持续发展。

一 慧思两分徒众与智入建康

公元567 年即陈光大元年, 慧思将大苏山的徒众分为两支, 慧思带领一支前往衡山, 智带领一支前往建康。 至于智的建康之行是自己的意愿, 还是慧思的派遣, 史料的记载是有分歧的。 灌顶所撰《天台智者大师别传》 (以下简称《别传》)记载, “既奉严训, 不得扈从衡岳”[1]。 仅看此句, 似乎是慧思主导了智的动向,但是《别传》 紧接着说, “素闻金陵仁义渊薮, 试往观之, 若法弘其地, 则不孤付嘱”, 很明显主语为智。 又, 在《续高僧传》 智本传中的记述为: “及学成往辞, 思曰: 汝于陈国有缘, 往必利益。”[2]综合三条史料可知, 智前往建康是出于慧思的指派。 也就是说, 慧思在离开大苏山之时, 将徒众分成两部分, 一部分由他亲自带领前往衡山, 一部分由智带领前往建康。 慧思两分徒众, 兼顾都市、 山林这两大传法阵地, 在模式上具有开创性。

东晋庐山慧远之后, 不乏有大德意识到都市、 山林对于修习传法的同等重要性。但是在具体修习、 传法过程中, 他们往往是选择其中之一, 未曾兼顾二者。 慧思所开创的法门是定慧双修, 要修证禅法, 山林是更为理想的处所。 慧思的义学特重《法华经》, 而《法华经》 是鼓励修福的, 要修福就必须结缘大施主, 这就需要在都市中寻觅。 从慧思法门的特征来说, 需要兼顾都市、 山林这两大阵地。 而在慧思早期的传法活动中, 对于都市传法与山林修证各自的特点都有比较丰富的体会。 所以,慧思能构建出兼顾都市与山林的传法模式。

二 慧思到建康与智的离开

这个抉择, 从最初的发心到成行, 其间有三年的酝酿期。 据《别传》 和《续高僧传》 载, 导致智发心离开建康的事件为:

上引“即往天台” 的表述, 在时间上是不对的。 据《陈书》 卷五, 始兴王出镇湘州是在太建四年正月, 而智往天台的时间, 各种史料明确记载为太建七年。 这证明智在太建四年发离开建康之心, 迟至太建七年才付诸行动。 三年的延迟, 表明发心与行动的缘由是不相同的。

太建四年的发心, 与慧思到访建康有关系。 慧思晚年到建康之事, 见于《续高僧传·慧思传》 的记载, 然仅此一见。 在《别传》 《续高僧传·智传》 中均无相关记载, 这就引起了学者们的怀疑。 徐文明教授在其文章《慧思入京考》 中证明慧思到访建康确有其事, 并且指出慧思因为衡山道士的迫害, 不得不亲自到建康为自己澄清, 这是其到访建康的主要原因[3]。

《慧思入京考》 没有考证慧思到访建康的时间, 所以这个工作还是可以再延伸一下。 慧思两分徒众在567 年, 他在577 年去世, 所以他到访建康是在这个时间段。《续高僧传》 卷十八“慧思传” 对于此事的记载为:

敕承灵应, 乃迎下都, 止拪玄寺。 尝往瓦官, 遇雨不湿, 履泥不污。 僧正慧暠与诸学徒, 相逢于路, 曰: “此神异人, 如何至此。” 举朝属目, 道俗倾仰。 大都督吴明彻敬重之至, 奉以犀枕。 别将夏侯孝威往礼觐, 在道念言:“吴仪同所奉枕者, 如何可见?” 比至思所, 将行致敬, 便语威曰: “欲见犀枕,可往视之。” 又于一日, 忽有声告, 洒扫庭宇, 圣人寻至。 即如其语, 须臾思到。 威怀仰之, 言于道俗。 故贵贱皂素, 不敢延留; 人船供给, 送别江渚。

吴明彻与慧思的关系, 是进一步确定慧思到访时间的重要依据, 吴明彻在太建五年率兵北伐, 再也没有回到南朝, 则将时间的下限提前到了573 年。 又, 吴明彻在太建四年(572 年) 从湘州刺史任上“征为侍中”[4], 上引文所设定的场景是在建康, 所以慧思最迟在572 年就到达了建康。 在《佛祖统纪》 卷九上“释大善传”中, 还记录了慧思与吴明彻的一段对话: “大都督吴明彻曾问慧思禅师: 法华禅门,真德几何? 思师回答道: 信重三千, 业高四百。 僧照得定最深, 智说法无碍, 兼之者大善也。”[5]释大善为慧思在衡山所收弟子, 要达到僧照和智的水准, 必须是经过慧思数年的调教才可。 参考智在慧思门下修行时间为七年, 以此推算恰好是573 年, 以五年计则是571 年。

如果进一步考虑慧思和吴明彻的渊源, 572 年是一个比较有说服力的时间。 吴明彻担任湘州刺史之年也就是慧思到达南岳之年, 从上引两种文献可知, 吴明彻和慧思在湘州就有来往; 在吴明彻离任时, 慧思结伴同行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故, 本文暂且将慧思入建康之年定在572 年, 此年智尚在建康。

据上引文, 慧思“尝往瓦官”, 而智 在建康的住寺正是瓦官寺, 可知智和慧思在建康是有来往的。 但在《别传》 和《续高僧传·智传》 中, 对于大苏山分别后的慧思几乎没有记述, 反映了智对于慧思信息的有意识的屏蔽。 智态度转变的具体原因已经不能确切知道, 但据现有史料还是可以略加勾勒的。 上引慧思对智的品评—— “僧照得定最深, 智说法无碍, 兼之者大善也”, 暗含了对智禅修水平的批评。 在慧思看来, 在建康的五年中智的禅定功力没有精进, 这难免让慧思怀疑智对禅慧双修重要性的认识。 从智这方面, 其对于老师的批评不一定能马上接受。 当初, 智带着众人到建康传法, 开头是非常艰难的, 所以慧思的批评在智看来是缺乏理解和同情。 从“既奉严训, 不得扈从衡岳” 来揣摩, 智对于独当一面应该是有畏难情绪的。 事实上, 智刚到建康传法, 就遇到了“然上德不德, 又知音者寡” 的尴尬局面。 更让智感到不平的是, 慧思的评语实际上影响了智的声誉, 对于其传法事业可能有损。 对于这瓢冷水, 智后来也做了反思:“初瓦官寺四十人坐, 半入法门。 今者二百坐禅, 十人得法。 尔后归宗转倍而据法无几, 斯何故耶? 亦可知矣。 吾自行化导, 可各随所安, 吾欲从吾志也。” 智对于自己禅定水平以及对于都市有碍于禅修有一定的认识, 但是从物质生活优越的都市退回箪食瓢饮的山林, 对于任何人都是极大的挑战, 智还是犹豫了。 总之, 慧思到建康之后, 师徒二人产生了隔阂, 慧思对智的品评可以算作智离开建康的诱因。

三 佛法、 世利的初次纠缠

但天台基压巨海, 黎民渔捕为业, 为梁者断溪, 为簄者藩海。 秋水一涨,巨细填梁。 昼夜二潮, 嗷岌满簄。 颅骨成岳, 蝇蛆若雷。 非但水陆可悲, 亦痛舟人滥殒。 先师为此而运普悲乘, 舍身衣, 并诸劝助, 赎簄一所, 永为放生之池。 于时计诩临郡, 请讲《金光明经》, 济物无偏, 宝冥出窟。 以慈修身, 见者欢喜; 以慈修口, 闻声发心。 善诱殷勤, 导达因果, 合境渔人, 改恶从善,好生去杀。 湍潮绵亘三百余里, 江溪簄梁合六十三所, 同时永舍, 俱成法池……师遣门人慧拔, 金陵表闻, 降陈宣帝敕云: “严禁采捕, 永为放生之池。” 陈东宫问徐陵曰: “天台功德, 谁为制碑?” 答云: “愿神笔玉著。” 会宣帝崩, 不复得就。 敕国子祭酒徐孝克, 以树高碑。 碑今在山, 览者堕泪。

陈少主顾问群臣, 释门谁为名胜。 徐陵对曰: “瓦官禅师德迈风霜, 禅鉴渊海。 昔远游京邑, 群贤所宗。 今高步天台, 法云东霭, 永阳王北面亲承。 愿陛下诏之还都弘法, 使道俗咸荷。” 陈主初遣传宣左右赵君卿, 再遣主书朱雷,三传遣诏, 四遣道人法升, 皆帝自手书。 悉称疾不当。 陈主遂仗三使, 更敕州敦请。 永阳王谏曰: “主上虚己, 朝廷思敬, 一言利益, 则四生有赖, 若高让深山则慈悲有隔。 弟子微弱, 尚赐迂屈, 不赴台旨, 将何自安?” 答曰: “自省无德, 出处又幽。 过则身当, 岂令枉滥? 业缘如水, 隆去窳留。 志不可满, 任之而已。” 仍出金陵, 路逢两使, 初遣应敕左右黄吉宝, 次遣主书。 陈建宗延上东堂, 四事供养, 礼遇殷勤。 立禅众于灵耀。

四 杨广对天台宗的觊觎

冬暮寒切, 道体何如? 法务勤辛, 有以劳悆。 安州方等寺奉为皇帝修立,屈法师向彼行道, 甚不可言。 已令所司发遣供给, 愿以熏修为怀, 不惮利涉也。道深敬德, 遣白不具。 弟子杨俊和南。 十二月十七日。

而年既西夕, 恒惜妙道。 思值明时, 愿逢外护。 初蒙四事, 既励朽年。 师与学徒四十, 余僧三百许, 日于江都行道, 亦复开怀。 待来问者, 傥逢易悟,用答王恩。 而不见一人求禅求慧, 与物无缘, 顿至于此。 谬当信施, 化导无功,此三恨也。

又作是念, 此处无缘。 余方或有先因, 荆潭之愿, 愿报地恩。 大王弘慈,霈然垂许, 于湘潭功德粗展微心。 虽结缘者众, 孰堪委业。 初谓缘者不来, 今则往求不得。 推想既谬, 此四恨也。

于荆州法集, 听众一千余僧, 学禅三百。 州司惶虑, 谓乖国式, 岂可聚众,用恼官人。 故朝同云合, 暮如雨散。 设有善萠, 不获增长。 此乃世调无堪, 不能谐和得所, 五恨也。

既再游江都, 圣心重法, 令著《净名》 疏, 不揆暗识, 辄述偏怀。 玄义始竟, 麾盖入谒, 复许东归。 而吴会之僧, 咸欣听学, 山间虚乏, 不可聚众。 束心待出, 访求法门。 暮年衰弱, 许当开化。 今出期既断, 法缘亦绝, 此六恨也。

近于荆州仰为造玉泉寺, 修治十住寺, 并蒙教嘱彼总管蕲郡公达奚儒。 僧赍教书至夏口而蕲公亡, 书未及付。 慈恩已足, 愿为玉泉作檀越主。 今天台顶寺茅庵稍整, 山下一处非常之好, 又更仰为立一伽蓝。 始剪木位基, 命弟子营立。 不见寺成, 冥目为恨。 天台未有公额, 愿乞一名移荆州玉泉寺, 贯十僧住天台寺。 乞废寺田, 为天台基业。

僧使智璪启云: “昔陈世有定光禅师, 德行难测。 迁神已后, 智者梦见其灵云: ‘今欲造寺, 未是其时。 若三国为一家, 有大力势人当为禅师起寺。 寺若成国即清, 必呼为国清寺。’ 伏闻敕旨欲立寺名, 不敢默然, 谨以启闻。 谨启通事舍人李大方奏闻。” 敕云: “此是我先师之灵瑞, 即用即用。 可取大牙殿榜, 填以雌黄, 书以大篆, 付使人安寺门。”

五 结语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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