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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乡村聚落何以成为新锐艺术乌托邦?

2019-07-19张纪超

神州·下旬刊 2019年6期
关键词:宋庄社会资本边缘

张纪超

摘要:宋庄画家村是我国乃至全世界现象级的艺术集聚状态,宋庄画家村缘起于圆明园的精神联结,在“边缘”位置与“流浪”状态中找到了自身的平衡性,艺术家“共同体”的生活状态与艺术品“礼品化”的趋势,以及政策导向下经济资本、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的博弈,造就了“宋庄”的生成史和发展方向。

关键词:宋庄;共同体;边缘;礼物;社会资本

宋庄画家村是全国乃至全世界艺术家及艺术场馆最密集的地方,它跨越行政区划的层级,从一个传统地域概念上升为一个文化生态概念,成为中国当代艺术的首推之地,也为世界当代艺术抹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一.从圆明园画家村缘起的精神联结

以1979年“星星画会”为中国当代艺术伊始计算,中国当代艺术已经走过了40年的历程。圆明园画家村曾是新中国第一个自发形成的艺术家聚集地,中国独立纪录片开山之作《流浪北京》拍摄了张慈、高波、张大力、张夏平、牟森5位流浪艺术家在北京的生活,他们是寄居在圆明园娄斗桥一带的“盲流”艺术家。其中的油画家张夏平在计划筹办的个人画展上写道:“艺术是人类心灵的迷彩/只有抖落你身上的尘气/你烦恼/请走进来/看到小小世界/你迷惑你新鲜/你还不习惯......”,可是在画展还没办就夭折,因为她最终疯了。

“疯癫”与“危险”是现代规则化、道德化社会人人避之不及的炸弹,同时是艺术的内涵属性,只有艺术才能包容疯癫和非理性行为,才能透露体验的直觉,领略万物的终结和开端......审美通过反理性的疯癫英雄,如荷尔德林、奈瓦尔、尼采、阿尔托,以一种“以暴抗暴”的方式向理性反击。[1]当代艺术体现了“反抗主义”、“自我实现”的时代寓意和社会情绪。尽管那个时代的艺术家不被主流社会承认,属于“异类”、生活困窘,但他们充满理想主义激情,这种热血和冲动无疑将“乌托邦梦想”在宋庄的土地上再次复燃。

梳理宋庄画家村的形成历史,不难看到与圆明园画家村的交融:1994年,原先居住在圆明园的张惠平由于不方便再住到圆明园,移居到“宋庄”,历史由此揭开;1995年,圆明园画家村解散,大部分先锋艺术家迁移到宋庄并形成了颇具规模的艺术家群;1997年之后,艺术家几乎进驻了宋庄镇的所有自然村。[2]

二.“边缘”与“流浪”

曾经体制外的“星星画会”、“85美术思潮”等艺术团体集会和艺术活动兴盛一时,作为先锋艺术所不可避免带有的激进性、不稳定性、前卫精神引起了政府部门的警惕,最后强制解散。作为艺术家的个人能够摆脱体制,不屈从于政治话语、自由追逐艺术梦想,但是先锋艺术的“冲突”特点与政治“稳定”既定秩序的矛盾性能否调和,又如何调和,便成为了亟待思考解决的问题。

伴随着现代性(或“后现代性”)的扩张,传统的社会壁垒被打破,前卫艺术这种本来属于“江湖之远”的现象,却要移植到北京这个“庙堂之高”的“帝都”框架中......[3]这几种不同的逻辑交织在一起,必须找到一种兼容和妥协的结果。宋庄选择了“若即若离”的地理和心理位置。

宋庄坐落于北京东郊,处于北京与河北行政区划的交界处,与城市中心保持着不至于太远的可接触距离;它可以接受现代性文化情境滋养的当代艺术,同时又可以不因为高昂的地价和生活成本被迫倒逼商业化;此外,宋庄交通方便、环境优美、租金低廉,成为追求闲适生活的艺术家们心目中理想之地。乡村独有的自然环境与宽松自由的创作状态,不仅能让处于“漂泊”状态、“边缘”群体的艺术家们有归属感,强化群体认同。

三.共同体的集聚生活状态

宋庄画家村的宝贵之处就在于它是一种类似于“共同体”式的集聚生态,艺术家们有共同的情感联结。“共同体”是一种生机勃勃的生活状态,是一种原始的或天然状态的人的意志的完整的共同体,一种持久的和真正的共同生活。[4]这种基于共同情感基础的“交流”与“被需要”,让宋庄早期人们的交往温情脉脉。

刘桐是入住宋庄画家村最早一批的女艺术家,她在自述中描绘宋庄画家村发展初步那段自由而浪漫的生活:那时整个画家村也就百十来个人,大部份是被从圆明园驱逐出来的艺术家......但朋友间的情谊却浓烈温暖,大家虽然都穷,但是只要家里来了朋友,必定是好好地招待一番。酒过三巡,会为了各自不同的艺术观点争得面红耳赤。兴致高了,各自拿出绝活,有的浪诗,有的唱陕北民谣蒙古长调,有的说段子,每个人的艺术细胞都很丰富,我最爱唱藏族的歌,一唱就把烦恼唱没了。[5]

在集聚的共同体之中,人们的交往模式是更为直接的、情感的以及完整的小范围关系,人们之间的异质性不强,有着共同的经验和信念,是一种“机械团结”。互相吸引,吃飯走动,成为朋友。宋庄画家村里画家的交往方式带有浪漫主义的自由色彩。

四.“礼物”与“艺术品”

正如马克思所说,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礼物通过赠与、接受、回赠三个步骤完成对他人和社会的联结。人类学家莫斯在《论礼物》中指出,“(礼物的赠送)归根到底是混融......人们的生活彼此相融,在此期间本来已经被混同的人和物有走出各自的圈子再相互混融:这就是契约与交换”。[6]互送礼物表达情意、增进感情,这种充满质朴与真诚的交往形态反映了早期宋庄人际交往的特征之一。

现代社会中礼物具有了多重寓意,人类学家阎云翔在《礼物的流动》一书中分析了时代变迁下礼物所隐喻的权力与声望交换。到了改革开放四十年的今天,人们的精神需求伴随着物质水平的提高也有了更大的提高,从某种意义上说,中国的“送礼”文化的繁荣对艺术品市场的发展起到了间接推动作用。

艺术品与现代礼品一样,就性质而言,礼品已经脱去特罗布里恩德群岛项圈那种去经济性的一种“道德期待”,反而成为目的的载体,是一种在“礼物之灵”的道德掩饰下形成的、既“迂回又直接”的交往策略;而艺术品也日益沦为商品化的产物,自身的独创性和反叛精神在面临市场的和资本时无法保持独立,只能随波逐流。

皮埃尔·布迪厄(Pierre Bourdieu)曾提出,“场域是以各种社会关系连接起来的、表现形式多样的社会场合或社会领域……一个场域可以被定义为在各种位置之间存在的客观关系的一个网络(net work),或一个构型(configuration)[7]”。场域是由各种社会关系联结的制度文化概念,在其之上的诸要素形成了如磁場般吸引和排斥的力量。宋庄正是中国当代艺术的场域实体,在这片现代艺术场域上形成了共生共存的三维资本空间:作为艺术品和当代艺术市场的经济资本、从圆明园积累的传统和艺术家资源为代表的文化资本,和以交往模式、平民话语与官方话语的博弈为代表的社会资本相互转化、拉扯、共生。

五.结语

曾经的宋庄由文化资本而生,是文化资本与社会资本妥协的产物;但在后现代社会汹涌的经济资本浪潮下,经济资本的导向作用越来越突出;同时,政治与经济勾结作用日益突出,外力介入宋庄自然发展的艺术生态中,当有人感慨宋庄“要么成为798,要么成为圆明园,总之生在这样一个时代,无论是出于政治文化的需要还是经济发展规律,乌托邦宋庄都逃不出被终结的宿命”[8]时,我们希望这份乌托邦理想不会消失。

参考文献:

[1]ellemen睿士.宋庄:搁浅的乌托邦[EB/OL].https://mp. weixin.qq.com/s/bMvDxAIQjOSRORClPX1szw,2017-8-7/2019-2-22.

[2]孙志宜,肖玮,徐宗品主编;藤有平,邬守军,钟有为副主编.人文艺术名著导读[M].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2011:19,20.

[3]宋庄艺术促进会.宋庄当代艺术年鉴(2006)[C].华艺出版社,2009 (09):22

[4]于长江.《都市化、艺术化与艺术群落》[A].宋庄当代艺术年鉴(2006)[C].华艺出版社,2009 (09)

[5][德]斐迪南·滕尼斯.共同体与社会[M].林荣远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2.

[6]刘桐.生活与流浪:一个女艺术家的自述:早期宋庄画家村的浪漫.[A].赵铁林.黑白宋庄[C].海南出版社,2003.

[7][法]马赛尔·莫斯.礼物[M].汲喆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45

[8]刘少杰.后现代西方社会学理论[M].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2:27

[9]舒僮.我们都是热爱宋庄的,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写给2018年末[EB/OL].https://mp.weixin.qq.com/s/xFGrlS7pEPT-PzvnLfKujg,2019-2-1/2019-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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