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屠杀”终结奴隶贸易

赵老实

1781年8月18日，一艘名为“宗”的英国奴隶船从非洲西部出发，准备穿越大西洋，把442名黑奴运往加勒比海沿岸的牙买加。当时，奴隶贸易颇为盛行，也有一套行之有效的運输标准，必须准确计算出奴隶所需的水、粮、空间，保持环境相对卫生、海运路线安全等，这样才能避免黑奴死亡、保证船主利益。但宗字船却严重超载。

如果说超载已够糟糕，接下来一连串的失误才是致命的。11月18日，宗字船到达多巴哥，但不知为何没有补充饮用水。当时船长生病了，大副也在之前的争执中被停了职，负责宗字船的是一个没有登记在册的船员。

又过了10天，牙买加已经近在眼前，可船员没有认出来，结果继续向西航行了300公里才发现。这时，由于缺水和卫生状况恶化，疾病开始流行，几名水手和62个奴隶已经死亡。船长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法活着回到英国了，于是做出一个残忍的决定——把黑人丢下船。

这个决定是当时的保险制度下的必然选择。如果奴隶在陆地和海洋上自然死亡，船主是不能获得赔偿的;但如果为了保护船上的剩余奴隶、货物而不得不丢弃掉一些奴隶，属于“共同海损”，可以获得一个奴隶30英镑的赔偿。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先是54名妇女和儿童被丢进海里;接着，42名男黑奴被丢下海。其间，有人提议说可以不吃不喝，只求放过他们，但被拒绝了。最后，看到难以摆脱死亡的命运，有10名黑奴从甲板一跃而下。

12月22日，这艘死亡之船终于到达牙买加的黑河港，船长病人膏肓，不久就去世了，剩下的200名黑奴被卖给了出价最高的人。宗字船又回到了英国，一场保险纠纷旋即展开。

1783年3月，船主和船员向保险公司提出索赔。他们说，由于饮用水短缺，将奴隶丢下船是保证船只抵达终点的唯一可行的“技术方案”。而保险公司认为，船主的经济损失是由错误的航行路线造成的，而且船只到港时明明还有420加仑的水，因此把奴隶丢下船是恐慌带来的一连串错误决定造成的，并非必然的结果。

经过两次庭审，双方各抒己见，但他们的争论围绕的并不是人该不该被丢下船，而是奴隶船的损失该由谁负担。似乎没有人认为这是一场可怕的屠杀，除了格兰维尔·夏普——英国学者、改革家和坚定的废奴主义者，他从一名被释奴隶那里听到了庭审的消息，第二天就找到律师，询问是否能以谋杀的罪名起诉船员。

最终的判决是，损失由船员所犯的错误造成，保险公司不承担责任。但夏普提出的谋杀罪名不予立案，因为如果在船上杀害奴隶会遭到谋杀指控，那么必然会影响到奴隶贸易的发展和大批相关公司的利润。但夏普不甘心失败，向报社和政界寄了很多信件，希望引起社会各界的重视，但没人理他。

1787年，废除奴隶贩卖委员会成立，英国议会收到了雪片一般的请愿书，要求重新审查奴隶制问题。次年， “奴隶贸易法”颁行，限制了每艘船上的奴隶数目，避免过差的卫生条件，还提出要避免“所有其他危险、损失和不幸”。

但这还不够，废奴主义者继续前进，终于让政府在1807年通过了《废除奴隶贩卖法案》，并命令皇家海军执行了“非洲封锁”，除美国之外的各国均不再从非洲进口黑人奴隶。而英国最终废除奴隶制，则要等到1833年《废除奴隶制法案》颁布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