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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黑一雄国际化写作的初现分析

2019-07-17田婉晴

牡丹 2019年18期
关键词:个人身份黑一雄远山

田婉晴

《远山淡影》与《浮世画家》是日裔英国小说家石黑一雄的两部早期作品,其小说背景都涉及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日本,使用独特的叙述手法讲述了战后一些日本人的生存状况。对于这两部作品,人们多以精神创伤的角度为切入点,并结合石黑一雄的个人经历来研究分析他的作品。这两部作品不仅仅如有些研究者所表述的反映“表现历史的创伤”,作为石黑一雄的早期作品,它们也显示出作家对个人写作風格的一种探索。正如石黑一雄所说:“我意识到那是寄托我童年时代的唯一地方,而我再也不能返回那个特别的日本……它是回忆、思索和想象的混合体,随着时间它渐渐流逝。我感觉我必须在它完全消失之前把它写下来。”

对于石黑一雄来说,个人身份对他早期的小说创作无疑是有很大影响的。尽管石黑一雄一直反对外界将他归结为离散作家或者移民作家,强调自己更多地关注国际性问题,否认自己的归属问题,但是就其早期的这两部作品而言,其中不乏对日本族裔的关注和呈现日本文化的影子。所以,《远山淡影》和《浮世画家》既有作家个人身份的一种烙印,又表现出作家渴望摆脱身份限制、追逐一种更加宏远的叙述风格。细读文本,人们可以发现,石黑一雄的早期作品《远山淡影》和《浮世画家》具有相同的历史背景,都受到作家移民身份的影响,映射出其个人身份。本文旨在探讨石黑一雄作为一位移民作家,如何不局限于自己的身份特征,实现自己追求的国际化写作。

一、叙述上的文化空间多元性

石黑一雄的作品《远山淡影》描写的是一位日本女性悦子移民英国生活的故事。作者通过以一种独特的叙述方式,把悦子与景子母女化成佐知子和万里子母女,描述了她们的艰苦生活。叙事空间出现了三个地方:悦子现在的居住地英国、悦子曾经的故乡战后被美军占领的长崎和佐知子向往的美国。值得注意的是,悦子个人悲伤难以治愈的主要原因是女儿景子的自杀,虽然石黑一雄在作品中没有直接描写景子的死因,但是人们从悦子的回忆中和景子在英国的生活状态就可以推测出来。

景子对自己的移民身份是难以适应的。景子在移民英国后,家庭生活状况很少被人注意,这个移民后重新组建的家庭有悦子和一位英国丈夫,以及悦子和英国丈夫所生的女儿妮基。小说中不止一次暗示景子和这个家庭难以融合,景子的身份十分尴尬。同样,和景子具有相同移民身份的悦子,她虽然带着景子移民到英国,但是在融入新生活方面也存在问题,悦子和公公(悦子英国丈夫的父亲)难以相容。移民身份让悦子和景子在融入新生活方面都存在难以逾越的障碍,这种障碍体现了东西方异质文化的差异和移民族裔在突破文化差异上的艰难。石黑一雄的作品《远山淡影》就表现了这种多元的文化空间上,个人身份难以实现跨越,移民在新的国家难以找到文化归属感。

另一部亦与日本相关的小说《浮世画家》,描写一个老画家回顾、审视自己一生,涉及战前与战后的日本、极端民族化、军国主义思想等问题。作品集中展现了以小野增二、节子和仙子、一郎为代表的祖孙三代人。小野增二作为作品的主人公,他是一个经历了动荡年代的画家,也是一个极为典型的日本艺术家形象,崇尚武士道精神。与典型的受战前和战时日本思想文化影响的小野增二不同的是作品多次出现并被着重刻画的一郎,一郎可以说是战后深刻受到西方文化影响的典型代表,这个生机勃勃的孩童形象体现了新一代日本人深受西方文化影响。这部作品主要通过主人公小野增二的回忆来展现二战前后日本民族对于战争的态度,小野增二和其身边的一群普通民众在战后如何开启新生活,这种叙述空间正是石黑一雄个人身份在其早期创作中的一种呈现。

通过这两部作品不难看出,早期石黑一雄对战后日本民族的生存状态是十分关切的,在《浮世画家》的扉页,石黑一雄写道“献给我的父母”,这也是和其个人身份与个人经历息息相关的。石黑一雄是一位移民作家,如研究者所说,他是亚裔作家中少数不以移民背景或文化差异作为主要创作题材的作者,但是其作品叙述还是存在明显的文化空间多元性。

二、客观中立的记忆式书写

英国批评家布莱德·布雷认为,石黑一雄的小说大多涉及重大历史事件,但是表现方式都是十分含蓄和间接的,石黑一雄擅长以特定时刻为背景,并以普通人为视角来叙述作品。《远山淡影》中的大部分回忆发生在战后的长崎,《浮世画家》叙述的时间设定在战争刚刚结束后的日本,二者虽然没有正面描写这些历史,但这些重大事件带来的阴影和创痛是通过主人公的叙述侧面表现出来的。而这些普通人的个人创伤,恰好折射了其民族的创伤历史。石黑一雄的小说在社会变革中表现出集体与个人记忆之间的矛盾和冲突,他更加关注某些特定历史时期对个人的影响而不仅仅是历史时期本身,这种回忆式和个人化的关注,非常中立地表达了石黑一雄对待重大历史事件的态度。

在《远山淡影》中,石黑一雄十分冷静,跳脱出大的历史语境,关注悦子作为一个普通女人如何在战后寻求自己新的生活希望。而在《浮世画家》中,石黑一雄又通过小野增二展现战后日本民族对待二战历史态度的转变,人物角色的塑造并没有自己主观的批评或谴责。所以,石黑一雄对待这些重大历史事件,并非探讨其价值或站在某一政治立场予以评价,相反的是,更加客观地关注其中普通人的生存状态。在对待重大历史事件时,石黑一雄从普通人的视角出发,以那些亲身经历过重要历史事件的人的经历、感受作为挖掘的蓝本,以个人的记忆这一独特视角进行历史性的回顾,却没有表达自身对历史的一家之言。相反,作家更加超前地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与立场上,跳脱个人身份的限制,更具人文关怀地表现对个人生命的尊重。

这种借助个人回忆塑造故事的手法原本应该带有强烈的个人感情色彩,但是在石黑一雄的作品中,这种书写方式表现出一种含蓄和间接的效果。这种含蓄和间接恰好是石黑一雄个人身份独特之处的强烈体现。他五岁离开日本前往英国,这种来自日本却不属于日本的身份刚好使他能够跳脱出历史的语境,保持一种清晰、独立的旁观者视角,并且客观稳定地展现在早期的作品之中。

三、彰显国际化的主题

石黑一雄具有独特的个人身份,其早期作品不仅关注战后日本民族的命运,还关注整个人类命运。有记者曾向他提问:“您的若干部小说结尾具有淡淡的救赎色彩,尽管其中的人物还极度脆弱和伤感。您选择这样结束你的故事有什么原因吗?”石黑一雄回答道:“人生短暂,若一步走错则可能全盘皆输:这一认识是令人辛酸的。然而,那些犯下的错误可以让后代有所收获,这一点至少能让人从中感到安慰。这是那样一种辛酸,那样一种情感,受挫却依然寻找理由让自己感受某种乐观因素,这就是我小说的结尾一贯的基调。作为作家,我认为在某种程度上,人在真正的绝境中挖掘希望的能力既非常悲怆又相当崇高。我是说,人们在困境中寻求勇气是何等的令人惊奇。”

石黑一雄的两部早期作品表现出对战后日本重建的希盼,描写这些在重大历史事件中艰难生存下来的普通人竭力重建自我、从创伤中走出。这两部作品中的人在悔恨、内疚的心理重压下竭力寻求尊严,体现出极大的勇气。这种历史事件对人物心理的影响或人物对世界的感受才是他国际化创作的重点,石黑一雄总是在最后给予作品中的人和读者希望。他通过人物的情感剧变来试图表现人物在生存绝境中的不懈努力,这种理想主义的书写是超越种族和国家界限的,使得所有读者都能够产生情感共鸣。作家能够表现出一种超越某一民族身份限制的主题思想,使其作品带给所有人以归属、认同、共鸣。虽然这两部作品的取材、叙述空间都和其身份相关,但是这种客观中立的记忆式书写和主题情感的普遍性折射出一种人文主义的理性关怀,已开始体现出作家作品的国际性。

笔者认为,《远山淡影》和《浮世画家》通过文本叙述表现出文化空间的多元性并采用客观中立的记忆式书写方式,折射出石黑一雄早年创作的个人身份特征,同时也开始显露石黑一雄国际化写作的个人追求。

(中国传媒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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