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刮痧》中的语码转换与语用身份建构
2019-07-17高娜
高娜
摘 要: 语用身份是一种在线的临时身份,具有动态选择性。根据Tracy对话语实践的分类,语言选择作为会话的组成要素会定型相应身份。本文通过分析电影《刮痧》中主人公的言语趋异性和言语趋同性语码转换,发现语码转换作为一种特殊的语言选择,可以构建交际者的三种语用身份:可变性语用身份、功能性语用身份及协商性语用身份,成为交际者可调配的语用资源和语言策略。言语趋同语码转换策略建构的语用身份融合了不同的语言文化,趋异策略建构的语用身份会凸显其中一种语言文化。
关键词: 言语趋同 言语趋异 语码转换 语用身份 《刮痧》
引言
《刮痧》由郑晓龙执导,于2001年上映。讲述了华裔许大同实现“美国梦”后却因许父为孙“刮痧”陷入官司。所幸最终“刮痧”为美国法律接受,他也得以与家人团聚。电影一经上映,便引发研究热潮。许多学者从东西方文化、价值观、对外汉语教学及文化身份等方面研究,霍米·巴巴的文化身份观被多次运用。但是迄今为止鲜有学者对影片中的中文、英文的转换及主人公的语用身份进行研究。How and Giles提出言语适应理论(speech accommodation theory),认为交际者会通过言语趋同、言语趋异和语言维持策略选择身份,本文拟从言语趋同和言语趋异语码转换策略入手,研究交际者的语用身份建构。
本文首先分别介绍语码转换与语用身份建构,然后结合具体语料分析《刮痧》中言语趋同、言语趋异语码转换如何建构语用身份,最后做出总结。
1.语码转换
语码(code)指人们用于交际的符号系统,Gardner-Chloros把语码看作一个“概括性术语”(umbrella term),指某种语言、语言变体及方言等(2009)。语码可以凸显说话人的社会文化身份,呈现其所在语言社团的社会文化特点,在一些情况下,转换和混用都与说话者身份的选择和改变密切相关(刘承宇,吴玲丽,2011)。语码转换(Code Switching, CS)发生于双语或多语交际者中,是一种话语策略,可以用于建立、跨越及破坏群体间的界限,创建、激发和改变人际关系(Gai, 1988)。自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以来,语码转换得到了国内外诸多学者的关注,但一直是社会语言学的研究范畴,近年来有学者从认知语言学、心理语言学、语用学等不同视角探究语码转换的人际、社会、情感等功能与相应的动因;宏观上语言与身份的关系,包括社会身份、民族身份等。
2.语用身份及其建构
身份(identity)是当前人文社科的研究热点(陈新仁,2013)。根据Stryker,身份是一个社会学概念,指人的个体属性和社会属性,如性别、年龄、职位、出身等,或在社会中承担的责任及扮演的角色(1987)。随着研究的深入,学者们对于身份有了新的理解,认为身份不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具有动态顺应性(Verschueren 2000)。陈新仁从语用学研究身份提出语用身份(pragmatic identity)。“语用身份是特定的社会身份在语言交际语境中的实际体现、运用甚至虚构”。(陈新仁,2013)语用身份可从两个角度理解,听话人角度和说话人角度,前者指在理解话语时选择的身份,后者指说话时选择的身份及话语中提及的身份,这些身份如同资源一样,被交际者在需要时取来“用”,具有动态顺应性,具体表现为可变性、功能性和商讨性(陈新仁,2013; 袁周敏,2014)。本文接下来从语码转换角度分析《刮痧》中主人公可变性、功能性及商讨性语用身份。
2.1 可变性语用身份
可变性体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交际者自身有多重身份,另一个是体现身份的语言资源有多样性,交际者可调用不同身份进行交际(袁周敏,2014)。
2.2功能性语用身份
交际者会根据需要有意识的调用语用资源,有时会夸大自我的身份,调用不符合自己身份的语用资源达到目的。
2.3商讨性语用身份
费孝通指出“社会并不是个人的集合体,而是身份的结构”(1998:143),可以说,身份是社会结构的基本要素,不同个体在社会中的不同身份构成了完整的社会结构。换言之,身份是在特定语境的社会交往中互动构建的(袁周敏,2014)。
3.语码转换和语用身份建构
为了凸显身份或拉近与他人的距离,交际者在言语交际中选择语码转换,包括言语趋同和言语趋异语码转换,在具体语码转换中建构不同的语用身份。
3.1言语趋同与语用身份建构
为了拉近社会和心理距离,保证交际顺利进行,说话者有意在言语风格上与听话人接近、趋同,从而建构友好、亲切等语用身份。如下列所示:
Kunlan: Welcome the big time, my friend!
许大同:This is my dad. 爸,这是昆兰。他是我老板,也是我最好的朋友。(1)
Kunlan: Hello, its great to meet you sir. You know your son is quite a big star!
许父:他说什么?
许大同:他夸我呢!(2)
许大同:My dad is saying you should give me a raise.(3)
许的父亲来到美国参加许的颁奖典礼,Kunlan作为许的老板和朋友出门迎接。(1)中许分别用中英文向父亲和Kunlan介绍彼此,构建的是可变性语用身份:许父的儿子,昆兰的员工和朋友。(2)中许向许父解释Kunlan的话语,建构的是协商性语用身份:颇受朋友和老板赏识的人;许把父亲“他说什么”翻译成(3),是一种不对等的翻译,他以父亲之口提加薪之事,当然此处不一定真的要求加薪,只是中国人习惯性地开玩笑及“中国式”幽默,所以此处实则建构了许的功能性语用身份:和外国老板开“中國式”玩笑的中国员工。
許大同:Daddy was wrong to hit you toady. Daddy sorry!
丹尼斯:You never hit me. For daddy hitting kids are not good daddies. Im sitting with grandpa today.
许大同:Oh...
许爸:这小家伙怎么坐这儿来了?
许大同:他说今天我打他,他现在不理我了。(4)
许爸:嘿嘿,小家伙,那么小心眼啊,还能跟爸爸记仇吗,啊?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成材。
丹尼斯:What was grandpa saying?
许大同:Grandpa said that daddy hits you for your own good, because daddy loves you!(5)
丹尼斯埋怨许白天时当着众人面打自己,面对许的道歉时说打孩子的爸爸不是好爸爸,便坐到许父旁边。许父问怎么回事,(4)中许解释道因为自己今天打了丹尼斯,丹尼斯不理自己了,建构了协商性语用身份:打了孩子然后被孩子埋怨的爸爸,同时看出他是个尊重和包容孩子的父亲,在某种程度上他的教育方式受到了美国大环境的影响。许父用中文对丹尼斯一番安慰和教育,许在(5)中向丹尼斯解释许父的话语,告诉他打他是为他好,是爱他,这句话看似是对许父言语的翻译,实则蕴含着许的“中国式”爸爸思维,建构了许的功能性语用身份:用“中国式”教育方式爱孩子的爸爸。
分析发现,许在交际中担任着语言的桥梁,在趋同的语码转换中建构的语用身份如下:可变性语用身份:许父的儿子,昆兰的员工和朋友;功能性语用身份:和老板开“中国式”玩笑的中国员工及用“中国式”教育方式爱孩子的爸爸;协商性语用身份:颇受朋友和老板赏识的人,受美国家庭教育影响的爸爸,爱孩子、尊重和包容孩子。
3.2 言语趋异与语用身份建构
为了区别自己与听话人的身份,说话人使用不同的语体或言语风格以增加彼此的距离和差异,建构独立、不合群等的语用身份。如下例所示:
霍尔威兹法官: Did you do this Guasha to your son yourself? Mr Xu?
许大同:Yes, I did myself. (6)
简宁:No, it wasnt him.
许大同:简宁,别乱说,别忘了,我们现在正在替爸爸办绿卡。(7)
第二次听证会上,法官询问许是否给他的孩子丹尼斯做了刮痧,(6)中许用英文说是他做的,当简宁否认时,许立刻用中文阻止她,并且警告她别乱说。在听证会上必须说法官听得懂的语言,即英语,但是为了不让法官知道他要说的话,许故意用法官听不懂的语言即中文与简宁对话,这种趋异的语码转换划分了自己和简宁与在场其他人的界限——中国人与外国人,凸显了其中国人的身份,同时与简宁的对话中也建构了许的可变性语用身份:孝顺的儿子,中国人。
广慈医院护士:And after explaining everything that was happening, he had no regard for the life of the child whatsoever. He said to save the wife, not the child.
许大同:Hey, that is just common sense. 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 Your honor, I mean, if my wife lives, we can always have more children. But if she dies...(8)
该场景发生在第二次听证会上,广慈医院的护士被当做证人传唤到听证会上。护士向法官陈述5年前许怀孕的妻子情况紧急,许说保大人,不保小孩,在她看来许就是不顾小孩的死活。许为了更好、更快、更准确地反驳该护士的话,在英语中穿插了中国的成语,又用英文作为解释,可以看出这句成语不是许有意而为,但是在听众尤其是法官看来,这种语码转换就是言语趋异语码转换,因为它加大了受话人与说话人的距离,区分了说英语群体与不说英语群体,构建了许不是美国人,而是有文化、明事理的中国人的功能性语用身份。
在以上三个场景中,许在交际需要的时候便用到中文进行言语趋异性语码转换,这种转换“标记”着许中国人的身份,但同时在具体语境中会建构不同的语用身份,可变性语用身份:孝顺的儿子,中国人;功能性语用身份:不是美国人,而是有文化、明事理、具有中国逻辑的中国人。
4.总结
分析发现言语趋同语码转换和言语趋异语码转换是可以为说话人建构语用身份的,前者建构的语用身份常常会体现两种或者多种语言代表的文化和价值观,是文化融合的结果,具有多样性;后者说话者会在有意或者无意中凸显自己的民族身份,建构的语用身份常常与民族身份紧密相关,它是不同文化冲突的结果,具有单一性。
本文只选择了《刮痧》中的4个场景分析,语料相对不足,所以分析不是特别成熟。
参考文献:
[1]Gardner-C, Penelope. Code-Switching[M]. Cambridge:Cambridge Press,2009.
[2]Gal, S.. The Political Economy of Code Choice[M]. In Heller,1988.
[3]陈新仁.语用身份:动态选择与话语建构[J].外语研究,2013(4):27-31.
[4]费孝通.乡体中国生育制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143.
[5]刘承宇,吴玲丽.语码转换与民族身份的建构[J].外语学刊,2011(3):102.
[6]袁周敏.语用身份建构的动态顺应性分析[J].外语教学,2014(5):3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