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外国记者与中国革命的不解之缘
2019-07-17文/尹恒
文/尹 恒
上世纪的三四十年代,先后有数十位外国记者进入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红色革命根据地进行报道,正是由于这些记者不断深入地探寻,红色中国的真相才得以展现于世界面前,许多可歌可泣的抗日壮举才得以为世人所知
蒋介石集团自1927年发动反革命政变后,就一直把中国共产党和中国工农红军看成主要对手,利用其掌握的各种宣传工具,极力鼓噪、肆意歪曲中国共产党的形象。十年间,各种污化、造谣之词甚嚣尘上,不绝于耳。让人感到,共产党建立的红色政权无异于是洪水猛兽,使人望而却步。然而,一个不争的事实是,早已呈现燎原之势的中国红色政权并没有因残酷的国民党军队围剿而消亡,也没有在各种舆论的压迫下偃旗息鼓。相反,他们在黑暗夹缝中顽强生存,在各界质疑声中不断壮大。尤其是经历了举世闻名的两万五千里长征,三军汇聚到延安之后,中国的红色政权更是在一片“攘外必先安内”的氛围中,绽放出一朵救亡图存、争取民族独立与自由解放的迎风傲立之花。
一方面是被大肆渲染了的妖魔化的形象,另一方面则是抵御外侮、坚决抗日的呼声;一方面是不断传来的剿灭“喜讯”,另一方面则是英勇不屈的战斗枪声。这种宣传与事实上的完全背离,各种杂音喧嚣的不合情理,必然会引起具有独立思考的人、甚至是外国人的深思。一切愿意追求事实真相的人,都会自觉或不自觉地疑问,处于蛮荒之地的红色政权究竟是什么性质的政权?它有哪些基本特征?它的存在真的会像国民党舆论描述的那样不堪么?它为什么会在这么严酷的环境中生存?又怎么会在自己的发展都面临极大困难的情况下,却敢于承担拯救民族危亡的历史使命呢?要想解开个中的谜团,既然国民党的舆论已不可信,那就只有一种途径,到延安去,到苏区去,用自己亲历的所见所闻得出结论!
不过,此时到延安并不容易。长期的恶意宣传,新闻封锁,加之不断加码的高压统治和军事威逼,使国统区的人们常年心怀忌惮,惶恐不安,根本不敢、也无法随意越雷池一步。但寻根探源、追求真相的动因,又驱使那些正直的人们愿意拨云散雾,不辞艰险。抗日战争爆发前后,是来华外国记者最为活跃的时期,这其中,以埃德加·斯诺、海伦·斯诺、艾格尼斯·史沫特莱为代表的一批外国记者首先冲破重重阻力,来到革命根据地,为国统区的人们乃至整个世界揭开了中国红色政权不为人知的面纱,红色中国的真相也才得以展现在世人面前。
红色革命根据地探访的第一人是美国人埃德加·斯诺(1905-1972)。作为《密勒氏评论报》与《芝加哥论坛报》的记者,埃德加·斯诺于1928年6月来到中国。几年间,斯诺走遍了中国东北、华北、华中、华南、台湾等大部分地区,对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中国状况,进行了大量报道。
1936年4、5月间,宋庆龄从上海党组织处得到陕北发来的密电,请她协助邀请一位西方友好记者到陕北访问。宋庆龄安排斯诺于6月3日带着中共华北局负责人刘少奇授权柯庆施起草的介绍信,乘火车从北京到达西安。7日到达延安,9日到达安塞,进入苏区,见到了周恩来。经过两天讨论,周恩来为他拟定了一个历时92天的苏区访问计划。之后,斯诺先后到保安(今志丹县)、甘肃、宁夏西征前线等地采访,9月22日回到保安。从23日开始,斯诺与毛泽东畅谈了十几个日夜,给毛泽东拍摄了著名的戴红军帽的照片。
10月中旬,斯诺带着十多本笔记本和数百个胶卷离开了苏区。11月初,在美国大使馆举行的中外记者招待会上,介绍了苏区的见闻,展示了照片和记录电影。上海《密勒氏评论报》发表了斯诺与毛泽东的长篇谈话。1937年,斯诺完成并出版了英文版《红星照耀中国》一书。1938年2月,该书翻译成中文版后,书名定为《西行漫记》。
书中,斯诺探求了中国革命发生的背景、发展的原因,客观公正地讲述了中国共产党的崛起经过。他认为,正是因为中国共产党的宣传和领导,才使穷人和受压迫者对国家、社会和个人有了新的理念和认识,有了必须行动起来的新的信念。与此同时,他对长征表达了钦佩之情,称赞长征是一部英雄史诗,断言长征实际上是一场战略撤退,是现代史上的无与伦比的一次远征。
《红星照耀中国》的另一魅力,在于向世人描绘了中国共产党人和红军战士坚韧不拔、英勇卓绝的伟大斗争,以及他们的领袖人物的伟大而平凡的精神风貌。同时,他看到了隐藏在亿万劳动人民身上的力量,对普通中国百姓尤其是农民即将在历史创造中发挥的重要作用作出了正确的预言,并断言中国的未来就掌握在他们手中。
这本书一经上市就引起了轰动,世界舆论普遍认为这是一个杰作,标志着西方认识中国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中译本发行后,也对中国青年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无数青年人正是读了埃德加·斯诺的《红星照耀中国》才奔赴延安,投身革命的洪流之中。
海伦·斯诺是另一个到达陕甘宁边区的外国记者。她是埃德加·斯诺的前妻,笔名尼姆·韦尔斯,1931年8月来到上海,任美国驻上海领事馆秘书。斯诺到达苏区后,海伦也来到西安,采访了张学良,并准备前往苏区。后因故返回北平,发表了与张学良的谈话,即《宁可要红军,不要日本人,中国将军要团结》。
斯诺回到北平后,夫妇俩开始讨论如何将从陕北带回的一大堆宝贵的照片与文字资料,尤其是毛泽东本人珍藏了多年的早期照,将它们整理出版介绍给世界。斯诺非常遗憾没有来得及见到朱德等其他一些杰出的红军将领。他认为朱毛两者不应该分离。海伦为了实现斯诺的心愿,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到达苏区采访,将斯诺没来得及访问的人物采访回来!
1937年5月3日,海伦到达延安。在延安,海伦与毛泽东、周恩来多次交谈。随后又见到了朱德、贺龙、徐向前、刘少奇等60多位党和红军的领导干部。“七七事变”后,海伦要求赴抗日前线采访,8月19日,毛泽东亲笔给任弼时、邓小平写信,介绍海伦,但因情况变化,海伦未能见到任弼时和邓小平。
在延安近5个月的时间里,海伦收集了丈夫在保安未能采访到的红军领导人的情况,其中包括朱德本人以及斯诺离开苏区后与中共红军胜利会师的红二、四方面军的指挥员。她采访了不下65位有名有姓的人物,还为其中的34人写了小传,特别是同毛泽东进行了5次难忘的长谈,并以较大的篇幅介绍了中国妇女与革命。她的采访,不仅大大充实了丈夫正在撰写、修订的《红星照耀中国》(又名《西行漫记》),而且还写成了堪与《西行漫记》相媲美的姐妹篇《红色中国内幕》(又名《续西行漫记》)。
另一位来苏区进行采访的是著名的美国女记者艾格尼斯·史沫特莱(1890-1950)。1937年1月,史沫特莱经三原、云阳前往延安,途中访问了贺龙、彭德怀,于当月下旬到达延安,采访了毛泽东、朱德等人。3月16日,延安《新中华》刊登了史沫特莱采访毛泽东关于中日问题与西安事变的谈话。她与毛泽东联名致函美国总统罗斯福,促成了白求恩的中国之行;与朱德致信印度尼赫鲁,促成了印度援华医疗队来华。她还向上海的十多位最有权威的外国记者写信,邀请他们访问延安,伊尔·黎夫、维克托·盖因等一批外国记者冲破封锁,到达了延安。
1937年“七七事变”后,红军改编为八路军开赴抗日前线,史沫特莱中断了《朱德传》的写作,1938年1月4日,史沫特莱结束了一年又7个月的根据地生活,离开了八路军总部,经郑州前往武汉。史沫特莱的主要著作有《伟大的道路:朱德的生平和时代》《大地的女儿》《中国在反击》等。
1939年1月,国民党五届五中全会决定“溶共”“限共”“防共”方针后,严密封锁抗日根据地,禁止记者访问,还大肆造谣污蔑共产党和八路军,之后采访有所中断。1944年初,反法西斯战争转入战略反攻,为了了解敌后战场情况,美国提出派记者到延安访问,在强大压力下,蒋介石同意了采访要求。
6月10日,朱德会见了前来延安的中外记者参观团,介绍了八路军和敌后根据地的情况。12日下午,毛泽东接见了记者团,回答了记者的提问。从13日开始,记者团在延安进行访问,在延安停留了一个月,访问了朱德、周恩来、刘少奇等领导人和各阶层人事,参加了在延安举行的各种群众集会,斯坦因、福尔曼等人在会上发表了演讲。
除了上述3位外国记者及中外记者团采访延安以外,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还有其他6位外国记者先后到达苏区。有唯一一个以第一手材料报道“西安事变”专著的詹姆斯·贝特兰,他也是第一个到达延安的英联邦国家记者;《大美晚报》记者杰克·贝尔登,他拍摄了大量新四军战斗生活的照片;《新苏黎世报》记者瓦尔特·博斯哈德;美国海军陆战队军官埃文斯·福代斯·卡尔逊,他以自身经历写成《中国的双星》一书;苏联《消息报》特派记者罗曼·卡尔曼,他的镜头记录下了日寇疯狂轰炸、武汉大撤退、长沙大火等影像,他将拍摄的影片资料剪辑成《战斗中的中国》一片;犹太裔《太平洋事务》月刊记者汉斯·希伯,他是第一个牺牲于中国的外国记者,永远地埋葬在了沂蒙山区;还有向全世界披露“皖南事变”真相的美国记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的著名论断就是经她报道后被广泛传播的。
毛泽东说:“中国人民需要有自己的朋友,应当记住自己的朋友,而不要忘记他们。”抗战时期,这些访问中国革命根据地的外国记者正是这样一批中国人民应当记住的朋友。正是这些外国记者,打破了国民党对抗日根据地的封锁,利用各种途径走向抗日最前线和各个抗日根据地,在追寻中共足迹过程中探究中国革命的真相。他们用手中的笔和镜头,从不同视角将清贫而廉洁的共产党员、装备低劣却始终奋战在民族解放第一线的人民军队呈现在世人面前。在他们眼里,延安的共产党人“不是一般的中国人,他们是新中国的人”。正是由于他们不断深入地探寻,红色中国的真相才得以展现于世界面前,许许多多可歌可泣的抗日壮举才得以为世人所知晓。通过他们的眼睛,世界看到了平凡而伟大的革命领袖、英勇无畏的革命战士以及百折不挠的中国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