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春图》：游兴千载，春山如笑

荷衣蕙带

画栋飞甍的北宋皇宫内，宋徽宗又拿出新近得到的《平复帖》赏玩了一番，然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 “若是能得到《游春图》，将它与《平复帖》-起收藏，才是平生大快事。”恭立一旁的太子听到这话，记在心里，回府后立刻动用了大量人力开始寻找。三个月后，太子终于以重金在一家古玩店购到《游春图》，呈献给了宋徽宗。异常欢喜的宋徽宗不仅在画上加盖了双龙印玺，还在右侧题写了“展子虔游春图”六个瘦金体字。

《游春图》是隋代画家展子虔传世的唯一画作，也是青绿山水的开山之作。同时，它还是现存最早的卷轴画，被称为“天下第一画卷”“国宝中的国宝”。其上的每一笔点虱（du），每一痕皴染都隐匿着千年的风雅和神秘，若是随着画卷里的笔墨，沿时光之河逆流而上，追寻一下被誉为“唐画之祖”的笔墨芳华，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游春图》画中青山耸峙，翠岫葱茏，堤岸逶迤，春水融融，泛舟的仕女，策马的游人散落其间，虽然人物细小，却动态自然，显露出画家深厚的艺术修养，可以看出是一幅非常成熟的作品，应该是展子虔中晚年的画作。

时光无情，从不为谁停留，作画的人早已离去，唯有这幅《游春图》在人间流传。南宋时，它落入奸相贾似道手中.之后又被元成宗之姊鲁国大长公主收藏，明初入内府。此画虽几经易手，却始终流传有序。

到了清朝，这幅画又流入清内府，直到1924年10月，溥仪被逐出紫禁城。这幅画又随着他来到长春，存放在小白楼。1945年8月日本投降，仓皇出逃的溥仪没有来得及携带这批珍宝。无人看管的小白楼被哄抢一空，这幅《游春图》又流落到了民间。不久，这些珍宝又陆续现身北京，其中就有《游春图》。

1946年，北京某知名装裱店老板马霁川得到了《游春图》，并准备通过沪商卖给外国人。从朋友处得知这一消息的著名收藏鉴赏家张伯驹连忙跑去找马霁川联系购买，却被索要了800两黄金。当时北京买一个四合院也不过五两黄金，面对这样的天文数字，即便是民国四公子之一的张伯驹也无力支付。

为了不使国宝流落国外，张伯驹一面对马霁川晓以大义，一面到故宫博物院报告院长，建议院方收购此画。而院长以院方经费不足无力收购作为回应。无奈之下，张伯驹又请两位朋友去找马霁川疏通，最终商议以200两黄金的价格购买。虽然这个价格仍然远远超出了张伯驹的承受能力范围，但他还是特别欣喜，连连说：“我感谢您，我代表我们的子孙后代感谢您。”

为了凑齐这200两黄金，张伯驹毫不犹豫地卖了居住的豪宅，得到130多两黄金。但这远远不够，妻子为了支持他保护国宝，变卖了所有首饰，又东拼西凑借了一些还是没有凑够，不过，卖方答应张伯驹可以先将此画拿走，余款随后补齐。

一幅《游春图》让原本的豪门巨富变得一贫如洗，张伯驹对此却不以为意，他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就像当年宋徽宗一样，张伯驹的手中也有了《平复帖》和《游春图》书画双璧，这也是生平一大快事。

因为这幅《游春图》，张伯驹将自己的住所改名为“展春园”，并为自己起了一个“游春主人”的号。他还写了一本书《丛碧书画录》将他生平的收藏一一记录。如果他的收藏行为仅止于此，那他也不过是一个醉心古玩的痴人，但他并不是这样的人，相反，他的收藏起于爱好，却终于保护文物不外流为己任。

他爱这些宝贝，甚至不惜生命，当年匪徒绑架他时，他掷地有声地说： “宁死魔窟，绝不许变卖家藏。”同样是他，却在新中国成立后将最心爱的《游春图》，还有唐伯虎的《三美图》等一批文物捐献给了国家。他让世人明白，最好的收藏，不为拥有，不为私享，只是想让珍宝在它最应该展示的地方。

1400余年的光阴流转，曾经短暂拥有过《游春图》的人纵使数不胜数，而真正能成为它的主人的唯有展子虔和张伯驹。他们两人一个裁景入画，开创了山水画科，是国宝的创造者;一个倾家护宝，为子孙后代将山水第一画卷留在了故土，是国宝的守护者。《游春图》有了他们两人才能画里山水依旧，春山如笑，年年返青。

2012年2期《百家讲坛》（蓝版）精彩看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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