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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人生哪有容易二字

2019-07-16物道

百家讲坛 2019年3期
关键词:老白长恨歌乐天

物道

我叫白居易,字乐天,是一个在京都长安漂泊的“京漂”。我租了整整20年房子,才在50岁时买到人生第一套房。而我的偶像杜甫居无定所,一刮风下雨,茅屋顶就嗖一声被吹走,他天天哭道:“怎样才能买到千万间大房子,来庇护我们这些可怜贫穷的读书人啊?”

是啊!从古到今,房价饶过谁?它像风筝的线,拉扯着“京漂”们进进出出。

长安从不缺故事,也不缺人。但如果不知道自己想做个什么样的人,终会随波逐流,变成万千劳碌生命中的一个,在繁华与庸俗中耗尽一生。所以这次,我们不聊唐诗,只聊我起起落落的京漂路。

男人可以没钱,但不能没才华。

公元762年,李白离开了。公元770年,杜甫离开了。唐诗的屋宇少了顶梁柱,我知道,我该来了。那时,安史之乱已过去9年,盛唐不再。我知道,我要挽救大唐的颓势,写尽这世间的真相。

16岁时,我拿着几首诗来到了长安,拜访文坛大佬顾况。他当时名气大,一般后辈见不到。最初他见到我也一脸不屑,还调侃我的名字: “小老弟,帝都物价贵得很,想居住下来不太容易啊。”“是是是,您说的是。”我表面毕恭毕敬,心里却碎碎念: “长安是你家开的啊?”顾况一边说一边随意翻着我写的诗,直到翻到那首《赋得古草原送别》,他惊为天人,说: “兄弟,大才呀,你买一环内的房子都不成问题。”

现实把脸打得啪啪响,他只猜中了开头,没猜中结尾——我是有大才,但没买到一环的房子。顾况是大V,经过他点赞后,我的诗在长安也小有名气,不是我吹,我的诗可以当钱花。因为在唐朝,没有什么事是一首诗解决不了的。

有一年夏天,长安城酷热难当。我肩挑箩筐,出门买冰,走到冰窖坊前,喊道: “老板给我来块冰。”老板头都不抬: “所有的冰都被大人物高价预订了,没了。”我叹口气,转身欲走,突然听到: “哎哟,原来是写‘离离原上草的白居易呀!白公子,有冰,有冰,用完了再来取哟,不要钱的。”不一会儿,我的箩筐里就装满了冰块。

那是我第一次来长安,孑然一身,凭借诗才与梦想,斗胆闯入这繁复的世间。

住着租的房子,做着天大的梦。

29岁时,我再一次来到长安担任校书郎,一个体制内的小编辑。作为一名“京漂”,我开始了漫长的租房生涯。

我第一次租的房子在三环东城角的常乐坊小区。虽然租金很贵,但离上班地点近,我不会迟到。在唐朝,你上班迟到扣工资不说,还要挨板子,严重的甚至要坐牢。作为职场小白,我兢兢业业,加班加点。那时,官场还没对我露出它残忍的—面。

三年后,因为做得不错,我可以通过考试升职。我搬到永崇坊华阳观,那里安静,适合复习。房子是租来的,生活也很苦,但不能忘记梦想:我是要拯救唐诗的人。有时,我爱到处闲逛,想不到,竟逛出了我人生最引以为傲的诗《长恨歌》。

有一回,我与王质夫去仙游寺玩耍,听人说,50年前唐明皇与杨贵妃逃亡时经过此处。王质夫说: “老白,这样的爱情故事要是消失就真的太可惜了,得找个天才来写,要不你试试?”李白有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好诗,我是大写的服气。但,我想超越李白!

动笔后,我先嘲讽皇帝好色,荒废工作,“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但慢慢地,我的心突然被击中了。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写完此句, 《长恨歌》已不单是写他们的故事。我写的是人世间的真情,是每个人心中那个不可磨灭的回忆。

我因《长恨歌》名声大震,终于住进了市中心的昭国坊,不久又升为左拾遗,一个可以光明正大挑老板毛病的职位,我信心满满,发誓要用一张嘴、一支笔改变世界。

从此,我迎来京漂生涯的高光时刻,官场就在这时撕开了它和蔼的面具。

要么孤独,要么庸俗。

大唐宦官乱政很严重,连老板都怕他们。搞得人人自危,没人敢讲真话。有一回打仗,老板放着名将不用,让宦官带兵。我多次打报告,他都不听,还暗地里跟人說: “白居易这小子,是我给他发粮的,他居然这样怼我!”最后宦官搞得军队人心离散,打了十个月,败了十个月。

敢言是有代价的,终于,在我44岁时,我付出了代价。

公元815年六月的一天,我早早去上班,发现马路牙子上有个人尸首分离,走近一看,居然是铁血宰相武元衡。我颤颤地来到朝廷,偌大的宫殿寂静无声。谁都知道幕后主使是李师道,因为武元衡削藩碰了他的利益,可为了自保,无人发声。

那时,我已不是左拾遗,不能上谏了。但我宁愿葬身鱼腹,与鸟兽同群,也不愿意与这些畏缩之辈共事。我第一个站了出来,义愤填膺地说:“皇上,宰相街头遇害是国耻,我请求您马上严查凶手。”大厅好似炸开了锅,大家七嘴八舌说,“白居易多管闲事” “一个小官这么嘚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被人用稀里糊涂的罪名摆了一道,贬到九江当司马,一个空职。

我在京漂路上,从做自己开始,也因做自己而结束。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我从一线回到三线,一下子就放飞自我,夜夜笙歌。有天晚上,我来到江口送朋友,听到有人弹琵琶,琴声悲凉。打听后,原来是长安来的歌女,交谈后,她说起了少年盛名时,富二代争先恐后地追求自己,如今红颜老去,漂泊沉沦。

本来听琴声就够悲了,如今这遭遇更让我动容。被贬后,我安于平庸,后知后觉,此刻才突然有种理想破灭的感觉。我说: “姑娘,不如你再弹一曲吧,我给你写首《琵琶行》。”白大诗人为她写诗,她感动地又弹了一次,琴声有了点欢快感。可即便如此,在座的所有人还是哭了,如果说谁哭得最厉害,可能就是我江州司马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们本不相识,有共同的生命默契就够了,同样是漂泊的人,又何必相识呢?在人生这条路上,没有人能孤独走下去。

某天,我边听歌妓唱《琵琶行》,边优哉游哉地喝酒,众朋友调侃我:“老白,你这前半生,真是用实力证明了什么叫居易呀;但现在这花天酒地的,非常乐天啊。”“对对对,前半生居易,后半生乐天。”“人家老白这叫,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看来, “居易”和“乐天”是很多人拼尽全力才能过上的生活。毕竟人生除了变胖容易,没有哪件事是容易的。谁不是顶着生活的压力,负重前行。但只要还有英雄梦想,还在坚持做自己,就绝不会像被驯服的野兽那样,顺从而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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