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苇岸散文集《大地上的事情》中的生态伦理观
2019-07-15康洁
康洁
【摘 要】苇岸被誉为“大地之子”,这是由于他散文的表现方式、叙述角度、情感意蕴都有其独特性。本文通过探究他一生关注的“大地上的事情”,挖掘蕴含其中的关于人和土地的生态伦理观——土地道德,从而唤醒人们的环保意识。
【关键词】苇岸;《大地上的事情》;生态伦理观
中图分类号:I26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9)17-0215-02
苇岸,北京昌平人。1960年出生,1999年5月因病谢世。年仅39岁的他,只留下二十万字,代表作有诗歌《秋分》、散文集《太阳升起以后》、《大地上的事情》、文集《上帝之子》。本篇探讨的是他生前发表的散文集《大地上的事情》。在这部散文集中,苇岸以深沉的笔触,宽阔的博爱精神,简约明澈的艺术风格,描绘了欣欣向荣、朝气蓬勃的地球万象。书中布满了让人惊异的自然力量,也充溢着苇岸对人类为利益毁灭生态行径而发出的悲叹。苇岸呼吁人们践行土地道德,把保护生态环境作为自身责任与义务,用和善与谦逊的心灵对待土地。他的呼声振聋发聩,如歌如泣地诉说着崇尚土地的情怀。他试图保存的是现代文明进程中,不断消亡的田园牧歌的诗意和原始世界的爱与纯真。
一、互相尊重的生态共同体
在人类现有的道德观念中,道德描述的从来都是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相互关系,迄今为止还没有触及到人与土地,甚至人与动物、植物相互关系的领域。人与土地的关系仍然被牢牢禁锢在经济之中,土地不过是任人处置与挥霍的财富。而当今的社会,正如苇岸喜爱的诗人惠特曼所说的那样,大地慷慨地赠予人类自身的精华,可惜的是,人类反馈给大地的却是创伤与毁坏。随着生态环境的恶化、濒危物种的灭绝、土地城镇化引起的人地矛盾等等一系列尖锐问题的出现,道德延伸到如今的生态环境与物质文明,已经是迫在眉睫。
那么,何谓土地道德?苇岸在《大地上的事情(代序)》中说,人应该要有与万物风雨同舟、荣辱与共的灵魂。在他看来,大地上的一切存在的东西,空气、土壤、河流,包括那些无社会性的、无思维的、濒临灭绝的动物植物,都有其尊严。人类不应该是高高在上的统治者,而是应该正视自然,尊重土地、依偎土地、躬身土地——人类与土地之间是互相依存的关系,是平等的、共生的,处在恒常的交流状态。“土地道德”首倡者奥尔多·利奥波德的看法支撑着苇岸的想法,土地不仅仅代表土壤,还囊括了动物、植物、空气和水资源,“土地道德是要把人类从以土地征服者自居的角色,变成这个共同体中平等的一员和公民。”[1]这个观点传递出的是对人、对土地的尊重,也包括对整个生态共同体的尊敬。
苇岸深切地反思人类文明:我们不顾一切追求的高生活水平,是否值得牺牲生态环境以及脆弱的生命?能有机会看到野兔是不是比看手机更重要?能有机会看到一种即将灭绝的事物,是不是就像言论自由的权利一样,不应该轻易被剥夺?我们尊重并热爱整个大地,不是因为它对我们有用,而是因为它的身体里也有鲜活的生命、流淌着新鲜的血液——它是活的生命存在体。
二、归属家园的生态担当
为了拥抱大地,苇岸选择旅行。栖居在城市边缘地带的他常常独自上路,清晨伴着鸟鸣而起,与路边的花香做伴散步,傍晚披着日落的余晖归家。他始终怀揣着敬畏与小心投入到自然的怀抱中,细致地观察大地上每一处田野的脉络、每一朵花的凋谢、每一只鸟的迁徙。这些所见所闻、心得体会都成了《大地上的事情》的材料与灵感。一只拖蜣螂的蚂蚁让他慨叹生命的伟大,一个天边小镇且末便足以让嘈杂的现代文明感到羞愧。苇岸用文字替代万物无法言说的心情,讲述着麦田、喜鹊、麻雀、蚂蚁、季节的生命故事。这些文字总不全是万物的投影,还是那些逐渐变得模糊、陌生,即将败落的事物。他将这些写下来,正是为了保存土地的本真。
他就像是大地的守望者,职务就是在田野边、麦地里、土坡上守望,要是有人试图破坏人与自然的平衡,苇岸就会“把写作放在自然中, 寻找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状态”。他抨击崛起的人类让水资源沦为奴隶的行为,抗议人类心安理得地原谅自身迫害举动的心理,谴责阴谋和暴力。他以维持人与土地的稳定发展、和谐共处为己任,反对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奏响农耕文明的颂歌”。在他看来,人们应该学会节制与自律,秉承素食主义的做法,有尊重土地的道德观念。但是,不得不承认,工业文明宛如洪水猛兽,苇岸所坚守的大地正在不断缩小——野兔在我们的大地上声销迹灭,被手机等当代文明产品俘虏的乡下孩子疏远了土地,甚至地球将会因为工业革命的不断开展超出负荷而加速灭亡……沧海桑田,土地还是在人类的压榨下,变得越来越孤寂了。
在《美丽的嘉荫》里,苇岸写道:“总有一天人类会共同拥有一个北方和南方,共同拥有一个东方和西方。那时人们走在大路上,如同走在自己的院子里一样。”[2]在徒步旅行中,苇岸切实体会到强烈的归属感和家园感,这根源于他一直坚守的“土地道德”。
三、人地和谐的生态理念
利奥波德在威斯康星河畔用双手重建沙化农场,梭罗在瓦尔登湖亲自种豆耕作,巴勒斯在“山间小屋”和“河畔小屋”种植果树,大卫·爱登堡为了自然生态平等“把其他生物当作与人平等的存在进行解读”[3],苇岸在都市边缘为自然奔走。他们都在品味大地、书写大地、拥护大地。他们都提倡土地应当被尊敬,都贯彻与万物共荣、生命平等的生态美学观,甚至将人与土地之间的关系升华为对自身的道德要求。人们应该如何看待生命的原则?如何看待生态的平衡?如何看待人与土地是共时性的存在?如何做满怀善良与纯真,并且不轻易动摇的人?在不断推翻、向前探索的历史长河中,苇岸追随着崇高的灵魂、披荆斩棘。
梵高有句话这样说“没有比对人类的爱更富于艺术性的事业”,这是苇岸最喜欢的一句话。这样的爱,是西方范式的,传达的是博爱、自由、平等、公正的精神,是对生命的爱,对地球的爱。苇岸带着爱意上路,去围场北部的坝上触摸躯干温暖的白桦林,去北方徜徉在民风淳朴、美丽清净的嘉荫小镇,去新疆感受且末使一切复原的神秘力量;他在《大地上的事情》里记录世界上幸福的人——放蜂人,他观察世间温暖与平安的象征——星罗棋布的鸟的建筑,他以赤诚的心热烈欢迎他的新邻居——胡蜂……他学习土地、理解土地、热爱土地、贴近土地、尊重土地、善待土地,苇岸将温柔的视线停留在地球——这颗寂寞的蓝色星球上,正是源于他心中对地球浓浓的爱意。
苇岸等人的“土地道德”的生态伦理观念逾越了人们长久以来的认知——即逾越了以人类利益为前提的人类中心主义,颠覆了人们心中早已根深蒂固的价值观念。但是这种独特的生态整体理念还是唤起了人们对生态的关注,以及对人与土地关系的重新认识。不可否认的是,“土地道德”的建立对于解决城市化进程中出现的土地资源浪费、土地扩张乱象、环境污染、生态失衡等一系列问题有重要启示。同时,人类和土地作为平等的对象,人类如何在土地道德的指引下善待土地,营造人地和谐是重中之重。
1999年5月19日,苇岸永远地离开了他守护一生的世界。荒野之上再也看不到他那大地守望者的孤独背影,他的灵魂伴着花瓣回归了他一生崇敬的、热爱的、尊重的并为之奔走呼号的田野、树林、河流之中。“白桦树淳朴、正直的形象,是我灵魂与生命的象征。”[4]如此,守候人间土地,与大地同眠。
参考文献:
[1]奥尔多·利奥波德:《沙乡年鉴》,侯文蕙译,吉林:吉林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238页.
[2]苇岸:《大地上的事情》,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133页.
[3]徐爽,张小凡:《大卫·爱登堡自然生态纪录片的生态美学解读》,《大众文艺》2018年第14期.
[4]苇岸.第128页.
[5]李想、陈向辉、黎治平:论张炜小说《九月寓言》中的生态意蕴,《安徽文学》2018年5月.
[6]曹澤双、张天娇:刘亮程散文中的故乡意象,《名作欣赏(下)》2018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