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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岭南人诗歌中的抒情主人公形象

2019-07-15罗荣,刘正忠

戏剧之家 2019年17期

罗荣,刘正忠

【摘 要】岭南人是泰国“小诗磨坊”的开拓者之一,他在泰华文坛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的诗歌创作内容丰富,题材多样,情感真摯。本文主要从莼鲈之思的乡愁者、返璞归真的淡泊者、仁义情怀的人道者以及赤心待人的真诚者等四个方面对其诗作中的抒情主人公形象进行仔细分析,旨在全面探究岭南人诗作中所蕴含的思想内涵和艺术价值,同时,也让这个在中国大陆文坛鲜少被提及的“亦文亦商”的岭南人及其作品被更多人了解和承认。

【关键词】小诗磨坊;岭南人;抒情主人公形象

中图分类号:I2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9)17-0189-03

岭南人是一位恋诗、爱诗、梦诗的诗歌朝圣者,他用诗写乡愁、写人生、写世态万象。他的创作可以分为两个时期:新世纪以前的自由诗和进入新世纪后的六行“小诗”。主要有诗集《结》《我是一片云》《岭南人短诗集》和收到“小诗磨坊”里的二百多首诗歌。他总是以一种敏锐的眼光来看待人世间的虚伪狡黠、机巧权谋与艰难竭蹶,因此他的大多数诗歌都打上了中年之后的生活烙印,其诗作中的抒情主人公形象具有丰富性、具体性、生动性以及立体性等特点。

然而,前人对岭南人及诗作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对其总体的艺术特色及单首诗作或者单部作品集的评论,或者从“知人论世”角度论述岭南人的诗作某一个小的方面的内容,概言之,这些都是拘泥于具体作品的散论。目前,从抒情主人公形象的视角对岭南人所有诗歌纳入一个整体视野进行考察的篇章还是屈指可数的。因此,本文就想弥补这个不足之处。

一、丰富多彩的抒情主人公形象

文学形象层面是文学言语层面和文学意蕴层面的中心,是读者在“文学言语的感染下,经过想象和联想,便可在头脑中唤起一系列相应的具体可感的文学形象,构成一个动人心弦的艺术世界。”[1]谢文利在《诗歌美学》中说形象是“文学艺术根据现实生活各种现象加以选择、综合所创造出来的具有一定思想内容和审美意义的具体可感、鲜明生动的图画。”[2]换言之,“形象”是作者受到具体客体的启发,然后运用文学语言进行加工合成,或包括人物,或包括景物等。因此“形象”是主观与客观的统一,既有现实的印记,又打上诗人主观的印象,“抒情主人公形象”作为形象的主要类别,也就自然而然地体现着诗人的主观情感和审美观照。

概览岭南人现已出版的诗集《结》《我是一片云》《岭南人短诗集》以及《小诗磨坊》十卷中的大量作品,我们可以看到他诗作中有着丰富多彩的抒情主人公形象。

(一)莼鲈之思的乡愁者。“乡愁”是古往今来迁客骚人反复吟咏的母题。岭南人从小生活在中国,长大后阔别家乡“出海”经商,故国家园生活自然成为他思念的对象。岭南人作为一位离乡去国的海外华人,乡愁诗在他的诗歌中占有重要地位。

首先,抒情主人公远离故国,独自在外闯荡,飘零之感油然而生。于是他在诗歌《摇篮》中吟唱:“摇篮里,躺着我的童年/走出老家老屋,流落/天涯海角”[3]及《流浪的藤杖》中“想家,又怕回家。回家,父母不在了,兄弟姊妹流落天涯,堂前飞燕也不见踪影;人去楼空,留下一屋寥落”[4]的尴尬也写出抒情主人公远离故国的漂泊。

其次,抒情主人公对故乡旧时生活有深切怀念之情。如《看星》一诗写人生不同阶段看星的感受。童年时看星,星星会眨着神秘的眼睛;中年时看星,星星冷冷地挂在寥廓的天上边。联系诗人孩童时生活的家乡和中年离乡去国的背景后,不同人生阶段看星的感受便可感同身受,可以看出诗人对故乡是有何等的怀念啊。再如《回到故乡的月亮胖了》《家乡的夏天》《北方的秋天》《又是龙舟竞渡》《乡音——看潮剧归来》等诗歌是诗人对故乡旧时生活深切怀念的写照。

最后,抒情主人公还对故国传统文化具有孜孜不倦的坚守品质,当他看到故国文化在新一代华人中有没落的倾向时,便“忧从中来”,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焦虑。如《筷子的故事——寄郭永秀》《如果》等诗歌中直言不讳地阐述了华人不会用筷子和不会说汉语的尴尬事实,从而传达出诗人对传统文化没落的无比担忧。

岭南人作为一位离乡去国的海外华人,乡愁已然成为其诗歌的主旋律。在他的若干乡愁诗中,都淋漓尽致地抒发了自己对故国家园的深切情怀,因此读者就会看到一个立体的有着莼鲈之思的乡愁者形象。

(二)返璞归真的淡泊者。如前所述,岭南人青年时期就酷爱诗歌,但后来由于去泰国经商便中断了对诗歌的情丝,因此,他的诗歌创作历程产生了断裂性——前期诗歌较少,大部分诗歌创作在中年之后。此时,岭南人生活在“佛国”,笃信佛教的他早已饱尝风霜雨雪,历经世态炎凉,备受情感磨炼。

随着年岁逐增,岭南人看世界的眼光也逐渐变得冷静淡泊,面对生活的态度也是宠辱不惊的。如《中年以后,一杯不下糖的菊花茶》《晚餐,是红烧鱼翅还是青菜豆腐》或写平淡生活的闲逸情致,或写萝卜白菜般粗茶淡饭的逍遥自在,都反映出诗人妄回本真的遐想。再如《晚晴》《游荡的风》《生命的河流》等诗,也是充满了宁静、悠深与淡泊的情调。而《湿,就让它湿吧》写快要下雨时的情景。妻子叫诗人带伞,诗人倔强地说了两个字“不要”,不出意外,到了半路,“一团滚滚的黑云滚滚”并“驱来一阵夏天的急雨”。面对如箭般射来的雨,诗人并没有退缩,而是说了一句颇有意味的话:“湿,就让它湿吧。”品味全诗,可以看到诗人塑造了一个风雨欲来之时仍坚持毅然前行的抒情主人公形象。此形象颇有宋代苏轼“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的“风骨”,可见诗人性格之倔强和情怀之旷达。

除了以上例子,再如《不是醉,是醒——给伟明》中所表述的“管它,利不利/名不名!”[5]再如《八十读王维》一诗:“灯下,亲近王维/潺潺一道清泉/石上流/流来雪白/流来清澈//明月松间照”[6]就以短小精悍的五句道出诗人澄澈而宁静的心境。还有《晚晴》《洒脱》写远离闹市,走进自然、亲近自然、回到自然、纵身大化中的返璞归真的境界;还有《名》一诗直言诗人无欲无求,一切随缘的大彻大悟。

岭南人诗歌大部分创作于中年之后,具有淡泊、宁静、古典的特点,同时也塑造了一位返璞归真的淡薄者形象。

(三)仁义情怀的人道者。“文以載道”是中国文学功能的一大传统,如《今文尚书·尧典》中的“诗言志”、孔子的“诗可以怨”等都强调文学对现实的干预功能。到了现代,当“为人生”和“为艺术”两派开始宣战时,以“为人生”的大获全胜而告罄这场没有硝烟的文坛论战。到了社会主义新时期,更要强调“文学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的“两为”方针。因此,关注现实、关注社会、关注人生是中国文学的一大功能特点,也是负责任的作家遗留下来的优良传统。著名的诗歌批评家吕进先生曾说过:“诗有两种关怀:生存关怀与生命关怀。一位诗人也许善于写作某种关怀,但是诗人一般会把两种关怀都纳入笔下。”[7]

岭南人也一样,他是一个有着敏感神经的现实主义诗人,世界上发生的大小事物都能让他漾起心湖的涟漪。岭南人诗歌隽语背后是一位有着大爱之心的人道主义者。他不仅关心时代、关心祖国、关心他人,而且对那些弱小苍生也寄予悲悯和同情。看到历经沧桑的老人,他写下《无歌也无泪——给一位老人画像》:“一条能弯能伸的扁担/挑过一家三代的重担/棱角依然分明的嘴唇/欲闭还开,欲开又闭/不说一声怨、不诉半句苦/是尝尽了苦辣心酸。”[8]不仅把一个老人的沧桑形象展示在文本中,而且也体现出抒情主人公一种博大的仁者情怀。看到街头的小贩,诗人写道:“一条弯弯的扁担,一双小小的肩膀,挑起一家的重担,一头是年老的公婆,一头是年小的子女。”[9]看到难民与都市的流浪人,诗人写下《又是一个没有月亮的中秋——致难民》和短诗《立交桥下》,描述了一幅“老的短叹长呼,小的放声啼哭”[10]和“桥下,一老人白发苍苍/搂着一只毛茸茸的狗入睡//桥上,车身轰炸头顶/他依然呼呼入睡//梦里梦外,流浪与孤苦/只有他的狗知道”[11]的“悲惨世界”。再如《偷渡客》:“风筝,升起湄江三月的明媚/风起,几只断了线的风筝/掉在电线上荡秋千/脚不着地,头不着天//远远凝神注视/竟是没有护照的偷渡客。”[12]这首短诗,仅仅六行。虽然体格较小,但内涵丰富。诗人从小处着手,通过对偷渡客进行细致的观察,并把偷渡客写成“脚不着天,头不着天”的“断线风筝”,此中垂怜与心酸浓罩着全诗。还有如《哀——悼海啸亡魂》,以及《滴泪的烛光——悼汶川地震亡魂之一》《寻找一只四种的脚——悼汶川地震亡魂之二》等诗歌写的是在一场场世界性灾难面前,全球人追悼同哀的感受,催人泪下。

岭南人诗歌背后的吟唱者是一个关注社会,富有儒家仁义情怀的人道者。正如吕进所说“就是诗人而言,‘卓越人物都是属于自己时代的超前人物,因此他们的‘忧郁症就是一个智者对于时代和民族的忧患意识。”[13]如果从忧患意识以及人道主义关怀这一角度而言,岭南人确实可以算是一个“卓越人物”。

(四)赤心待人的真诚者。真诚是诗歌的生命力,真诚的诗歌能够在读者间产生广泛共鸣。“如果把诗的风格分为情怀、雄浑、凝重、悲壮、沉着、沧古、委婉、平淡、飘逸等。岭南人诗的风格,大体属于‘平淡之类的吧!”这是曾心先生对岭南人诗风的一个比较精准的定位。但是,“平淡”是岭南人诗歌的外壳,而“真诚”则是岭南人诗歌的内核。正如诗人在《四面佛如此说》里所言:“祈求,应/还是不应/在你,不在我/许愿,在诚不诚”[14]便可看出此中三昧了。岭南人为人、为诗都是真诚的。在《寄——致诗人冯至》《鱼化石(之一)——致老诗人艾青》《不是醉,是醒——给伟明》《二月的河之湄——寄孟沙》等大量寄友诗中,诗人以“平淡”语言表达对友人的真挚感情,这种感情的抒发不是空洞乏味的,也不是一味褒奖的,而是结合了朋友的具体实际,语之有物且言之有理。如“你的北游,你的山水/你的十四行,你新的尝试/令人惊喜,对否定的肯定/‘却在你的否定中完成”便是结合友人冯至的具体实际来评判他的诗作。再如短诗《红楼打坐——赠曾心》中,“红楼里,盘腿而坐/似睡似醒//似老僧入定/坐成/树上鸟声/天上白云”[15]正是一副颇有禅趣味道的曾心形象。在《猫诗人——赠林焕彰》中,“眼,眯成一条线/蹲在墙头/砍树看花看鸟看云//云飘过,鸟飞过//天空/还在”[16]则描绘了一幅林焕彰本人的画像,反映出林焕彰爱猫成癖。

作为一个诗人,如果他对诗友和朋友的真挚情感,并不是发自内心最深处的了解与认可,那么他的诗歌将会是空乏无力的。而岭南人的寄友诗,正是因为源自他灵魂最深处对好友的理解与认同,因此读者能从中看到一个赤心待人的真诚者形象。

三、多样抒情主人公形象的价值意义

第一,丰富了诗歌的思想内涵。岭南人并没有因为物质水平的提升而健忘自己的故国家园,反而还时刻关心故国文化在海外新一代华人心中的传承问题,他诗歌中的抒情主人公并没有过多负载因为乡愁而引发的如同小女子般的伤感,反之,更多的是对故土热忱的爱恋。他在乡愁的基调中注入了强烈的爱国主义精神,同时他诗歌中所表现出的对平淡生活的追求,对朴素人生的向往,以及对下层民众深切苦难同情,对真诚待人的训诫,都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第二,打开一扇解读诗人的窗口。岭南人诗歌的抒情主人公形象有诗人自身的影子。作为涉世长久、吃过世间酸甜苦辣的凡人,面对凄风苦雨,他坚信乌云散后必将阳光满怀;作为关怀现世生活的诗人,社会的点滴波动都会撩拨到他敏感的神经,和时代同呼吸、共命运。

第三,提供了榜样的力量。岭南人诗歌中的抒情主人公形象所传递的精神无不给我们的现世生活提供满满的正力量,引领我们自觉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四、结语

岭南人诗歌创作彷徨在从商与从文的情感纠结之间,也徘徊在故国与新国的文化语境之中,也许正是这种情感与语境的重叠和交汇,才使其作品具有丰富多样的文化和美学价值。因此,对其诗歌中抒情主人公形象进行深入分析,并将此与诗人自身阅历相结合起来探究,或许能够解开诗人与时代、商人与作家、故国与新国等“剪不断,理还乱”的“结”的复杂关系。岭南人诗歌中的抒情主人公形象不仅是审美的,还是具体的、充满活力的。此可以给我们提供基本的精神指引,对当今社会的价值取向产生深远持久的影响。

参考文献:

[1]童庆炳.文学理论教程(修订2版)[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8,203.

[2]谢文利.诗歌美学[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89,123.

[3]林焕彰.小诗磨坊②泰华卷[M].香港:世界文艺出版社,2008,46.

[4]林焕彰.小诗磨坊⑧泰华卷[M].泰国:留中大学出版社,2014,8.

[5][8][9][10][14]岭南人.结[M].香港:诗双月刊出版社,1991,109+57+59+73+1.

[6][11]林焕彰.小诗磨坊⑦泰华卷[M].泰国:留中大学出版社,2013,4+11.

[7][13]曾心,钟小族.吕进诗学隽语[M].泰国:留中大学出版社,2012,124+121.

[12]林焕彰.小诗磨坊①泰华卷[M].香港:世界文艺出版社,2007,6.

[15][16]林焕彰.小诗磨坊⑤泰华卷[M].泰国:留中大学出版社,20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