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中的音乐：一种文本视角分析——以纪录片《180°以南》为例

孙延凤 （江苏师范大学 传媒与影视学院 221000）

一、引言

文本是什么？在语言学的概念中，文本就是由文字符号构成的一段话语。在一般符号学概念中，文本可以是任何具有语言性的一个表意客体和表意体系，无论它是舞蹈，是绘画作品，是建筑物，是音乐乐曲还是电影影片。文本一词的词源是“织物”（tissa），因此文本又是多元系统的相关结构，是“符码的交织”（巴尔特语），它贯穿着一个动态的表意过程，包含着一切表意形态。文本包括内文本、互文本、泛文本等多个方面文本，文本实现表意的过程就是内文本与互文本相互互动，最后彼此融合，进而形成泛文本的过程。

从这个视角出发，研究文本的意义就是对纪录片音乐自身表意系统的研究。音乐语言作为一个乐曲文本，它是一个表意客体和表意体系，承载着一个动态的表意过程。纪录片《180°以南》是借助音乐的内文本、互文本、泛文本三种文本进行表意的综合文本系统。从文本出发，纪录片音乐就是一个交织着内、互与泛三层符码探寻共通意义的一个动态互动过程。

一、确定音乐内文本，突出纪录片主题

内文本含义就是文本本身所创造的含义。纪录片音乐本身创造出来的含义就是其内文本含义。纪录片《180°以南》的主题音乐是《 Here's To Now》（《活在当下》）。

（一）主题音乐内文本点明主题。这首音乐的内文本（译为中文）是：“实际上，我在想，把一切都大声说出来。因为杏仁有毒性，我们却毫不担心，坐在你门前的台阶，等着你回家或者出门。苹果种子也有毒，而我们并不关心，所以就活在当下吧，活在当下……”这个内文本自身所创造出的含义就是我们并不关心有有害于生命物质的出现，只想把一切大声说出来，活在当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个内文本自带的含义与《180°以南》这部纪录片所要表达的主题相吻合：不管有多么艰险，约翰逊都要进行攀岩冲浪，来一场自己想要的旅程，就在当下。在旅途中，他们发现了环境问题和海洋污染问题，道格和他的妻子克丽丝不顾一切艰难险阻进行生态保护，就在当下。他们都在当下，不顾一切困难，去做自己心中渴望的事情。《Here's To Now》这首音乐的内文本含义表达了此部纪录片的主题。

（二）主题音乐首尾呼应，升华主题。在纪录片《180°以南》题目出场的时候就响起音乐《 Here's To Now》点明主题，同时出现的画面是驶动的车和车里的约翰逊，他表意出发去实现梦想，就在当下。纪录片的结尾再一次响起主题曲《Here's To Now》，而此时影片所阐述的内容是：拯救自己的灵魂，就在现在，开始吧。就在现在，他们每个人都在实现着自己的梦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道格和他的妻子克丽丝继续在巴塔哥尼亚生活专职进行保护区的工作；伊冯在不从事钓鱼和冲浪的时候，他和妻子马林达资助了全世界数百个民间保护组织；约翰逊正在埋首为他这次巴塔哥尼亚之旅写的一本书而整理照片和日志，他计划再去一次，继续尝试攀登科尔科瓦多山；贝克河大坝的建造计划于2013年动土同时沿着海岸线还将建造更多纸浆厂，当地加乌乔人计划再次骑马到首都抗议。从一个人追求梦想升华到每个人都在追求并且实现着自己的理想。

《180°以南》另一个主题就是关注生态环境破坏问题。这个主题也有其自己的主题曲《Mountains Of Storms》（《风暴山》）。这个主题音乐出现在影片一开始，暗指约翰逊要攀登科尔科瓦多山。临近结尾处此曲再次响起，而此处的音乐则带有淡淡的哀愁。此处的风暴山的含义则是传统与现代，自然与工业的碰撞就像风暴山一样猛烈，升华主题，给人们带来一个深邃的思考空间。

二、创构互文本共鉴，强化纪录片叙事性

互文本含义是指影片中各种元素相互作用产生的含义，纪录片音乐与影像之间的互相映照下创造的含义就是互文本含义。“互文性”（Intertexuality）是现代阐释学的具有方法论意义的一个概念。影视音乐作为一个相对独立的声音编码系统和整体性的视听文本系统之间是相辅相成或相反相成的关系。配乐的完整性、自足性相较于视听文本整体系统的绝对性它是相对的。观众对纪录片音乐的解读会受到其所处的总体系的制约：在纯音乐中，其乐思、语意的不确定性在此得到了逼真影像叙事的引导而具有了释义的指向性，是纪录片中的画面决定着人们对音乐的描述以及对描述形容词的选择。与此同时，视听文本系统的绝对性也会因配乐的感性力量而引发受众对其释义的重新建构：在纯影像中，其像思、影意的不确定性在此得到了旋律、节拍的引导而具有了情绪、意境的指向性，是音乐的使用决定着人们对画面的注解和重构。在此，论者借用互文性一理论想要阐述的是配乐与视听分别作为自足完整体的观念已被解构，创建某一部纪录片的手段不再是单纯的依靠影像，而是从配乐角度与影视文本产生对话，互文性的符号学视域烛照出了符号的影像与符号的配乐之间意义互动生成的过程和轨迹。

（一）互文本之相辅相成，正向叙事。纪录片《180°以南》中有多处音乐与影像相辅相成。如在影片1′12″--3′00″中运用音乐《 Mountains Of Storms》（《风暴山》）画面是美国的冒险家杰夫·约翰逊在自己的旧铁厂面做登山装备，画外音“每次海浪来袭，我们就关门去冲浪”，此时音乐《 Mountains Of Storms》（《风暴山》） 响起，影像画面和解说词是他的好朋友跟他说：“我们去南边的巴塔哥尼亚吧”，将两个不同时空的画面用这段音乐连接在一起，完成叙事的转换，于是就有了下面的故事。他们收拾行李，出发，依然用的是这段音乐，《 Mountains Of Storms》（《风暴山》）也代表他们要向巴塔哥尼亚前进。从1′58″同期声结束，镜头画面没配解说词，而是这个音乐贯穿其中进行叙事，他们一路来到冲浪的地方，冲浪、攀岩，直到下一段同期声的出现。在此期间，音乐与影像就形成互文的动态过程，共同完成一段叙事。再如影片23′42″-24′02″中使用的音乐片段：“when the winter rains come pouring down，on that new home of mine.Will you think of me and wonder if I am fine?”（当冬雨倾落，在我的那个新家，想想我过得好不好？）此处画面是大家在船上整修桅杆，音乐文本与影像文本的互文性体现在歌词中提到在我的那个新家，画面是大家在船上的这个新家过得怎么样。进而推进叙事向前展开，引起艾伦以前的故事。音乐在此起到正向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的作用。

（二）互文本之相反相成，逆向叙事。在25′43″-26′09″片段中再次使用音乐“when the winter rains come pouring down，on that new home of mine.Will you think of me and wonder if I am fine?”（当冬雨倾落，在我的那个新家，想想我过得好不好？）此时，这段音乐跟上次出现的作用截然不同，这段音乐与画面是相反相成的，哀伤思念的音乐配的画面却是约翰逊他们把桅杆升起来的喜悦，这种喜悦由不确定而来，他们不知道下一刻会成功还是会失败，有一种艰辛努力之后成功的喜悦。再比如在10′47″-7′06″片段中音乐《Tenuousness》（《脆弱》），虽然歌曲名字为《Tenuousness》（《脆弱》），但实际上画面是表现登山者坚强，基思不常登山而且恐高，但却勇于攀登高峰。这种相反相成，音乐文本与影像文本的对比互鉴反而更能强化纪录片的叙事性和感染力。

（三）互文本之音画并行，同一叙事。比如音乐“Rooller coaster，it was the worst of times.Because you life me up so high，high，high.It’s the most unbelievable ride.”（云霄飞车，那曾是最坏的时光，因为你把我举到了这么高的地方，这是最不可思议的旅程）

此处画面是约翰逊在大海中冲浪，音画并行，表达同一事件。“Less seven comes to three.Them，you，us plus eleven.Thank the heavens for their elasticity.And as for those who live and die for astronomy.”（10减去7等于3，他们，你们，我们，加上11。感谢上苍，让生命如此灵活，也感谢那些为了天文学、生活和赴死的人。）此处画面是基思、提米一行人顺着绳子艰难的往山顶上爬。虽然艰难，但是他们却很灵活。最后一个镜头给了山下一望无际的山崖，看上去那么危险，随时都有可能葬身崖底，感谢这些为了天文学、生活而赴死的人，他们在探索真理面前迈出了坚定的一步。音乐文本与影像文本表达同一事件，实现音画并行，同一叙事。

三、注重泛文本共享，实现同频共振

泛文本含义是指社会固有的认知含义。纪录片中音乐带给受众所固有的感知含义就是泛文本含义。皮尔斯的“符号三元论”从再现体、解释项和对象三个方面展开论述。其中解释项包括意向解释项、效力解释项、共享解释项。“效力解释项”是指受众对符号意义的理解。“共同解释项”，是传播者和接收者为了达成合意，进行的意义共享的过程。论者此处将结合解释项与泛文本，阐释纪录片释义者与视听者如何实现同频共振。

（一）重视效力解释项，实现泛文本共享。要注重受众对纪录片中所使用音乐的已有认知，并利用这种固有认知实现纪录片价值的有效建构与传递。纪录片《180°以南》中运用了几个具有明确事物的音乐作为配乐，如影片开头音乐《Mountains Of Storms》（《风暴山》），受众对风暴山的固有认知就是悬崖峭壁的群山连绵，常年覆盖着厚厚的冰雪，并且时常会有暴风雪袭来，环境极其恶劣。在关注到这个泛文本之后，创作者接下来就讲述约翰逊他们将要进行攀岩登峰，而在此之前却并没有介绍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山峰。此处创作者就充分运用了社会对风暴山的固有认知暗示他们要去攀登的就是这样的风暴山，他们要去冒险。此时的音乐运用就充分调动了效力解释项，促进泛文本的有机生发，从而实现共同解释项，实现纪录片创作者和受众的同频共振。

（二）挖掘共同解释项，实现同频共振。《180°以南》不仅仅只是记录约翰逊周游地球，成功登上科罗纳多峰顶，实现自己的梦想的过程。与实现个人梦想相比，它同时也在揭示一个更为深刻的、全人类共同关注的课题：保护自然。在39′25″-41′10″片段中配的音乐是《 Spring Wind》（《春风》）。这段音乐配的画面是巴塔哥尼亚保护区鸟儿飞翔、森林郁葱、海水清澈的画面，宛若春风吹过，沁人心脾。接下来讲述的是道格和他的妻子克丽丝与伊冯一起全心致力于世界上最大规模的私人土地保护工程。道格和他的妻子花掉他们所有的积蓄买下智利和阿根廷境内大片的荒野地带，将800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列入保护区，这如同一缕春风，吹拂着曾经受伤的土地和海洋。克丽丝认为“人们只会保护自己所爱的东西，而爱一样东西没有那么容易，除非你由衷感受到你与它之间的内在联系。这是我们选择这里的切实原因。”这里的共同解释项就是导演、影片人物与观众进行共享保护自然生态这一主题意义的过程。道格说将人与自然的对话这个话题搬到台面上以及这种对话与国家发展之间的关系。影片与观众在保护人类共同家园这个主题上是达成合意的，并进行意义的共享，此时《Spring Wind》（《春风》）的运用充分挖掘了这个共同解释项，配合着视听叙事唤醒人类保护生态的意识，实现传者和受者的同频共振。